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仆人是天凶的天敵。
    仆人殺天凶，天凶殺仆人，都很正常，天凶的身份一旦暴露便離死不遠。
    四大天凶分別對應四界，白虎負責的是狼界。
    最想要藤原武死的一定是廚師，不單張哲翰這麽認為，艾曼也是這樣想的。
    張哲翰向艾曼使了個眼色，艾曼撤去通天繩，半蹲著給藤原武療傷。
    藤原武艱難地翻身坐起，淒慘地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沒，沒用了，我……就要死了。”
    藤原武是白虎這件事，就是張哲翰告訴廚師的，雖然他討厭日本人，此時也難免心生憐憫，“你撐著點，我們可以帶你出副本，去修複中心。”
    藤原武費力說道：“別費……勁了，來不……及了。”
    艾曼縮回手，問道：“是廚師嗎？”
    藤原武搖了一下頭：“不，不是……索羅斯。”
    天凶極擅隱匿，又有規則類技能，衛道士要殺天凶並不容易，除非無無境親自出手，否則很難一擊致命。
    張哲翰倍感意外：“不是廚師，那是誰？”
    “是……”藤原武死魚般的眼睛看了一下張哲翰，“你……老婆。”
    他說的“你老婆”隻能是李維斯，張哲翰的所有“老婆”中，恐怕也隻有她能殺得了天凶。
    張哲翰親眼目睹了李維斯追殺青龍，這次又殺白虎，實在想不出到底是為什麽，“你沒搞錯吧？”
    藤原武支撐不住身體，倚在板凳腿上，“你……真……不……知……道……她……是……誰……嗎……”
    張哲翰俯身扶住他：“你在說什麽？”
    藤原武的臉正在失去血色，幹澀的嘴唇嚅動：“天……後……”
    張哲翰感受到他的油盡燈枯，急道：“天後？什麽天後？”
    “天……後……女……”
    伴隨著斷斷續續的聲音，藤原武像潰散的二維圖像一樣，隨風飄散。
    他不是被李維斯殺死的，是被天蠍處決的。
    他拚著最後一絲氣力，說了不能說的話，觸發了天蠍的絞殺。
    張哲翰手裏拿著空落落的衣服，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因為藤原武還是因為李維斯。
    他身為血仆之主，還從來沒有用係統殺過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體會到係統的力量。
    一塊石頭沉甸甸壓在心頭，桃桃和約翰尼，他的女人和朋友，隨時都有可能像這樣灰飛煙滅，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唯一的希望是天梯結，以前沒什麽動力去祭煉九鼎，此時的衝動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藤原武死於“天後”二字，顯然這兩個字觸犯天條不可說，“天後”到底是什麽？
    “咱們還是離開這裏吧，”艾曼抱著他的頭，吻他的頭發，“天凶死了，一定會觸動天蠍，這裏不安全。”
    張哲翰沒說話，還低著頭，盯著手裏的衣服若有所思。
    天凶是殺不死的，死的是藤原武，很快就會有新的白虎補位，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天蠍作為世界規則的維護者，遠非血仆係統可比，藤原武的死會導致怎樣的後果誰也不知道。
    危險和機會永遠是同時存在的，現在或許是了解和觀察這個強大對手的最佳時機。
    想到這裏，張哲翰起身坐在長凳上，淡定的說道，“咱們不著急走。”
    艾曼順勢騎坐在他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為啥？”
    張哲翰雙手箍住她的纖腰，“隻有藤原武有這個房子裏的坐標，其他人就算來，也得先到最近的位置，再往這兒來。”
    艾曼貼著他的臉，貪婪地嗅著：“那不遲早還得走嗎？”
    張哲翰努力抵禦誘惑：“咱們可以利用這一點搞事情。”
    艾曼閉著眼睛，心不在焉：“搞什麽事？”
    張哲翰捧住她的俏臉，“騷包，認真點，說正事呢。”
    艾曼滿臉紅雲，睜開眼睛道：“好吧，你說吧。”
    張哲翰道：“你打藤原仲滿沒問題吧？”
    艾曼不屑道：“你是說那個什麽藤原家宗？肯定沒問題啊，我可以打他兩個。”
    張哲翰有些感慨，曾經讓他仰望的幻界五宗，在她眼裏就是個垃圾。
    “那就好，四大天凶死了一個，剩下三個，兩個是我的人，隻剩下藤原仲滿。”
    艾曼詫異道：“啊？青龍也是你的……”
    張哲翰沒細說，也不能說，“嗯，找人很麻煩，咱們是不是可以利用天蠍發布的指令，在這裏伏擊一把。”
    艾曼問道：“可萬一來的是蒙哥馬利和那些怪物怎麽辦？”
    “沒事啊，咱們隻針對藤原仲滿，你遠遠看著，其他人出現的話就按兵不動。”
    “行，我聽你的。”艾曼長腿一撐站起身，理了理筒裙，“你要活的還是死的？”
    張哲翰不假思索道：“往死裏打，不過你要小心，他有毒。”
    艾曼笑了笑，轉身往外走：“沒事，我不怕毒。”
    兩人一狐走出屋外，張哲翰揚手用幾乎透明的蛛絲繞房屋纏了幾圈，最後把房門封的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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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沒有指望1級菜鳥的蛛絲能把半神怎麽著，蛛絲除了阻滯敵人的行動，還有“探頭”功能，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麵發生了什麽。
    伏擊點設在50米外，張哲翰躲在一塊岩石後麵，艾曼則隱藏在橫向20米處的大樹上，這個距離艾曼可以直接釋放通天繩，同時確保能夠在1秒鍾內發起攻擊。
    小菜鳥是餌，女殺神是刀，餌在明處，刀在暗處。
    在餌前方的咬鉤距離內，利用樹與樹之間的間距設置了三重蛛網，小狐狸還以極快的速度挖了一個坑。
    布置完這一切，張哲翰在岩石後麵盤腿而坐，五心朝天，準備和儲物艙裏的怪物聊天。
    256也盤腿而坐，粗大的尾巴攤在身後，空靈的聲音響起：“hi，256，肚子餓了嗎？”
    256冷冷道：“你不是管家，你是誰？”
    張哲翰忍住沒笑，戲謔地問道：“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我不是管家？”
    256複眼閃動：“管家不可能打不動我，何況我才1級。”
    “真聰明，”張哲翰拉長聲調，“現在才醒過味來，不覺得晚了點嗎？”
    “陰險狡詐，你們這些低級人類！”256憤懣不已。
    張哲翰嗬嗬一笑：“就你那豬腦子，還敢自詡高級人類，別說在幻界了，就算在影視劇裏也活不過三集。”
    “你！”256腦後鱗甲賁張，怒不可遏。
    張哲翰悠然道：“聽說過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嗎？”
    256怒氣未減：“你什麽意思！”
    “你現在是階下囚。”張哲翰同樣以冷峻的口氣說道。
    此時再說這句話，意味和份量已大不相同。
    半神被貶到1級，自詡“高級人類”卻被騙得那麽慘，第一回合“低級人類”完勝。
    “你不怕疼痛，不怕死，可如果一輩子被關在這裏，和死又有什麽分別？”256怒氣漸消，低頭不語，張哲翰加大打擊力度，“如果你死了，這個世界和你又有什麽關係？”說著提高聲調，“管家殺不死你們，不代表沒人能殺死你們，你知不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三眼人和獨眼人衛道士有多少？”
    256猛然抬起頭，複眼放光：“張翰！你是張翰！”
    張哲翰又一次蒙對了，既然那些潘塞索摩奉命追殺張翰，蒙哥馬利不可能不給他們張翰的資料，那裏麵一定會說，在幻界曆史上，還從來沒有人像張翰這樣以一己之力逆殺那麽多半神。
    “真笨，”張哲翰借機打壓他的驕傲感，“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那麽久才醒過味來，智商堪憂啊。”
    256無謂地掙紮：“可你並沒有打傷我。”
    “打不打傷毫無意義，我要殺你易如反掌。”張哲翰半真半假釋放迷霧，為自己的孱弱找補，“你以為管家真的殺不死你們？不殺而已，拿你們試招，不過是為了尋找你們的弱點，好在未來翻臉的時候將你們一網打盡。”
    “這……”
    張哲翰圖窮匕見，殺人誅心：“我要對付的又不是你一個，你不過是我的試驗品，你知不知道你的所有數據都已被我的基因智能記錄下來了？”
    256感歎：“你們這些低級……呃，人類太陰險了！”
    他已沒有了倨傲，口氣也不再冰冷，多了些驚悚。
    張哲翰早已看出，潘塞索摩的各項屬性和能力較之普通天行者確實存在斷代似的碾壓，但社會經驗卻弱得像個孩子。
    打磨得差不多了，張哲翰和藹地問道：“怎麽樣，我們能正常聊天了嗎？”
    256歎了口氣：“好吧，你想說什麽？”
    “你們從哪裏來？”
    “我說過的，鵝界，冰穹市……”
    “別逗了，哪有什麽鵝界。”張哲翰故意打斷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們是潘塞索摩的第一批天行者，鵝界誕生的時間也才三個月。”
    “鵝界在什麽位置？”
    “你從人界一直往南走，運氣好的話就能找到結界入口。”
    幻界原有的四界中，人界最晚，對應的是現代人類，這鵝界剛剛出現，比人界還晚，難道地球上出現了對應潘塞索摩的新物種？
    張哲翰試圖套話：“你說你們是潘塞索摩的第一批天行者，人一定不多吧？”
    “你問得太多了，”256不耐煩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警惕性還挺高，張哲翰放緩了口氣釋放善意：“我不過是想和你們做交易，蒙哥馬利能給你們的，我也能。”
    “哦……”256鬆了口氣。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極限施壓再拽回來，簡單的方法對一個涉世未深的“高級人類”效果明顯。
    張哲翰趁勢問關於交易的具體問題：“你們用什麽貨幣結算？銥幣嗎？”
    256搖頭道：“不，我們隻收印子金。”
    張哲翰樂壞了，你這不撞到祖師爺蛋上了嘛，印子金可是我家母雞下的蛋。
    連新晉天行者都隻收印子金，看來蓋茨的金雀花銀行成效顯著，印子金成了通行整個幻界、地球和副本的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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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啷啷，256低頭一看，腳邊出現一枚印子金，空靈的聲音說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256複眼一亮，冰冷的語氣有了溫度：“對，你這是給我的？”
    “小意思，見麵禮吧。”
    “謝謝。”256撿起印子金，“您還有什麽問題，我能說的都告訴您。”
    稱呼馬上把“你”換成了“您”，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你們在地球上的種族是不是也叫潘塞索摩？”
    “是的，就像你們一樣，天行者和地球人都叫‘人’。”
    “在什麽地方？”
    “這個不能說，抱歉。”
    “你們是人類嗎？”
    “是的，我們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人類。”
    “為什麽這麽說？你們和我們有什麽不同？”
    “我們擁有人類的一切優點，消滅了人類的所有缺點。”
    “可是你和我們長得並不一樣。”
    “潘塞索摩不僅僅是對人類的革命，還融合了曆史上多個人類版本的優點，消除了他們的缺點。”
    毫無疑問，它是個新物種，而且是地球曆史上最優秀的物種。
    不，不對。
    張哲翰忽然意識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
    潘塞索摩如果僅僅是現在地球上的物種，應該出現在人界才對，但它並沒有，它出現在了一個新的“界”。
    和狼界、蛇界、龍界、人界並行的新界。
    狼界、蛇界、龍界和人界分別對應地球發展過程中不同時期的生物，那麽鵝界也應該對應某個時期。
    之前的四界是遞進演化的，後一個淘汰前一個，天行者作為曆史文化遺存保留在了幻界。
    如果新界代表一個新時期或新時代，鵝界出現在人界之後……
    張哲翰驚出一身冷汗——人類正在被這種全新的潘塞索摩淘汰？？！！
    隕石撞地球淘汰了恐龍，大洪水淘汰了三眼人，火山爆發淘汰了獨眼人，還有狐妖、人魚，每一次地球物種的大洗牌都是因為天災人禍，難道……
    地球上正在爆發疫情，共祭會正在進行彌撒計劃，現在又出現了新界和新物種，而這種物種又恰好彌補了人類的各種缺陷……
    如果這個推理成立，人類豈不是正在被消滅？！
    太可怕了！
    寧珙曾經說過，地球是高維空間的“子宮”，每一次物種的滅絕都是高維空間對這一物種不滿意，用新的物種替代舊的物種。
    這也就意味著，“彌撒計劃”極有可能就是滅絕地球人類計劃！
    沒有什麽事比人類存亡更重要。
    張哲翰有一種即刻衝出副本的衝動。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輕微的樹葉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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