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 章 她隻是不會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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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之前,弱小的單薄的白梔就站在他的麵前,仰著臉,對著他說,要照顧他。
現在,她還在踐行最初的承諾。
並且,做到了更多。
認真的看著白梔還是一如既往有些稚嫩單純的眼睛,黑瞎子覺得,這應該是人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擇一人終老,遇一人白首,生命最後,四目相對間,情不變,人不變。
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變換了姿勢,趴在了馬背上,轉頭看著盯著白梔。
多好啊,白梔說要保護他。
“那小小姐要怎麽保護瞎子啊~”
白梔將一邊歎氣,一邊將拖了好久的另一個背包拽了回來。
還好她準備充足。
打開背包,白梔將裏麵準備給黑瞎子的東西又拿了出來。
這些,都是備用。
“大的瞎子先吃,剩下的給馬兒,單個的都是瞎子的,胡蘿卜給馬兒,省的它到時候鬧脾氣,但是這個最脆嫩的給瞎子。”
說完,還晃了晃,將小胡蘿卜收起來,準備最後給黑瞎子。
“這個好,還明目。”
黑瞎子吃著香甜多汁的梨,馬兒吃著喜歡的胡蘿卜,白梔時不時的看他們一眼,確保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鬧脾氣。
“小小姐,你說喜歡我。”
“我喜歡瞎子。”
“不對,你說,你喜歡我~”
“白梔喜歡黑瞎子。”
“對,再說一遍!”
“白梔喜歡黑瞎子。”
“瞎子喜歡聽,小小姐再說一遍!”
“白梔喜歡黑瞎子。”
這情話,說著說著,慢慢的,就會幹枯泛黃。
就如同,曆史一般。
黑瞎子去世了,在解青月的女兒出生之前。
白梔沒有見到一麵,甚至連他的死亡,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就那麽,無知無覺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隻是一個外出處理事情的秋日暖陽裏,白梔就又失去了她的愛人。
“媽,晚點回家。”
“咋了,你闖禍了?你齊叔要收拾你?”
解青月完全是強撐著沒有露餡,桌子底下的手早就開始流血了。
“沒有,就是有點事情,你不能早點回家。”
白梔隻以為是黑瞎子又要給自己準備驚喜了,隻是嬌嗔的看了解青月一眼,沒好氣的答應了。
“行行行,你們說了算,我晚點回去。”
掛了視頻,白梔嘟囔著:“也不知道什麽驚喜,竟然直接讓小寶把我攔在外麵。”
心裏卻是期待著黑瞎子送給自己的那份禮物。
笑的那麽甜蜜,那麽開心,卻是她最後一次笑了。
處理完事情,白梔去商場給自己選了不少的毛線和布料。
“這個給自己織件毛衣或者披肩,給瞎子織一個毯子,這個做睡衣,這個做手帕,還有這個……”
好多的東西,白梔覺得,自己能給黑瞎子做好多好多的東西了。
到了家裏,除了沒有找到黑瞎子,白梔倒是看見了多出來的那架三腳架。
“哇奧~這個是瞎子準備的嗎?”
她見慣了黑瞎子拉小提琴叫她起床,哄她睡覺,這個鋼琴,他確實很少彈奏。
不過真的很好看。
一樣都很有魅力,很有韻味。
興奮的白梔興衝衝的跑上樓換了禮服下來,身上的珠寶首飾也是一應俱全。
“小寶~瞎子呢?我衣服都換好了,他還不出現嗎?”
白梔坐在鋼琴前,左右望著,尋找著黑瞎子。
解青月穿的很樸素,一身的白,隻是白梔以為,她是要入睡,穿的睡衣。
見白梔沒有發現不對,解青月想了想,將要說出口的真話咽了回去,勾了笑臉。
“因為不止這一個驚喜,今晚他是回不去了,等著吧,你指定喜歡。”
白梔臉上的笑容啊,根本止不住,最後隻能強行用手按著嘴角,不讓它翹上去。
“咳咳。”
假意輕咳兩聲,白梔摸了摸脖子上可愛的碧璽“糖塊”。
“行吧,原諒他讓我獨守空房了,我等著他,你讓他快一點哦~”
看著白梔俏皮的指著自己的,臉上搞怪的表情,怎麽都掩飾不住期待,解青月都快把自己掐出內傷了。
“知道了,我會提醒他的。”
見解青月點頭,白梔興衝衝的掛斷了電話,無聊的找了一個唱片,放起了音樂。
透過長長的落地的窗戶,白梔在月光下一個人旋轉,一個人,將裙擺揮舞出好看的弧度。
齊湘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前麻木的往火盆裏添紙。
“媽那邊怎麽樣。”
“瞞住了。”
這次還好,是兩個人在這裏陪著一個死人。
“那爸的消息……要怎麽告訴她。”
“拖著。”
解青月無視齊湘詫異的眼神,想著剛才白梔的高興。
“我跟媽說,齊叔去準備禮物了,所以不回去。
時間長了,慢慢的,她自己察覺出不對,再告訴她實話。”
“她會恨我們的。”
齊湘想著父母愛情,想著她和弟弟這兩“意外”,就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一件蠢事。
“不會,齊叔囑咐的,媽隻會傷心,不會恨。”
黑瞎子就怕白梔像上次一樣,將人都趕出去,自己一個人守夜。
孤零零的,心裏的悲傷溢出來,再慢慢的被收回去,最後無處安放。
所以,這次他不想白梔送他。
就安穩的在夜裏睡去,等著第二天“嶄新”的太陽。
隨著貝多芬《G大調小步舞曲》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白梔停下了腳步,綴滿鮮花的白色裙擺散在地板上。
漂亮的,自由的,又是端莊優美的。
可是隻要從上麵看著她,就會發現。
她也是脆弱的,淒美的。
晚上的白梔睡的很好,黑瞎子為她提前放了一杯加了小料的水。
一夜無夢,精神飽滿。
第二天,白梔被人送上了一大片花田。
“娘啊!這南轅北轍的,怪不得他不回家呢。”
花田裏種著無盡夏,好看,就是看上去不太自由。
轉頭看向一旁的人,白梔張嘴就問:“這片花田的收成可以嗎?”
“不賣的,專門種給你的。”
白梔疑惑,她家沒見到無盡夏的身影啊。
“我家就這玩意嗎?”
“哈哈哈,這個是剛種了兩年的,還沒往你家裏送呢,上次送的玫瑰就是從這裏送去的。”
這麽一說,白梔倒是想起來了。
她家的院子裏的花不少,但是他們不太舍得摘了插花,所以都是要外麵的花。
“別說,還挺好看。”
“肯定好看啊,還是不好看,我們就不種了。”
一天,又被糊弄過去了。
從花草樹木,到珠寶玉石,白梔被人整整拖了一個多星期。
最終,白梔忍無可忍,氣衝衝的隔著屏幕咆哮了起來。
“說話,人呢,啞巴了嗎?黑瞎子去哪了!為什麽不來找我!”
說白梔沒有想到,那是不可能的。
黑瞎子哪怕是重傷,他都能動用僅剩的完好手指給她打電話報平安。
現在這個狀態,更符合他死不見屍的猜想。
見白梔焦躁的走來走去,桌子上的東西也被拍的跳來跳去,解青月看了也很心疼。
但是不可避免的,也終於有了一種怎算是來了的輕鬆感。
就是俗話說的,死豬不怕開水燙,擺爛了。
“齊叔死了,就是送鋼琴的那天。”
白梔停下腳步,眼睛紅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沒有流淚。
“怎麽不告訴我。”
“他不讓,怕你一個人陪著他,你喝的水裏還有安神藥,他下的。”
白梔很冷靜,冷靜的有些嚇人。
不是怕她失控殺人,是怕她自殺。
可是,更出乎意料的是,白梔一點過激反應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隻是不自覺的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十八子,白梔在一個點頭之後,自然的掛斷了電話。
沒有任何必要了,事情塵埃落定,追究,沒有一點必要。
拒絕了他們全國各地,國內國外的溜人計劃。
白梔回到家裏,好好的睡了一個天昏地暗。
別人的擔心啊,害怕啊,都被她起床後尋常的作息和日常打敗了。
“早,你倆。”
沒精打采的白梔早飯打招呼的時候,確實是這樣的。
喪著一張臉吃完飯,白梔眨巴眨巴眼睛,就飄到了院子裏。
往躺椅上那個一躺,身邊是站著站崗的丫鬟給她熱茶遮陽擋風。
悠哉悠哉的,白梔就這麽躺了一個上午。
中午吃完飯,白梔就去睡午覺了。
順便起來之後,將沒有完成的晨練完成。
解青月都沒有齊湘看的準,看的快。
好奇的看著齊湘:“為什麽不再看看了。”
“沒有什麽好研究的,媽不會尋死覓活的,她隻是……不會再開了。”
齊湘看的一點沒錯,但是誰讓白梔終究是失去了她的愛人呢。
當夜幕降臨,琴房的鋼琴自動彈奏了。
熟悉的樂器,熟悉強弱力道,隨著愛意,傳到了他愛的人深的那個人。
白梔站在門口,平靜的看著那架鋼琴。
在聽著越來越熟悉的強弱變換處理之後,白梔轉身走了。
臨走時,還一行解青月和齊湘她倆去睡覺。
是的,花不會再開了。
看不見愛人的臉,找不到熟悉的氣息,可是啊,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夜晚,愛人留下的聲音,還會響起。
隻是,她再也沒有了以往湊過去一起彈奏的快樂。
她還活著,隻是找不到了活潑燦爛的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