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情況不太好。”汙水橫流，遍地都是汙泥和垃圾的通海鎮平民窟內，一名穿著麻製長袍，臉部被兜帽遮擋的蒙麵人露出了自己滿嘴的黑牙，笑著朝著一個角落說了一句看似是關心的話。
    “....”這堆塞滿了垃圾的角落裏，有一個看上去可以去空法師那邊當兵的少年用盡全力也隻能將自己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縫，想看看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裏到底還能有誰會來關心他。
    然而睜開眼後，骨瘦如柴的少年最先看到的並非是對方那古怪的造型，最先看到的是對方朝著他伸出的右手，以及右手上捏著的東西。
    “！”本來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死去的少年立刻將眼睛睜得巨大，用著不像是他這種身材能有的力氣撲了過來，搶過了對方手上的東西。
    “要喝點水嗎？”看著對方搶過了自己手上的黑麵包在那邊狼吞虎咽，不但沒有惱怒反而更開心的咧開了嘴，讓那黑色的牙齒能夠被看得更清晰了。
    “嗯嗯！嗯嗯！”不斷吞咽著的少年此時已經抽不出空來和對方進行對話，隻能不斷的發出鼻音表示需要。
    很快，一塊黑麵包與一皮革水袋的水便被這個少年盡數吞進，剛才那半死不活的精神麵貌一掃而空，至少看上去對方現在像是一個能夠正常活動的瘦弱少年，而不是一具屍體。
    “怎麽，看上去你意猶未盡啊。”然而對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後，滿眼露出的神色並非是感謝，反而露出了貪婪的模樣，讓兜帽男頗感有趣地摸了摸下巴。
    “把你身上的食物都交出來！”在通海鎮，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像是別人對你好，你就要報答對方這種事情壓根就不會存在於任何一個底層海族的思想裏，道德這種東西隻有吃飽飯的人才能擁有。
    “你有點淺顯了。”兜帽男當然不害怕這種一拳就能直接打死之人的威脅，反倒是教訓起了對方：“我的身上，又能有多少食物呢，即使全都交給你，你能吃一輩子嗎？”
    “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食物出來，而你不行嗎？”兜帽男的語氣十分的堅定有力，口中說出的語言能讓這名少年知道自己和對方有著天壤之別。
    “什麽...意思？”在貧民窟裏，很少有人會對他說這些話，哪怕是廢話也少有人和他提及，畢竟在這裏，說話也是要消耗體內能量的，少說幾句話，說不定就能多活幾天。
    至於為什麽要多活幾天，在貧民窟裏完全沒人知道，就像動物一樣，為了活下去各種手段都能用出來，隻是顯然絕大多數人那所謂的各種手段都不那麽有效罷了。
    “跟我來吧。”兜帽男將自己的兜帽摘了下來，除了那黢黑的牙齒外，兜帽之下的臉部也是一副飽經滄桑的暗沉模樣，但很容易看得出來對方也是一名海族，“饑餓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我們身上，是時候讓你看到什麽叫做光明了。”
    “？？”對方這沒頭沒腦的話語讓這名少年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困惑，以他的閱曆完全無法理解對方口中所說的這些內容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是腹中的饑餓感卻讓他做出了適合生存的反應，看著對方轉過身朝著遠處走去，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跟了上去。
    繞過了幾條又髒又臭的貧民窟街道後，兩人便來到了一個建築堆得像是什麽玩具一樣的破舊建築群裏，隻見這兜帽男上前敲了敲那快要腐壞的大門，然後小聲喊道：“為了美好。”
    “神佑光明。”當兜帽男喊出這句奇怪的口令後，門內也緊跟其後說出了回應的話語然後拉開了這扇門。
    “怎麽，新的家人？”開門的人也是一名海族，看上去一樣是貧民窟內的居民才有的模樣，對方看著兜帽男背後的少年，略感興奮的詢問了一句。
    “為了美好。”兜帽男再次露出自己黢黑的大牙，再次說出了一次口令。
    但這次的口令就是字麵意思了，為了美好成功到來，我們必須要盡快擴充我們的勢力。
    “...”聽著兩人對話的少年頓時像是被冬風吹了一下一般，渾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不知為何，這兩人的對話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來吧。”兜帽男此時半個身子站在門內，室內室外產生了劇烈的光線明度差異，少年就這麽看著對方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地看著他，說著像是魔鬼誘惑一般的話語：“你隻要加入我們，從此以後，你就能變成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
    換到是在中央聖城，要是誰敢對著玩家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可能當事人已經從背後把武器摸出來了，但在通海鎮貧民窟這裏，還從來沒有誰對誰說過什麽你可以過得更好這種話。
    他們的存在可以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在一些高層海族看來，這些人除了浪費糧食製造混亂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存在的必要，要不是因為眾神永遠不會對自己的種族下手，不然這些所謂的貧民早就會落入一種比牲畜還要不如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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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牲畜宰殺了之後還能吃，還有肉，而他們這些貧民窟的人哪怕是突破了人吃人這道德底層約束，身上那點骨肉也難以填飽肚子，可以說確實比牲畜都不如。
    這名少年雖然害怕，但也許會被餓死的痛苦讓他更加的恐懼，對於對方的邀請，他並沒有拒絕，跟著這名古怪的兜帽男進入了漆黑的屋內。
    但進入門內後，屋內的環境卻讓少年大吃一驚，與貧民窟那肮髒惡臭的環境不同，這幾間看上去是亂建的房子裏卻幹淨得像是什麽富豪才能擁有的別墅。
    那一根根常人完全用不起的蠟燭就這麽為了照明而不斷燃燒著，連衣服都穿不起的地方居然還出現了各種擁有美麗花紋的地毯和掛飾，再加上裏麵那些看上去紅光滿麵的海族們，少年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大主教呢？”兜帽男進入房間後便將自己的長袍脫了下來，露出了裏麵幹淨的衣服，然後便朝著那些坐在火盆邊有說有笑的海族們問道。
    “噢！效率真不錯，這就又帶來了一個年輕人？大主教下去布置禱告室去了，說不定今天他就能在那裏加入我們呢。”那些正在聊天的海族看著兜帽男背後的少年，也是眼睛一亮，仿佛是看到了什麽漂亮的小貓。
    “...”這讓少年更不知所措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肮髒的破爛上衣，以及全是泥土和不知名物體的雙腳，他甚至不敢往地毯上麵踩。
    要不是自己實在太過於瘦弱，身上根本沒有幾兩肉，不然他可能都要懷疑這裏是不是什麽食人族的據點了。
    “孩子，你看起來很痛苦。”就在這時，隨著一段上樓的腳步聲傳來，一名看上去十分慈祥的老人從樓梯下麵走了上來，並一臉悲切地看向少年的方向說著什麽。
    “是的，我知道，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那種撕心裂肺、仿佛永無止境的饑餓...它像一隻貪婪的野獸，日夜啃噬你的五髒六腑，吞噬你的意誌，磨滅你的尊嚴，你為了幾口發黴的食物，不得不卑躬屈膝，甚至放棄一切。”然而還沒等少年有什麽反應，這名慈祥老人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隻是這樣的話語確實讓少年感受到了一些觸動，就算那些剛才有說有笑的海族們此時聽到這樣的話語也安靜了下來，似乎想到了過去一些讓人難受的過往。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大主教露出了一絲微笑，口中說出了一個疑問。
    “我...我不知道。”此時這名少年已經被這裏的環境和對方的話語搞得腦子一團糟，完全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
    什麽是必要的，什麽是不必要的這種事情少年不懂，但實際上他的內心確實有著一個疑問，那就是憑什麽別人能在溫暖的小屋裏吃著美味的食物，而他卻要飽經風霜，睡覺時都要恐懼於明天是否還能蘇醒。
    “看看這個世界，”大主教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少年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人們為了生存而奔波，為了下一頓飯而焦慮，為了不被餓死而爭鬥、欺騙、甚至互相傷害，你以為這就是生活的常態，以為饑餓是生命無法擺脫的詛咒，但你錯了。”
    “想象一下，孩子，”大主教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像溫暖的羽毛拂過冰冷的皮膚，“想象一下，從你身體裏，那股永恒的、催命般的饑餓感....消失了，徹底地，永遠地消失了。”
    “不是因為你吃下了一頓飽飯，那種滿足很快就會被新的空虛取代，不，我說的是一種...根源上的改變。你的身體不再需要為了填飽肚子而竭盡全力，你的靈魂，也不再被這最原始的欲望所囚禁。”
    “沒有了饑餓，你就不再需要為了生存而出賣自己，不再需要提心吊膽地計算下一頓飯在哪裏，你的雙手可以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你的頭腦可以去思考更深邃的問題，你會發現，原來生命可以如此輕盈，如此...自由。”
    “加入我們，你將不再饑餓。這隻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之後，你將獲得比‘不餓’多得多的東西——真正的平靜，真正的價值，真正的...‘飽足’。”
    “我...可我一無所有。”大主教所說的這一切確實將少年觸動了，他何嚐不想去看看大山背後有什麽，何嚐不想去尋找美好的事物，可就是被這可惡的身體給拖累，每天為了食物已經殫精竭慮，此時的少年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一下什麽叫做“永遠飽足”，但讓他疑慮的是，自己似乎支付不起任何代價。
    他早已一無所有，也無任何錢財，如果沒有剛才兜帽男的那塊麵包，他可能不久之後就會長眠在那堆垃圾之上，然後被一些更加饑餓的人撿走。
    “孩子，你依然用那個世界的標準來衡量一切，這不怪你，在那裏，一切都是交易，一切都有價碼。”
    大主教的目光變得深遠，仿佛穿透了少年襤褸的衣衫，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但在這裏，我們看到的價值，與他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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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吧，我將帶領你進行宣誓，隻要你伸出手，流下一滴血在碗裏，你就會成為神的孩子，神將成為你的第二父親，你和我皆是神子，我們將在這片肮髒的世界裏開辟一個全新的美好未來，而這一切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你唯一要做的隻有接受它。”
    慢慢的，大主教示意著少年走到了樓梯下方的地下室，而地下室裏擺放著十幾張散發出木頭香味的長椅，以及一個看不清臉的神像。
    神像下方便是一個裝著清水的陶碗，旁邊放著一把精致的匕首。
    但大主教並沒有拿起這把匕首強迫對方進行什麽動作，說完這些話後，就這麽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對方，仿佛正在等待著對方最終的決定。
    “好！我加入你們。”說實話，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少年並不懂，他甚至不懂大主教所說的神和神子是什麽意思，但他隻知道對方正在邀請他，甚至還告訴他加入之後將不再受到饑餓困擾。
    這種事情無論怎麽想，都不可能拒絕吧，少年甚至自願的伸出了自己那細長的右手，表示你隨意切割。
    大主教沒有多說什麽，拿起神像下麵的碗和儀式匕首就來到了少年旁邊，並沒有切出什麽巨大的傷口，僅僅隻是在對方手指指尖部位劃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一滴看上去沒有什麽活力的血液就這麽落入了碗內，並沉入了水底。
    “！！”身體被刀子劃過並沒有讓少年產生什麽特別的感覺，畢竟在貧民窟內的日子已經讓他無比麻木，真正讓他感覺到驚恐的，是那滴血落入碗內之後自己身體產生的反應。
    就像是有一股能量瞬間從肚皮中爆發開來，然後順著筋絡衝進五髒六腑，順著血液流入四肢和大腦。
    少年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甚至讓他有點眩暈，同時也感到了一絲輕快，也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飽足”。
    “歡迎加入東陸教會。”大主教慈祥地對著少年露出了笑容，仿佛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高興著對方不再受饑餓所困擾，高興著對方成為了己方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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