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份不同的方案擺上了諾恩的書桌。
    諾恩有些奇怪的看著麵前的崽，開口問道：“怎麽會有三份？”
    “不同方案有不同的效果和弊端，這一切取決於您。”埃德加心中默默補了一句：反正都是我的方案，都得給我預算。
    諾恩可不知道埃德加的小心思，先是拿起最左邊一份。
    這份方案字數不多，但是卻點出了計劃的核心：“神聖的外衣之下，盡是齷齪，撕下外衣則教會不存”。
    凡是貪財好色的，則叫他的罪行滿城皆知。
    凡是中年精幹的，就說他野心勃勃貪戀權位。
    凡是老成持重的，那就叫他形同朽木迂腐不堪。
    用吟遊詩人下鄉，用戲劇在城市造勢，收買親信偽造證據，就是要將教堂裏的高層一個個毀掉，這樣一來，民眾自然不會再信任教會。
    方案的最後，還說成立在諾恩宮廷中多設立一個宗教部，找個很有能力但沒背景的人專門負責這方麵的事。
    一旦事情辦成，再把這人拋棄平息教會的怒火，如此一來，便大事可成。
    諾恩看完方案的最後一個字，微微眯了下眼睛。這種充滿著陰謀和權鬥的氣息，滿是殺人不見血的風格，讓諾恩思緒萬千。
    薩珊的風格雖然黑暗，但卻是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萬鈞，絕不是這種滿是權力鬥爭的味道。
    這種風格反而像是那些舊貴族們。
    這幾天，埃德加每天拜訪什麽人，待了多久都被諾恩掌握的清清楚楚，而這熟悉的味道，讓諾恩一下就想到一批丹麥的舊貴族們。
    這批舊貴族們跳不出眼界視野，用的方法也還是權力鬥爭的那一套，臨了還要為自己爭權奪利。雖說這份方案不是不能用，相反憑借著諾恩的力量可以輕鬆達成，見效極快，隻是收尾太多，也很容易激起反彈。
    諾恩將這份方案放到一旁，轉身拿起中間這份方案。
    “教會亦是帝國的一部分，那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這份方案則要詳實的多，裏麵清楚點明了諾恩境內的教堂情況，提到了大部分教堂其實坐落於鄉村之中，日子也並不寬裕。因此隻要少許恩惠和物資，就能換取這些鄉下小教堂的好感，從而影響領地內教會勢力的偏向。
    而對幾個核心主教，則是恩威並施，聽話的就鼓勵，不聽話的也不需要用什麽陰暗手段，隻需要諾恩在公開場所叱責就好，自然會有教會裏的其他勢力來否定他。
    “這個方案……”諾恩將方案擺在桌前，細細一思索。就知道這份出自安娜——準確來說是安娜留給埃德加的老師，一位通曉東羅馬曆史的學者。
    這種以堂堂之勢，千鈞之力，自上而下的壓服對方，還令對方又敬又怕的手段，也怕隻有東羅馬宮廷裏才有的底蘊。
    說實話，這份方案比之前那份方案更受諾恩青睞，所費不過些許錢財和威望，而且後作用也幾乎沒有。
    不過看到這裏，諾恩還是拿起最後一份方案，卻是為裏麵的大手筆有些驚訝。
    “既然教會能分裂成天主和正教，那為什麽不能再分裂一個新的？”
    “教會的安身立命之本便是聖經的解釋權，外人妄圖染指便會遭到教會的一致攻擊。但教會內部卻並非鐵板一塊，反而根據經義分成無數教派。”
    “如今北地的聖經印刷都是靠著我們的印刷廠，而我們隻需要挑選幾個合適的教派，就能輕鬆宣傳他們的教派觀點，從而發展壯大。”
    “但他們壯大的背後，隻會是對我們的依賴。因為他們知道，我們能推他們，也能推另外一個上台。”
    諾恩這下抬起頭，看著麵前依舊嬉笑的埃德加，問道：“這是你想的？”
    “對啊！”埃德加依舊保持著嬉笑，仿佛是做了一件小事一般。
    這些年諾恩一直隻讓印刷廠印聖經和教科書，讓印刷廠顯得低調無害，但是沒想到被自己兒子看出來了。
    等等，諾恩突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又偷看我筆記了？”
    “沒有。”埃德加攤攤手無所謂道：“是以前看到的。”
    “我知道老爹你有個想法，就是將字母刻在能靈活移動的小鉛塊上，再加上研發出來的油墨，這樣就能實現快速排版印刷，一下子就能印很多書出來。這樣好用的辦法卻被老爹你藏著，肯定是以後有大用。於是我就正好想到這方麵了。”
    諾恩聽到後，既感到高興，又不由得惋惜道：“你知道你的方案，會產生什麽最惡劣的後果嘛？”
    “什麽？”埃德加有些錯愕。
    諾恩反而從抽屜裏翻出一份情報遞給埃德加。而埃德加看完之後卻是一臉震驚：“教皇發起了對清潔派的十字軍？怎麽可能？”
    但諾恩臉色毫無變化，似乎就是告訴埃德加：這就是真的。
    清潔派也是天主教下眾多教派之一，隻是比起正統教義來說反對三位一體的說法，主要分布在法國南部圖盧茲地區的阿爾比城。
    這個教派同樣受到了當地領主圖盧茲伯爵的資助，其目的就是對抗傳統天主教勢力。
    教皇和法王都曾試圖以更加柔和的辦法解決，但是都被拒絕。在摩擦逐漸升級幾年後，忍無可忍之後，教皇英諾森三世下達了十字軍的號召，鎮壓阿爾比清潔派。
    無數渴望領地和財富的貴族、雇傭兵已經瘋狂湧入圖盧茲周邊組成了十字軍，希望借此機會飛黃騰達。
    等埃德加從情報中回過神來，諾恩才緩緩開口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最嚴重的後果。”
    “那現在，你告訴我，假如你是國王，你會選擇哪個方案？”諾恩將這個問題拋出，便緊盯著自己的兒子埃德加。
    諾恩此時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心中頗為緊張。
    如同抓周一般，這是埃德加第一次在重大決策中做出選擇，他的傾向恐怕會深刻影響帝國的發展路徑。
    第一份方案，行的便是權謀之道，那麽無數勾心鬥角就在等著埃德加。
    第二份方案，走的便是帝王之道，坐在王位上仲裁便是埃德加的使命。
    第三份方案，那便是霸道了，若帝國強盛則朕無往不勝，若帝國衰敗則埃德加也成千古罪人。
    “我為什麽一定選一份？都用，或者都不用，又有什麽關係。”埃德加笑嘻嘻的說道：“我才是太子，我為什麽要被這些框住。”
    這個答案令諾恩有些驚訝，半天才大笑道：
    “對！怎麽用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