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百官肅立。鎏金龍柱高聳，琉璃瓦透過高窗濾下莊嚴肅穆的光線，映照著一張張或虔誠、或恭順、或心懷鬼胎的麵孔。
    每日的早朝，如同帝國龐大機器的一次例行運轉，通常充斥著冗長的奏報、謹慎的議政和不易察覺的機鋒。
    今日，這平靜的表麵之下，卻暗藏著即將噴發的火山。
    一些嗅覺敏銳的官員已然察覺出些許不同尋常——禦座上的皇帝陛下，麵色比平日更加冷峻，眼神掃過下方時，帶著一種審視的、幾乎可以說是冰冷的意味。
    而那位一向如同定海神針般佇立在武官前列的夜親王，今日雖依舊神色淡然，但那微抿的唇角和平靜眼眸深處隱約閃爍的寒光，卻讓人無端地感到心悸。
    葉正明站在文官隊列的最前端，紫袍玉帶，手持象牙笏板，麵容沉靜，仿佛與往日並無不同。但他微微低垂的眼瞼下，目光卻不時飛快地掃過禦座，又掠過前方夜屹川挺拔的背影，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如同毒蛇般在他心底悄然蠕動。
    昨日至今，宮中的幾條暗線突然斷了聯係，尤其是長春宮，竟如鐵桶一般，任何消息都傳不出來。這絕不同尋常！
    議政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戶部奏報秋糧入庫，工部請示河道修繕……一切都仿佛波瀾不驚。
    就在朝會接近尾聲，內侍太監尖細的嗓音即將宣布“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之時，夜屹川動了。
    他一步跨出武官隊列，玄色親王袍服上的暗紋龍蟒在光線下似乎活了過來。他手持笏板，聲音沉穩如鍾，瞬間打破了朝堂上最後一絲鬆懈的氣氛：
    “陛下！臣，夜屹川，有本啟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皇帝微微抬眸，聲音聽不出情緒：“講。”
    葉正明的心猛地一跳，那股不祥的預感驟然加劇。
    夜屹川並未直接開口，而是從寬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一疊厚厚的文書，以及那枚小巧的“留影石”。
    他雙手高舉過頂，朗聲道：“臣，要彈劾當朝宰相葉正明，及其子葉文淵，並一眾黨羽！罪證如下：其一，結黨營私，把持朝綱，排除異己！”
    這開頭雖驚人，卻並未超出許多人的預料。葉家勢大，彈劾其結黨營私的奏本往年也不是沒有過。不少官員心中暗自嗤笑，夜親王莫非是想舊調重彈？
    葉正明心下稍安，上前一步，麵露沉痛與委屈，演技精湛：“陛下！老臣惶恐！不知何處得罪了夜親王，竟惹得親王殿下在朝堂之上如此詆毀老臣！老臣為官數十載，兢兢業業，夙夜在公，天地可鑒啊陛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竟老淚縱橫。
    一些葉黨官員也紛紛出列，附和道：“陛下明鑒！葉相勞苦功高，豈容汙蔑！”
    “夜親王此舉，恐有挾私報複之嫌！”
    夜屹川冷眼看著他們的表演，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金鑾殿上空：
    “結黨營私或許可辯！那麽，私通敵國，販賣軍械，泄露我大周邊防布陣圖予北境烏拉部族！此等叛國謀逆之罪，葉相又該如何辯解？！”
    “什麽？！”
    “通敵？！”
    “這……這怎麽可能？！”
    一語激起千層浪！整個朝堂瞬間嘩然！所有人都被這駭人聽聞的指控驚呆了！叛國！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葉正明的哭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怎麽會知道？！此事何等機密！
    他尖聲叫道：“汙蔑！這是赤裸裸的汙蔑！夜屹川！你休要血口噴人！陛下！陛下！老臣冤枉！老臣對陛下、對大周忠心耿耿啊！”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得尖利扭曲。
    他的兒子，兵部侍郎葉文淵，此刻也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語無倫次地跟著喊冤。
    皇帝麵沉如水，目光如同兩道冰錐，死死釘在葉正明身上：“夜愛卿，指控宰相通敵，非同小可！證據何在？”
    “證據在此！”夜屹川聲音鏗鏘，將手中文書高舉，“此乃葉正明與烏拉部族往來密信原件！其中有商討販賣軍械數量、價格之細節！此乃其與烏拉使者密會之談話紀要，內有約定秋狩之時，裏應外合，行刺陛下、顛覆朝廷之全盤計劃！人證已候在殿外，隨時可傳召！”
    內侍將證據接過，呈送禦前。皇帝快速翻閱著那些密信和紀要，臉上的肌肉因為暴怒而微微抽搐。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份詳細的弑君計劃上時，終於徹底爆發！
    “砰！”皇帝猛地將那一疊罪證狠狠摔在禦案之上，巨大的聲響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他霍然起身，渾身散發著滔天的怒意和帝王之威，指著葉正明，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葉正明！你看看！你給朕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的忠心耿耿？！這就是你數十載的兢兢業業？！私通外敵！販賣軍械！泄露布防！甚至……甚至還想在秋狩之時要了朕的性命！篡奪朕的江山！你好！你真是朕的好宰相！好嶽丈！”
    皇帝的怒吼如同雷霆，震得所有官員頭皮發麻，紛紛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息怒”。葉正明父子更是癱軟在地，渾身抖如篩糠，葉正明張著嘴，還想辯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有無盡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髒。
    “還有！”夜屹川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死神的喪鍾，他指向那枚“留影石”，“此乃師門法器‘留影石’，可記錄當時影像聲音！陛下與諸位大人若仍有疑慮，不妨當場一看，看看葉相是如何與敵國使者把酒言歡，共謀我大周江山的！”
    此言一出，更是如同重磅炸彈！還有影像證據？！這簡直是聞所未聞！葉正明徹底絕望了，麵如死灰，癱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皇帝根本無需再看那“留影石”，眼前的鐵證已經足夠！他眼中殺機畢露，厲聲喝道：“來人！”
    殿外早已準備多時的禦前侍衛轟然應諾，甲胄鏗鏘，如狼似虎地衝入殿內！
    “將逆賊葉正明、葉文淵！給朕拿下！扒去他們的官服！打入天牢最底層！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皇帝的聲音冰冷無情，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老臣是冤枉的！是夜屹川陷害我！”葉正明被兩名侍衛粗暴地架起，瘋狂掙紮哭喊。
    葉文淵更是涕淚橫流，醜態百出：“陛下！不關我的事啊！都是我爹做的！我不知道啊！”
    他們的哭喊哀嚎在金鑾殿上回蕩，顯得如此可笑而可悲。沒有任何人敢為他們求情。百官跪伏在地，心驚膽戰，生怕被這滔天大案牽連。
    皇帝看都懶得再看他們一眼，目光掃過跪滿一地的百官，聲音依舊冰冷：“傳朕旨意！葉貴妃葉氏，蛇蠍心腸，勾結其父，禍亂宮闈，陷害皇嗣，毒害嬪妃！即日起，廢去貴妃之位，打入冷宮！待查明其所有罪狀，一並處置！”
    又是一道驚雷！連宮中貴妃都倒台了！葉家，是真的完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繼續下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給朕嚴查此案！葉家黨羽，有一個算一個，給朕徹查到底！絕不姑息！凡有涉案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三司主官連忙出列領命，聲音都帶著顫抖。
    夜屹川看著葉家父子如同死狗般被拖出金鑾殿，聽著皇帝一道道肅殺的命令，心中波瀾不驚。多年的血仇，無數的冤魂，今日，終於迎來了清算的開端！
    這場突如其來的朝堂風暴，以雷霆萬鈞之勢，瞬間將盤根錯節、權勢熏天的葉家連根拔起，徹底擊碎！京城的天空，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