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麵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哪怕粗布麻衣，但身上那股氣質卻跟尋常凡夫俗子有著明顯的區別。
    “哪裏有趣？”
    王小明反問道。
    “如此年輕，便已近道。”
    中年男人眼神中有些欣賞，“我在此多年，見過無數奇人，但你這種類型卻是第一次見，見到自己從未見過的事情，當然有趣。”
    王小明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中年男人，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感覺，但卻不知道從何而來。
    “所以？”
    他不解的問道。
    “沒有什麽所以，有趣便是有趣。”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便離開了，臨走前像是對王小明說，又好似自言自語，“外物再有趣，也終究是外物，這裏的人從不在意外物。”
    王小明看著對方的背影漸漸被雨幕遮掩，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個時辰過後，大雨停下，山中一片青綠，令人心怡的空氣鑽入了鼻腔之中。
    他離開崖下，來到一處綠地，隻見一個渾身被雨水淋濕的年輕人，此刻呆呆的站在地上，抬頭望著天空，頭發緊貼在額頭上，說不出的淩亂潦草。
    但他的眼神卻很專注，嘴唇喃喃自語，好似癡傻，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你在看什麽？”
    王小明走過去，隨著他的目光望向了高空。
    雨過天晴，此刻天空蔚藍的像是一麵嶄新的鏡子，說不出的好看。
    “我在看....”
    那頭發潦草的年輕人說著，然後看見了詢問自己問題的人是一個不過六歲的孩子，當即轉移了話題，不耐煩道：“去去去，小屁孩懂個什麽？”
    “小孩子先天清明，在某些方麵懂的自然更多。”
    王小明微微挑眉，道：“難不成你覺得你比我聰明？”
    年輕人凝視了這口苦狂言的小孩一眼，快速詢問道：
    “為何修士閉關時需要麵壁？”
    這個問題很奇特，往深了說蘊含無數哲理，一時半會都說不清楚。
    但王小明卻像是看著一個傻子，“因為【破壁】，才能出關。”
    “劍修的本命飛劍最怕什麽？”
    “劍鞘。”
    “煉丹師最怕什麽？”
    “打雷，因為看起來像炸爐。”
    話音落下，那全身被雨水淋濕的年輕人喲嗬了一聲，“小子不錯啊。”
    王小明眼神憐憫：“能不能不要來這些小孩子的問題？”
    在許多許多年前，三師兄柳海閑暇時便會對他提出一些問題，起初他以為是蘊含大道的考驗，可後來才發現....那就是無聊時候的腦筋急轉彎罷了...
    “口氣不小嘛。”年輕人沉默了會，神色認真了起來，“你覺得凡人眼中的修行是什麽”
    “力量或者說權利。王小明回道。
    “修士的修行又是什麽？”年輕人再問。
    “長生或者自由。”王小明想了想。
    聽見這個回答，年輕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伸出自己右手，含有深意的指了指天空，“那你覺得....在老天的眼中，我們這些人的修行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
    聽見這話，王小明沒有說話。
    因為這個問題跟先前的問題並不是一個級別，並且他確實沒有答案。
    “挑釁或者.....叛逆？”王小明不確定的道。
    “不對。”年輕人搖頭粗暴的否定道：“一群平日看不見的螞蟻，有一天突然出現在你能看見的地方，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在挑釁。”
    “有道理。”王小明反問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不知道，但是我先前看著這天，快要想通了。”年輕人嫌棄的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對卻看起來賤賤的死孩子，“可是你出來打擾了我的思緒。”
    王小明神色如常：“想不出來就是想不出來，甩鍋給別人有什麽意義，修行最不能騙人，老天爺難道會因為這樣就覺得你可憐，然後給你補償？”
    年輕人沉默許久，然後點了點頭，“好吧，有道理.....”
    “那你剛才想到了什麽？”王小明又問。
    “鏡子。”
    年輕人神情有些激動，“大雨過後，我一直望著天空，然後....我仿佛在那片天空上看見了自己，也看見了遠處的眾生還有你，然年意識到了一個可能。”
    “什麽？”王小明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所有人在上天的眼中，都是一麵鏡子，是那鴻蒙宇宙之中的最高意誌，用來觀察自己的一麵鏡子。”
    年輕人神色有些瘋癲，“我們總以為我們自己跟別人有什麽不一樣，但事實卻不是這樣，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掌控者，我們隻是實驗品，在按照最高意誌的指引找尋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
    “不知道....”
    年輕人一臉失落的道：“我在那一瞬，看見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在找尋某樣東西，但是我仍然不知道他們在找些什麽。”
    王小明靜靜看著後者痛苦的樣子。
    他很確定，眼前這個年輕人並沒有太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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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思索的問題，卻是世間最深奧的東西。
    這個男人確實不普通。
    當然了，沒有哪個普通人會跟一個六歲的孩子討論這些問題....
    “若按照你所說的天空是一麵鏡子，見天地就是見眾生，你見到眾生都在尋找一樣東西，那麽那樣東西就隻有一個。”
    王小明沉默片刻，說道：“道。”
    “什麽？”
    年輕人一個激靈。
    王小明眯起眼：“有一物在天地形成以前就已經存在，無聲無形，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獨立長存永不停息，循環運行而永不衰竭，作萬物根本。眾生不知道它的名字，強名為道，也被稱為.....一，萬物唯一。”
    修士終其一生都講究一個求道，可是道在哪裏，卻從來沒有人說得清楚。
    “道....”年輕人眼瞳深處綻放出一絲驚人的光彩，然後突然絕望起來：
    “這下完了，道沒有在這裏，它甚至沒有在我們這個世界，那怎麽辦？”
    王小明有些驚訝：“你怎麽會這麽確定？”
    年輕男子指了指草地遠方，一臉委屈，“那裏有個人，他是這裏最古老的求道者，也是最強大的村子，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但是他前些日子死了。”
    年輕人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淚流滿麵，“天底下最強大的得道者都死了，證明道根本不在這裏。”
    聞言，王小明心頭一動，忍不住朝著他手指的那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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