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你還愣著幹什麽，上車。”馬太太在車篷裏叫喊。
    “哦，好的，老太太。”槐花趕忙鑽進馬車。
    馬太太瞥了槐花一眼，微微一笑“你喜歡陳三爺，對不對？”
    槐花一驚“啊？我不敢，老太太。”
    馬太太嗬嗬一笑“我是過來人，你騙不了我。”
    “老太太，我沒有。”槐花雙頰緋紅。
    “你知道今天陳三爺來參加葬禮，昨晚你一宿沒睡，你以為我沒發現？”
    槐花身子一顫“老太太……”
    馬太太摸了摸槐花的腦袋，語重心長“丫頭啊，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男歡女愛，人之常情。”
    “老太太……”
    “我猜你昨晚，是給陳三爺寫信，對嗎？我睡後，書房的燈一直是亮的。”
    槐花低頭不說話。
    馬太太把槐花摟在懷裏“丫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不可能留你一輩子。”
    槐花忙說“我永遠待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老太太一輩子。”
    馬太太和藹一笑“這丫頭，淨說傻話。如果是以前，我斷然反對你和陳三爺來往，因為天津有個沈小姐，那是蕉爺的千金，你不能趟這個渾水，現在，沈小姐離開了天津衛，據說是在香港，陳三爺已經單身很多年了，他這種身份的人，納個妾也很正常，多一個人在身邊照顧三爺，我想沈小姐也會安心，這是好事，所以，我成全你。”
    槐花一驚“老太太，原來您什麽都知道？”
    馬太太笑道“我是過來人，什麽看不出來？三爺如果有意，你就嫁給他，三爺這個人，人品沒得挑，是個好男人。”
    槐花心頭一酸“老太太，您對我這麽好，當親女兒看待，我舍不得離開您，我不能這麽冒失，我不能。”
    “那就讓陳三入贅！來咱家過日子！”
    “啊？他肯嗎？”
    “哈哈哈哈。”馬太太豁然大笑。
    槐花臉一紅“老太太，您又取笑我。”
    “看看，承認了吧？丫頭啊，我老了，一直也在盤算給你找個好婆家，我死前，就這一樁心願，三爺突然出現，我覺得是個好姻緣。北平離天津很近，你可以時常回來看我，不用擔心我，家裏還有你二姐、三姐、四哥伺候著，沒事的。”
    槐花眼淚欲滴“老太太，您對我真好，我絕不會離開您，我要一直侍奉您。”
    “丫頭，記住，世上好男人不多，遇到了，就要珍惜，別像我，遇到一個爛東西。”
    “老太太您別這麽說，二爺生前對您挺好的。”
    “好個屁！納妾納了三個也就罷了，天天逛窯子，還養了一堆外房，老了老了，還弄了一個蘭花，什麽東西！要不是看在孩子們的麵子上，我早就和他離了！我娘家有人，我不怕他！”
    “老太太息怒。”槐花怯怯地說，“別氣壞了身子。“
    馬太太點點頭，長歎一聲“唉——都過去了，人生很短，一切都過去了。什麽愛啊恨的，等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一切都是空的。”
    槐花趕忙拿出竹筒水杯“老太太，您喝口水。”
    馬太太接過來，喝了一口“丫頭啊，你記住，不要焦慮，不要著急，他不搭理你，那是因為他心裏有你。”
    槐花一驚“啊？”
    “你相信我說的。男人隻有在乎一個女人時，才會故作矜持。也許今天這個場麵不合時宜，那個日本女特務還在他身邊，所以待會兒吃飯時，你不要造次，看我眼色行事。”
    槐花點點頭“懂了，老太太，我懂了。”
    馬太太一笑“你給三爺寫的什麽情書啊？念給我聽聽？”
    槐花瞬間紅了臉，耳朵都紅了“老太太，羞死我了，不嘛，不嘛。”
    “你不給我看，我不忙你啦。”
    “哎呀，老太太——”槐花執拗片刻，最終從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老太太，“您看吧。”
    “我不認字，你念給我聽，不許騙我。”
    “好——我念給您聽。”槐花清了清嗓子，“《蝶戀花》，我自己填的詞獨倚廂房風細細，望極秋愁，癡癡生天際，草色荒蕪殘照裏，無言誰懂香懷意；擬把相思圖一醉，對酒當歌，強笑還無味，殘漏滴垂不思睡，為伊消得人憔悴。”
    馬太太聽罷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可以啊，丫頭，文縐縐，真好聽，還是讀書識字有文化好。”
    槐花羞澀道“老太太，您又笑話我。”
    馬太太收斂笑容，道“我沒有笑話你。我告訴你吧，陳三爺這樣的人，不缺女人，缺的是你這樣的才女，你越有才情，他越喜歡你，我看呐，這是天作的緣分。”
    “老太太，您聽懂這首詞了嗎，您就誇我？“
    “聽個大概，反正情書都是這些話，什麽癡癡啊，憔悴啊，相思淚啊，嗬嗬嗬嗬。 “
    “老太太，我可能是衝動了，容我再想想。“槐花憂心忡忡地說。
    “想啥啊，結婚生娃過日子，很多緣分就是思來想去想沒的，認準了別猶豫，免得後悔。“
    “可……他如果拒絕我呢？“
    “拒絕就拒絕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丫頭，我告訴你，在愛情的道路上，千萬不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你記住，地球離了誰都能轉，為情所困的人，一輩子沒出息！“
    槐花的心怦怦直跳。
    “是不是覺得我說話太狠？“
    “沒有。“
    “我是過來人！愛情雖美好，千萬不要迷失自我，無論男女，隻要愛得死去活來，對方就會不珍惜，就會反感，就會拋棄。你看你這樣子，還沒開始呢，你就失魂落魄了，這怎麽能把控陳三？“
    “我……“
    “平時挺機靈一個小丫頭，怎麽一到這種事上就手足無措呢？“
    槐花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點頭，瞬間恢複了自信“老太太，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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