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噸！”
    蘇浩正對著老板剛端上來的好酒，仰頭狂飲。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滿足酒癮的同時，心裏也很無奈。
    以後免費喝酒的日子，就這樣一去不複回。
    心痛啊！
    喝了一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還沒送到嘴邊，一股清雅如蘭，卻又帶著藥草香的獨特氣息。
    籠罩了他所在的角落，甚至影響到了酒香。
    “老板，這位蘇公子的酒錢，今日就記在我賬上吧。”
    溫婉悅耳，帶著幾分慵懶，和不容置疑的女聲響起。
    蘇浩愕然抬頭。
    隻見酒館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身著素雅的水綠色長裙，外罩一件繡著精致蘭草紋樣的薄紗外衫。
    烏黑的長發鬆鬆挽起，斜插一支碧玉簪。
    容貌清麗絕倫，氣質溫潤如玉。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
    又帶著醫者特有的悲憫與通透。
    正是妖界赫赫有名的水蛭精族大醫師，翠玉靈。
    酒館老板見到翠玉靈，臉上瞬間堆滿了比剛才麵對蘇浩時真誠百倍的笑容，腰也彎得更低了。
    “哎呀，是翠玉靈大人！”
    “您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蘇爺的賬？好說好說，您一句話的事兒！”
    “小的這就給您和蘇爺，上最好的酒菜，馬上就來！”
    老板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屁顛屁顛的跑向櫃台。
    蘇浩看著眼前這一幕，又看看翠玉靈那溫和的笑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翠玉靈？
    她怎麽會在這裏？
    還主動替他付賬？
    這簡直比天上掉酒壇子還稀奇！
    “靈姐……”蘇浩放下酒碗，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喝醉了出現幻覺。
    “你……你怎麽來了？還幫我付錢？”
    “以前不是總念叨讓我少喝點，說喝多了傷身體，有礙修行嗎？”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每次在塗山遇見這位醫術通神的大醫師。
    總免不了被對方抓住手腕探查一番，然後語重心長的勸誡一番養生之道。
    翠玉靈蓮步輕移，在蘇浩對麵的空位優雅落座，動作行雲流水。
    仿佛這嘈雜的酒館，瞬間變成了她的醫廬雅室。
    她目光掃過桌上那上的空酒壇，秀眉幾不可察的微蹙了一下。
    隨即又舒展開，恢複了那副溫婉的笑容。
    “怎麽？姐姐我偶爾心情好，請小蘇浩喝頓酒，不行嗎？”
    翠玉靈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她招招手，示意老板趕緊上好酒。
    “行是行……”蘇浩撓了撓頭，還是覺得不對勁，眼神裏充滿了狐疑。
    心裏暗自提高警惕。
    他隻是看起來喝醉了，依然能冷靜思考。
    “可這也太不像你的風格了。”
    “無事獻殷勤……”
    後麵半句他沒有說出口，相信翠玉靈明白自己的意思。
    翠玉靈掩唇輕笑，眼波流轉。
    “非要說個理由嘛……”
    她頓了頓，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視著蘇浩。
    意有所指的說道：
    “聽說你把南國那位，嬌滴滴的小公主給勸走了？”
    “做得不錯，值得獎勵。”
    蘇浩聞言，心裏咯噔一下，臉色有點不自然。
    勸走歡都落蘭這事兒，他本就覺得憋屈又無奈。
    現在被翠玉靈這麽直白的點出來，還帶著一種幹得好的讚許意味，讓他更加煩躁。
    他抓起老板剛端上來的，散發著清冽醇香的玉壺春。
    給自己倒了一碗，仰頭就灌了下去。
    入口綿柔，回甘悠長，但蘇浩卻覺得滋味複雜。
    “靈姐，你消息可真靈通。”蘇浩放下酒杯，語氣帶著點自嘲。
    “連這事兒都知道了？”
    “塗山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翠玉靈給自己也斟了一小杯，姿態優雅的淺啜一口。
    “何況，涉及到南國公主的去留，總歸是件值得關注的事情。”
    她放下酒杯，話鋒一轉。
    笑容依舊溫和，卻讓蘇浩感到一絲無形的壓力。
    “不過呢，最主要的還是……”
    她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告訴你個小秘密”的促狹感。
    “我答應了容容，要好好照顧你呀。”
    “這不，聽說你來這裏喝悶酒，姐姐我立刻來陪你了。”
    “照顧？”蘇浩差點被剛喝下去的一口酒嗆到，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翠玉靈，臉上寫滿了“你逗我呢”的表情。
    “容容姐讓你來照顧我？”
    “對呀。”翠玉靈眨眨眼，一臉無辜。
    “怕你喝多了傷身，怕你惹是生非，怕你……”
    “嗯，總之就是怕你一個人，不讓她省心嘛。”
    她說著，目光意有所指的，掃過蘇浩空空如也的錢袋方向。
    蘇浩隻覺得一股鬱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他看著翠玉靈那張溫婉無害，仿佛真的隻是在關心他的臉，再看看桌上那壺價值不菲的玉壺春。
    最後聯想到塗山容容，那無處不在的關懷和情報網……
    他不由得灌了一大口酒，辛辣與甘甜交織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憋悶。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嗬嗬……照顧？”
    “靈姐，您就別繞彎子了。”
    “什麽照顧不照顧的，說得好聽！不就是變著法兒的監視嗎？”
    “容容姐讓你盯著我，對吧？”
    “看我是不是真把歡都落蘭送走了，看我有沒有偷偷溜出去，看我是不是又在外麵惹了什麽麻煩債……”
    “是不是？”
    蘇浩越說越覺得憋屈，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幾分。
    “我就知道！什麽賭約，什麽塗山姑爺……”
    “在容容姐眼裏，我蘇浩就是個需要時刻盯著，生怕捅婁子的麻煩！”
    “連喝頓酒都得派人看著！”
    翠玉靈臉上的笑容不變，依舊溫和的看著他。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隻是又給蘇浩空了的酒杯斟滿，動作輕柔，語氣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小蘇浩，別想那麽多。”
    “有人關心你，總歸是好事。。
    “來，喝酒。”
    她巧妙的避開了“監視”這個尖銳的詞，隻是將“關心”再次強調。
    蘇浩看著翠玉靈那雙清澈通透，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睛。
    又看看杯中澄澈的酒液，一肚子牢騷和憤懣突然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泄了大半。
    他頹然的靠回椅背，抓起酒杯，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關心……”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過後是滿口苦澀。
    酒館依舊喧囂，蘇浩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這頓由妖界神醫買單的酒，喝在嘴裏，卻品出了另一種滋味。
    一種名為被掌控，無所遁形的滋味。
    他看了一眼對麵淺笑盈盈，仿佛隻是來敘舊的翠玉靈，心裏清楚。
    這看似解囊相助的偶遇，不過又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名為照顧的監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