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鏡？”
    齊懿呆了下，下意識地發問。
    哨兵小隊裏，有雄踞大陸北方的蒙氏、紮根蘇杭一帶的陳氏、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的閩南嘉氏，以及東瀛的陰陽師家族齋藤氏。
    在座的諸位都是裏世界背景雄厚、實力過人的驅魔新星，而相比之下他就是個寂寂無名的小輩。
    什麽魔靈、封印物、晨暮夜、上下位惡魔之類的東西，他也才剛接觸不過幾個月，腦子裏對於裏世界的格局還比較混沌。
    “陳氏的傳承。”陳青城起身往帳篷外走去。
    “齊懿，你跟著青城去，”嘉鐳似乎注意到了齊懿的疑問，“暴食路徑的靈感同樣很高，青城行動的時候，你在旁邊護法。”
    “哦哦，懂了嘉隊長！”齊懿連忙爬起身，屁顛屁顛跟著陳青城出了帳篷。
    帳外，風雪已經停了，昆侖山的夜空星辰璀璨。
    空氣吸入鼻腔，冷得像是刀子。
    齊懿打了個寒顫，立刻戴上了麵罩。
    整座亥豬站的駐紮人員此刻都匯集在臨時搭建的搭帳篷裏，所以外邊一個人影也沒有。
    陳青城收斂了嘻嘻哈哈的笑容，四下環顧雪地，像是在尋找某個特定的點。
    齊懿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他身後，手中的靈質牧鞭也在緩緩凝聚。
    片刻之後，陳青城選好了地方，齊懿大概看了看，是在整座亥豬站的中心位置。
    “剛剛不是說有什麽鏡子？在哪啊？”
    齊懿看到陳青城兩手空空，身上也不像是有能放下鏡子衣兜，便好奇問。
    “在這裏。”
    陳青城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在你腦子裏？鏡子？”齊懿更奇怪了。
    “怎麽可能，黎水鏡是陳氏族藏，我怎麽可能拿出來？”陳青城嘿嘿一笑，“我得到的，隻是那麵鏡子的承認而已。”
    “鏡子的承認......”齊懿若有所思，想起來高級的封印物都是有宿靈的，“所以黎水鏡，是做什麽的？”
    齊懿加入“哨兵”不過一個月，而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昆侖山可以說風平浪靜，哨兵小隊沒有什麽出手的機會。
    在他眼裏，蒙塵是苦哈哈愛喝酒的大哥，嘉鐳和嘉鋒一個瞎子一個啞巴，是形影不離的難兄難弟，齋藤三葉是喜歡玩折紙的吊梢眼櫻花妹......該說不說蠻好看的。
    至於陳青城嘛，這家夥一天除了摸魚，就是在想辦法摸魚的路上。
    在來之前，他聽莎夏說哨兵小隊是世界未來的希望。
    但他在這呆了這些天，成天看著酒膩子、殘疾人、櫻花妹和摸魚佬在眼前飄過，忽然覺得世界的未來好像有些岌岌可危。
    在他眼裏，還是隔壁坐鎮的紀東歌學長更有“世界大救星”的感覺。
    可現在，摸魚佬忽然正經起來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整日發瘋的精神病某天忽然拍住你的肩膀，沉聲對你說：“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他眼裏燃著認真的火焰，好像他真的能去星辰大海一樣。
    現在的陳青城就是這種狀態。
    他沉下目光，從腰間摸出一柄小刀，在掌心劃出一道深痕。
    溫熱的鮮血從掌心汩汩湧出，滴落在雪地上。
    齊懿立刻感覺到了空間當中有一股突如其來的靈質震蕩！
    手中的靈質牧鞭驟然延長，他憑空揮舞，幾抹漆黑的殘靈從雪地深處幽幽地升起。
    “這就是食糞者的能力？”陳青城一邊任由自己的血液滴落，一邊好奇地看著為自己護法的齊懿。
    “我能通過‘放牧’，來驅使藏在大地之下的殘靈。”
    齊懿不敢怠慢，那些漆黑的靈質在他的鞭笞下緩緩化形為某種四足動物的輪廓，隨後朝四周散去。
    “大地之下的殘靈？”陳青城好奇地問。
    “那些死了很久卻沒有進入輪回的靈魂會最終分解，它們哪也去不了，就隻能留在土地裏。”齊懿說，“食糞者能賦予殘靈食物驅使它們，現在這些‘豬’已經就位了，它們會替我們守著。”
    “食物？從哪來？”
    齊懿撓撓額角，難為情地開口：“之所以叫食糞者......”
    “食糞者？你是說，你得吃屎才能放牧殘靈？”
    陳青城一副“隻要活得夠久就什麽都能遇見”的震驚臉，全然不顧自己還在流血的手。
    “之前確實是這樣......”齊懿老實承認，“不過現在接受了治療，可以用特製的膠囊來替代排泄物......”
    “你這也太苦了。”陳青城罕見露出了憐憫的表情，“比我還苦。”
    被迫扒開心理創傷的齊懿無語，心說你一個大少爺再苦能苦到哪去。
    然後就眼見著腳下不知什麽時候變得一片血紅。
    齊懿睜大眼睛：“什麽血這麽多！”
    “啊？有麽？”陳青城看了一眼血如泉湧的手掌，若無其實地說，“這才哪到哪？”
    “不對！兄弟你該止血了啊！”
    齊懿慌忙地掏兜，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找出止血繃帶一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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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麵前的陳青城宛如被抽幹一樣，臉色蒼白，身子七歪八扭，倒在了齊懿的肩上。
    “我測了，忽然感覺好虛啊。”陳青城氣若遊絲。
    “哇，哥們你這血流了一地，不虛才怪啊！”齊懿驚恐大吼。
    大片大片的雪地被血染紅，血色以陳青城為中心，飛速朝著四周的雪地擴散。
    陳青城沒有主動止血，但他掌心的那道傷口像是已經流盡了血液一樣，逐漸幹涸。
    難怪陳青城無時無刻不想著摸魚！
    難怪嘉鐳要自己跟著陳青城！
    每次開工都得這麽給自己來一下放幹血液，換成齊懿大概早就想死了。
    流幹了血的陳青城身體都是輕飄飄的，忽然開口：“齊懿，你不是想看鏡子麽？”
    齊懿一愣。
    “低頭，咱們就在黎水鏡的正中間呢。”
    齊懿猛地低頭，腳下血紅的雪地已經消失了，眼中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鏡麵一樣璀璨的星屑。
    他隻覺得自己站在一堆星辰之中，隨後，這些閃光的星屑緩緩匯聚在一起。
    齊懿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倒影仿佛水麵波紋微顫。
    周圍的整個世界都空了，他正和陳青城站在巨大的光滑鏡麵上。
    而鏡麵之中影影綽綽倒映的世界，才是他們本應所處的地方。
    他們，好像正處在另一個維度之中，而現實世界，就像是他們手下可以隨意操控的棋盤。
    “青城你真沒事吧？”齊懿臉色慘白。
    因為陳青城的臉色比他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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