憑借“白虎”控製金屬的能力，我輕易地混上了飛機，回到了闊別數載的故鄉。
    我要回去見我的哥哥最後一麵。
    我在蜀道山裏第一次見到狄奧，那時她才是一個高中生。
    而現在，狄奧已經快要大學畢業了。
    這就意味著，從座山雕被擊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左右。
    再算上我和媽媽從東北跋涉到大西南的時間，我和哥哥其實已經差不多有十歲了。
    對野生的老虎而言，十歲已經是身體機能開始走下坡路，甚至是衰老的時候了。
    我這樣的特殊個體壽命悠長，現在依然處於巔峰期，但其他老虎這個時候可能就已經是老年了。
    據人類統計，野生虎的壽命約為1015年。
    哥哥和我是一母同胞，他正處於這個危險的年紀。
    他雖然不能流利地“說話”，但也是擁有智能的半精靈，智慧和力量都遠超同類，所以這個時候必然不會因為身體原因老病。
    隻是，如果我去追隨狄奧這樣的主公縱橫天下，很可能就會把餘生都投入其中，再無閑暇回鄉省親。
    而再過幾年，哥哥的身體也將因為歲月的侵蝕老邁，他的智慧也無法彌補身體的衰老，等待他的隻有死亡。
    如果運氣不好，他甚至可能在靈智清醒的情況下輸給其他野獸。
    他可能會在衰老中不甘地戰死，或者在傷痛中餓死。
    我不想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所以我在這個時候歸來，希望在我們雙方都健全的時候，把對方最威武強健的形象留在心中。
    四足踏上白山黑水，童年的回憶也在一點點地複蘇。
    我已認不出當年媽媽帶我走過的道路是哪一條，但空氣中幹燥而冷冽的氣息卻讓鐫刻在dna深處的回憶一點點醒來。
    迄今為止，我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南方度過。
    但回到這片土地後，我依然能感受到早已融入血脈的親切感。
    也許人類所謂的“落葉歸根”、戀土難移，也便是出於這份感情吧。
    野外能供老虎生存的山林越來越少，許多老虎都跑去羅刹國那邊的土地了。
    不過對於我們而言，人類的國界沒有任何意義。
    我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是“拆那人”，也不會認為自己是“拆那虎”，對外國的人類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情感。
    對我而言，歪果仁和拆那人唯一的區別，就是不用精神交流的話我是無法聽懂歪果仁說話的。
    畢竟我還是出生在拆那人的地盤，耳濡目染學會的語言就隻有漢語，所以我的口吐人言也就隻能說出漢文，隻有在使用精神交流直接傳達意思的時候，才能和非漢話者對話。
    不過如果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係統地學習一下其他語言，我想我也是能學會的。
    雖然重新回到了故土，但我的心情其實十分平靜。
    哪怕麵對即將和親人重逢的“喜悅”，我依然心如止水。
    隻因此時的我，是已經做好覺悟要去尋找自己的主公，在一位英明聖主手下成就大業的。
    所謂還鄉和省親，僅僅是我告別過去、割舍羈絆的最後一步，而非讓我沉湎於溫柔鄉、喪失鬥誌的糖衣炮彈。
    何況……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老虎的領地意識是非常強的，早已雄霸山林多年的哥哥是否還能容許一頭成年虎進入自己的領地，那也是個未知數。
    有靈智也不意味著就一定念舊情，哪怕是人類兄妹分別半生，也很難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我是特殊的長壽個體，哥哥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教我捕獵技巧、擋在我身前保護妹妹的美好形象，但在他所剩無幾的生命裏，還能像兒時一樣對妹妹保有這份情感嗎？
    看慣了人類的爾虞我詐，我心中偶爾甚至會泛起波瀾，浮現出哥哥因為嫉妒我“永葆青春”、力量不曾衰退，而大發雷霆、無能狂怒的樣子。
    對一位力量不斷衰弱下去的王者而言，恐怕沒有什麽比見到一位“永恒”的王者更讓他不甘了。
    隻有我才知道，我隻是比其他同類更加長壽而已，我並不是“永恒”。
    當我的兄弟和子侄歸於塵土，我也將垂垂老矣，在遲鈍和困倦中頹然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