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大陸博覽會三）
    托奧伯爵捏了捏自己絲綢袖口下的手臂，天鵝絨禮服在燭火下泛著幽藍光澤。他望著那碩大的金磚，還殘留著前一位挑戰者的汗漬。而那位薩克森騎士此刻正靠在立柱旁，肌肉虯結的臂膀不住顫抖。
    &34；親愛的，你要不要試試？&34；貝婭將綴滿珍珠的裙擺提起半寸，碧綠的眼眸掃過丈夫略顯單薄的身形，突然撲哧笑出聲：&34；不過你要是把禮服撐破了，我們可要提前退場啦。&34；
    好在遠處一陣濃鬱的異香吸引了貝婭的注意力。興奮的她像隻活潑的小兔子一樣小跑著過去。
    第二間展台之上，首席侍女揭開雕花銀罩，金黃的波浪在琉璃盞中堆成小山。“馬鈴薯薄片，用橄欖油炸至金黃，撒上羅德島海鹽。”侍女長用象牙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薯片在燭火下透出琥珀光澤。
    “可以試試嘛？”貝婭好奇的問道，指尖剛要觸碰琉璃盞又矜持地縮回。
    侍女長會意地遞上繡著金線鳶尾花的絲帕：&34；夫人請用象牙簽，剛出鍋的薄片最是酥脆。&34；
    得到侍女的答複，貝婭纖指捏起一片金黃薄片，酥脆聲伴著異香在齒間炸開。
    &34；天呐！&34；她碧眸發亮，沾著鹽粒的指尖又戳向托盤，&34；比我小時候吃過的威尼斯蛋糕還妙！&34；說話間又往嘴裏塞了兩片，全然不顧禮儀老師曾經的勸誡。
    托奧看著妻子大快朵頤的樣子感覺有些尷尬，正欲開口提醒貴族禮儀，卻見鄰桌的一位勃蘭登堡邊境伯正把整片薯片望嘴裏塞，也就不說什麽了。
    不過看著周圍的人都是瘋狂的吃著，讓托奧又暗暗有種衝動想要嚐試一下。
    “伯爵大人，試試吧！很好吃的。”侍女捧著個銀盤，將金黃的薯片呈在托奧麵前。
    酥脆聲在口腔裏爆炸，油脂的爽滑，土豆的香甜，鹽粒的脆爽如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托奧的心間，令托奧覺得溫暖又難以割舍。
    但托奧畢竟是個伯爵，哪怕內心再豐富，嘴上也隻是不鹹不淡說了句：“還行！”
    侍女則笑吟吟的，畢竟托奧的手可是一點不客氣，以著能刷出殘影的速度清掃著薯片。
    “托奧！你快過來！這個也好好吃啊！”貝婭明顯在嚼著什麽東西，纖纖細手不斷揮著示意托奧過來。她麵前的展台上，九十九顆弦月形巧克力正靜靜地等待著舞台。
    托奧十分不舍眼前的薯片，但是妻子召喚也沒辦法，隻得示意侍女多拿點薯片跟著過去。
    “這是……”
    托奧還沒問完，一小塊黑乎乎的東西就被塞進了托奧的嘴裏。
    托奧的抗議被突如其來的苦澀封在喉間。他的舌尖像是撞上了火山熔岩，卻在下一瞬被絲綢般的柔滑包裹。當苦意漫過舌根時，甘甜忽然從齒縫滲出，如同月光穿透烏雲，在味蕾上鋪開金箔般的光澤。
    這味道，令托奧情不自禁看著自己妻子嬌羞的臉龐，是的，是名為初戀的味道。
    &34；這叫巧克力。&34；侍女適時遞上銀壺，嫣紅的葡萄酒亦如初戀般甜美：“在新大陸還有個甜美的故事呢。&34；
    侍女的聲音變得飄渺，燭火仿佛在敘事中漸次暗去。一段美妙的幻想在隨著講述鋪展，潮濕的雨林氣息混著可可清香撲麵而來。
    那年春天，費舍船長踏上了新大陸的土地，本應四處搜索黃金的費舍卻跟著蝴蝶找到叢林深處的白色石屋，那裏沒有黃金，卻有著比黃金更珍貴的東西。
    穿藤編長裙的姑娘正用木槌敲開足球大的可可果，琥珀色果漿濺到她小麥色的手臂上，在陽光下凝成蜜色的星辰。
    費舍癡癡的望著姑娘，而姑娘也一臉嬌羞，用珍貴的可可招待這位膚色雪白的少年。
    &34；這是神靈的食物。&34；她把發酵過的可可豆倒進石磨，&34；要磨三天三夜才能變成膏。&34；
    洛恩原本是來尋找黃金，卻被這黑乎乎的漿液吸引了。姑娘教他如何把磨好的可可膏揉進蜂蜜，又捏成月亮形狀晾在樹皮上。
    當費舍笨拙地模仿研磨動作時，姑娘忽然握住他長滿繭子的手背。&39；要像撫摸情人的長發，&39；她將他的掌心按在溫熱的石磨上，&39；石頭的靈魂感受到溫柔，才會流出黑金色的淚。&39；
    潮濕的呼吸拂過費舍耳際，比加勒比的海風更令人戰栗。
    “我叫可可，是特斯科科城的公主哦！”她擦掉洛恩鼻尖的可可渣，手指比春藤還柔軟。
    雨季來臨時，費舍的航海日誌寫滿了可可配方。他學會在研磨時唱水手歌謠，發現用椰汁代替河水能讓膏體更絲滑。當他把刻著船錨圖案的巧克力塞進可可手心時，姑娘耳尖紅得像熟透的可可果。
    但是費舍終究是一名船長，他的水手、他的哥倫布號，還有無盡的海洋都在等待著他。
    啟航前夜，姑娘在包好九十九顆巧克力，向著費舍囑咐道：“每天太陽沉入海平麵時吃一顆。”
    她把項鏈般的食物鏈塞進橡木匣：“當最後一顆融化在你舌尖，潮水會送來我的問題。”費舍沒看見她轉身時墜在巧克力上的淚珠，那滴鹹澀在月光下慢慢凝成霜花。
    第一顆初嚐苦澀，回甘卻如初戀般綿長，這便是巧克力的味道。
    待到費舍再次征服這片海洋踏上陸地，巧克力也隻剩下最後一顆。隻是這一次，費舍卻猶豫了，因為他發現最後一顆上刻著幾個小小的字母：d.u.v.e。
        侍女悠悠的一聲歎息，將這個懸念留給了在場的眾人。
    “那你呢？”淚眼婆娑的貝婭看向自己的丈夫：“你是否愛我？”
    “愛你唯一！”托奧同樣深情款款的看著貝婭，情之所至就想吻上貝婭的紅唇。
    但貝婭到底麵皮薄，已經紅的和烤熟大蝦的她輕輕推開托奧，拿起幾塊巧克力，悄悄的附在托奧嘴邊說道：“晚上回去，喂我吃這個”
    如蘭一般的吐氣令托奧有些激動，更何況後麵蹦出來的兩個字：“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