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公孫翰墨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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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葉家與蘇家相繼倒台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一種新的肅殺氣氛卻開始在暗流中湧動。夜屹川站在書房的窗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目光投向遠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個一直隱藏在迷霧後的身影——公孫翰墨。
    此人雖已與周蘭舒和離,且因下毒之事聲名掃地,在雲棲鎮做個閑散文官,看似已遠離權力中心,成了一顆無用的棄子。
    但夜屹川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非表麵這般簡單。一條能對自己結發妻子、周家嫡女下毒十餘載而幾乎不露破綻的毒蛇,豈會因一次挫敗就徹底沉寂?尤其是,葉家這棵大樹傾倒時,牽扯出的諸多隱秘環節中,似乎總能若隱若現地捕捉到一絲與“墨”相關的痕跡——某些難以追查來源的密信筆跡、一些宮廷秘藥中極其精妙的配方思路……
    “查公孫翰墨。”夜屹川轉身,對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的墨影下令,聲音冷徹,“撇開他與蘭舒夫人的舊怨,查他本身。他的出身,他公孫家的背景,他與葉家……究竟是何關聯。尤其是葉正明發跡前,在江南的那段經曆,細查。”他隱隱覺得,公孫翰墨對蘭舒夫人下手,或許並非僅僅出於子嗣或情感糾葛,背後可能藏著更深的、與家族利益相關的毒計。
    “幽影”的力量再次悄然運轉。這一次的調查,直指公孫翰墨的根基。過程依舊艱難,公孫家亦是百年世家,枝繁葉茂,關係盤根錯節,且極其注重聲譽,將家族隱私保護得極好。公孫翰墨本人更是深諳隱藏之道。
    然而,隻要存在過,必留痕跡。數日後,一份從江南故紙堆和幾位公孫家遠房老仆口中挖出的密報,呈到了夜屹川案頭。看著上麵的內容,夜屹川眼中寒光乍現,緩緩吐出一口氣:“果然……並非簡單的姻親關係。”
    是夜,雲棲鎮,公孫翰墨貶謫後的居所“靜思苑”外,黑影幢幢,將這處原本清雅的宅邸圍得如鐵桶一般。
    宅內書房,燭火通明。公孫翰墨並未歇息,正臨摹著一幅古畫,神態專注,仿佛外界紛擾皆與他無關。隻是那握著筆的手指,微微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推開,夜屹川玄衣墨氅,緩步而入,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涼。
    公孫翰墨筆尖一頓,一滴濃墨汙了即將完成的畫作。他緩緩放下筆,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與不悅:“夜親王?不知王爺深夜駕臨敝處,有何貴幹?若是為蘭舒之事,下官已受懲處,莫非王爺還要追究不休?”他語氣帶著文人被打擾的清高與隱隱的憤懣,偽裝得極好。
    夜屹川目光掃過書案上那幅被汙毀的畫,冷笑一聲:“公孫先生好定力。葉家傾覆,蘇家敗落,先生竟還有此閑情逸致,在此描摹山水?”
    公孫翰墨麵色微沉:“王爺此話何意?葉、蘇兩家罪有應得,與下官何幹?下官如今隻是一介貶謫之身,在此思過罷了。”
    “思過?”夜屹川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書房,“隻怕思的不是己過,而是……計未成之過吧?”他不再繞彎子,目光如利刃直刺對方,“弘曆十八年,葉正明之母,葉老夫人六十大壽,公孫家賀禮單上,有一副據說是先生年少時所作的《鬆鶴延年圖》,賀壽詞落款,卻是‘外孫翰墨恭祝外祖母福壽安康’。”他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公孫翰墨臉上的從容終於維持不住,瞬間褪盡血色,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緊。
    夜屹川不容他喘息,繼續道:“葉老夫人娘家姓公孫,出自江南公孫氏旁支,年輕時嫁入葉家。此事知者甚少。而你公孫翰墨,並非當今公孫家主脈嫡出,而是源自江南那一支,按輩分,你該稱葉老夫人一聲姑祖母,論起來,葉正明,是你的表舅父!我說得可對?”
    書房內死寂一片,隻有燭火劈啪作響。公孫翰墨嘴唇顫抖,試圖反駁,卻發不出聲音。這層被他家族精心掩蓋了數十年的親戚關係,竟被挖了出來!
    “原來如此……”夜屹川看著他慘白的臉,一切豁然開朗,“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對蘭舒下此毒手。不僅僅是因為子嗣,更因為周家與葉家是政敵!你從一開始,就是葉家埋藏在周家的一顆毒棋!娶蘭舒,是為了更好地監控周家,離間周家與夜府的關係!下毒令其無法生育,是為了讓周家這一代嫡女再無依靠,徹底斬斷周家與未來可能聯姻的強大勢力結盟的可能!甚至,若有機會,還能通過控製蘭舒,間接影響甚至掌控周家!好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計!”
    夜屹川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在公孫翰墨心上:“葉家倒台,你這顆棋子看似無用。但你甘心嗎?你背後代表的江南公孫一脈,與葉家利益捆綁極深,葉家倒,你們亦損失慘重。你潛伏至今,是在等什麽?等葉家死灰複燃?還是想伺機為你公孫家、為你那倒台的表舅父複仇?”
    偽裝被徹底撕碎,真麵目暴露在燭光下。公孫翰墨臉上的驚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冷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扭曲的嘲弄:“夜親王果然……名不虛傳。竟連這層關係都查到了。”他不再否認,眼神變得幽深而怨毒,“是又如何?周家仗著軍功,處處打壓葉氏一脈,我為何不能為家族謀求出路?蘭舒?那個蠢女人,不過是我棋盤上最美的一顆棋子,也是最好用的一顆擋箭牌!隻可惜……功虧一簣!”他的語氣裏沒有半分愧疚,隻有計敗的遺憾和憤怒。
    “棋子?擋箭牌?”一個顫抖著,卻極力維持鎮定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書房門再次被推開。周蘭舒在蘇語茉的陪伴下,站在門口。她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發抖,顯然是聽到了方才那誅心之言。蘇語茉扶著她,眼神冰冷地看著公孫翰墨。
    周蘭舒看著那個她曾傾心愛慕、即便和離後仍時而感到困惑與痛苦的男子,看著他此刻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陰鷙與算計,隻覺得心如刀絞,又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她聲音破碎,帶著無盡的悲涼和最終的了悟,“所有的溫存體貼,所有的琴瑟和鳴,甚至那些看似無奈的苦衷……全都是你精心設計的戲碼?你從未愛過我,娶我,隻是為了更好地算計我的家族,毒害我的身體?”
    公孫翰墨麵對她的目光,竟毫無悔意,反而嗤笑一聲:“蘭舒,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成王敗寇。隻怪我下手不夠快,不夠狠,讓你那個好外甥女壞了大事!”他惡狠狠地瞪了蘇語茉一眼。
    周蘭舒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痛苦和迷茫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隨夜屹川一同前來的刑部官員,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大人,民婦周蘭舒,此前受這奸人蒙蔽,諸多細節未能明察。如今願將所知一切,和盤托出。包括他曾讓我無意中接觸過的幾位江南官員,他曾試圖通過我娘家藥鋪渠道獲取的幾味特殊藥材……民婦懷疑,他至今仍與葉家餘孽或有牽連之人,暗中有所往來。”
    她的話,成為了釘死公孫翰墨的最後一口棺材釘。不僅證實了他的動機,更提供了可能存在的同黨線索。
    公孫翰墨徹底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完了。不僅僅是私德有虧,而是牽扯進了謀害朝廷命官嫡女、勾結逆黨、圖謀不軌的重罪!等待他的,將是律法的嚴懲。
    夜屹川一揮手,侍衛上前,將失魂落魄的公孫翰墨拖了下去。
    周蘭舒看著他被拖走的背影,身體一軟,靠在蘇語茉肩上,無聲地流淚。這一次,是徹底斬斷過往的痛,也是真正獲得新生的開始。
    蘇語茉輕輕拍著姨母的背,目光卻與夜屹川交匯。揪出公孫翰墨,斬斷葉家這最後一條隱秘的毒藤,京城的危局,才算真正告一段落。然而,他們都知道,平靜之下,新的風波或許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