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走出集體宿舍，回到自己的房子，一樓客廳裏，孫二爺、貓爺、鄭小俊正陪著九姑娘吃飯。
    九姑娘是功臣，是靈魂，是未來事業的發動機、變電站、核裂變。
    “你去哪兒了？”九姑娘眨眼問。
    陳三爺一笑：“沒事，我剛才上了趟廁所，順便看了看兄弟們睡沒睡。”
    孫二爺、貓爺舉起葡萄美酒夜光杯：“九姑娘，我們二人再敬您一杯，巾幗不讓須眉啊，今天這個訓練，我們全程看了，了不起，了不起！”
    九姑娘一笑：“二位老先生謬讚了，就是正常的軍事訓練，沒什麽。二位老先生如果感興趣，可以一起參與訓練。”
    孫二爺和蔡貓趕緊擺擺手：“不不不，我們就不參與了，老了，老胳膊老腿兒的，禁不起折騰。”
    這話實在，60多歲了，肯行不行，上午訓練，下午就得出殯。
    “我吃飽了，回去了。”九姑娘用餐巾擦了擦嘴。
    “我送你。”陳三爺自告奮勇。
    “不必。”
    陳三爺笑道：“我也沒事，看了一天你的訓練，你挺辛苦的，我送你吧。”
    九姑娘微微一笑：“那就有勞三爺了。”
    “請——”陳三爺禮讓。
    兩人起身，走出屋子。
    很快來到院中，九姑娘打開車門，陳三爺突然說：“我來開吧。”
    九姑娘也不拒絕，將鑰匙丟給陳三爺，自己徑直走到另一側，上了副駕駛位置。
    陳三爺坐在駕駛位上，啟動汽車，打開車燈，轉動方向盤，車子駛離橡膠園。
    路上漆黑，微風拂麵，一種靜謐溫馨的感覺。
    陳三爺扭頭問九姑娘：“累不累？”
    九姑娘一笑：“你說呢？”
    “肯定累。所以，我說我送你，我知道你勞累一天了，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再去接你，整個訓練日，我是你的專職司機。”
    九姑娘莞爾一笑：“可不敢，讓您屈尊了。”
    “我這群兄弟還行吧？”
    “還可以。隻要肯聽話，能訓練出來。”
    陳三爺沉思片刻，歎道：“真是……挺感謝你的，我這個人……不善表達……我不知……”
    “你不善於表達？”九姑娘一驚，“你如果不善表達，我們就都是啞巴。”
    陳三爺一笑：“其實……我這個人……很靦腆……”
    “你靦腆？你如果靦腆，我們就都是傻瓜。”
    陳三爺嗬嗬一笑：“其實吧，你看到的我，不是真實的我，我呢，從小跟著師父師姐走江湖，其實當初，一開始，我是特別厭倦這種江湖生活的，我特別不願意去討好別人，去假裝笑臉迎合別人，特別不願意跟人打交道，但是，我深知，我是個孤兒，沒爹沒媽的孩子，我得活下去，我必須讓自己放下自尊，放下所有羞恥心，去討好別人、逗樂別人，我們玩雜技的，吃的就是江湖飯，我們不偷不搶，隻需放下自尊，拚命表演，賠足笑臉，別人恥笑我們，嘲笑我們，挖苦我們，戲耍我們，我們都咽下去，因為要生存。所以，我的性子，從八歲那年開始，就變了，變得愛說，愛笑，愛開玩笑，哪怕自己心裏再苦，我也要把最好的笑臉呈現給觀眾，久而久之，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九姑娘聽得一陣心酸：“你小時候不愛說話啊？”
    陳三爺點點頭：“我隻記得我娘曾經說過我，她說我悶悶的，別的小朋友都出去玩了，隻有我陪著我娘燒火、做飯，我娘縫衣服時，我幫她穿針引線，我娘說我特別知道疼人，她說我那麽小，就知道心疼娘，寧可壓抑自己，不讓自己出去玩，也要幫娘幹家務。我娘沒說錯，那時候，我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樣出去玩，但我看到我娘身體不好，總是咳嗽，我就忍住，不出去玩，幫娘分擔家務，因為我從小沒有父親，家裏隻有我和我娘，我生怕她離開我，我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九姑娘心下黯然：“可後來，你母親還是走了。”
    陳三爺歎道：“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我有幸跟了師父和師姐，一直表演雜技，再苦再累，我掙的是幹淨錢。後來我走錯了路，幾乎迷失自己，每一道關口、每一次劫難，都洗刷我的靈魂，後來我才想明白，我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來度我的，我的愛人沈心茹，我的朋友程秀秀，我的知己四姨太，我的兄弟肥牛和棍兒，乃至我的仇人，傷害我的人，被我傷害的人，都從人生的正反麵給我啟發、給我動力，讓我越過，讓我明白。”
    “我呢？”
    “你更是菩薩。四年前，你幫了我，如今，你還在幫我。”
    “你也不用這麽說，我也沒有白幫，我們互相幫助。”
    “我幫了誰，我不記得，我隻記得，誰幫了我。”
    九姑娘悵然道：“這正是你和其他男人的不同。”
    兩人交心暢談，很快，車來到了九姑娘的住處。
    陳三爺停車，九姑娘下車。
    陳三爺一笑：“明天早晨8點，我來接你。”
    九姑娘想了想：“你不想進來待會兒嗎？”
    陳三爺一愣。
    九姑娘立馬說：“不想就算了。”轉頭欲走。
    陳三爺笑道：“我怕你累，明天還要繼續魔鬼訓練。”
    九姑娘回眸一笑：“和你聊天，我不累。”
    陳三爺打開車門下車：“走，我陪你待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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