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是頂到了什麽程度，需要你幾次三番打斷我秘書說話，甚至不聽他說什麽，就截過話頭一定要上來。”
    段清寒在這種時候反而顯得比之前都要更冷靜且更從容一點，好像隻是在布置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很抱歉，剛才同意你上來找我，也隻是想跟你說，而你的提案沒有報告跟文件支撐，我想我交給別人做也可以。”
    inda沒想到是這個走向，甚至一開始還不太相信，狐疑地看過來：“段總，您的意思是？”
    “如果勝任不了現在這個職位，相信會有更適合你的位置。”段清寒說。
    inda這才意識到好像對方真的因為自己剛剛的事情有點生氣——可是他的表情上也根本看不出一點憤怒的情緒，因此讓她怎麽也不太能相信：“段總，我為我剛才不太理智的行為道歉，但我確實也是想上來跟您說一下……”
    “你是真的想來跟我說這件事，還是別的什麽？”段清寒卻一點餘地也不給，直接點了出來。
    inda猛地語塞，可現在已經在這裏了，退縮更不是辦法，也不是自己的一貫行事風格。
    她嘴唇抖了一下，然後還是抬頭看著對方：“我的確有莽撞的地方，但我也敢說我並非沒有認真考慮工作。”
    “而且我認為我之前為公司的貢獻並不少，”inda在這種時候還是很相信自己的工作能力的，“也的確有過更好的時候。”
    “我想我剛才並沒有否認您的工作態度和工作能力。”段清寒卻依然不緊不慢，“不過我想問的還是剛才那個問題，你現在過來真的隻是為了找我說一個方案麽？”
    “如果是，那我會對你的工作態度和個人能力重新審視，”段清寒已經把頭轉過去，沒有再看她，“如果不是……”
    inda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還是帶了一點希冀地看過啦。
    然而段清寒隻是說：“如果不是，那我覺得我們甚至沒有在這裏繼續溝通的必要。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inda的眼神劇烈一抖，然後不可避免的黯了一下。
    也許就是因為自己來之前確實帶了一些別的心思，所以就算一開始做了準備，可在被這麽明確的點出來之後還是有點心虛。
    然而段清寒好像沒有看出她的猶豫一樣，此刻真的就像公司中大家一開始認為的那樣，像一個隻在乎工作的精密機器，看也不看她一眼。
    看著這樣的他，inda也不是沒有猶豫和打退堂鼓的意思。
    她其實本來沒抱有太多希望，甚至一開始覺得自己以這樣的方式跟他相處也不錯，反正他看上去好像也無欲無求的模樣，那自己本身工作亮眼，總會在工作方麵多跟他接觸，從某一方麵來說又怎麽不算是一種靠近。
    inda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
    她的確是對段清寒好奇，但覺得那種情緒在經過這幾年的演變之後變成一種篤定的認知，就好像自己認定了段清寒就是一個隻談工作的沒有其他愛好的人，那自己就可以在這方麵與他同行。
    inda承認，她也沒有具體想過真的以後。
    可能是因為自己對他還算明顯的態度，在公司裏已經不是秘密，而那些同事一般都是看看熱鬧或者起哄——反正自己又不在意這個。
    關鍵是自己不在意，好像段清寒也沒有明顯的排斥的樣子？
    畢竟他作為掌舵人，不可能什麽事都不知道。也就是仗著這個想法，inda才會繼續在公司裏這樣。
    然而一切的變故居然都源於這麽幾條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平平無奇的消息。
    其實平心而論inda自己也知道，說不定這幾條消息並不能說明什麽，更何況就算段清寒默許有一些言論在公司下屬之間流傳，但是作為當事人的他當然知道真相是什麽樣子。
    說是一時衝動也好，又或許是沉默了這幾年，她總想真的去觸碰一下。
    因此想到這裏inda就重新抬起頭來，幹脆也直接問道：“段總，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沒想到段清寒下一句居然是誇她。
    “不愧是經常麵試人的，的確會有一些職業習慣。”段清寒好像是肯定了inda的話，“不過這種對應聘者下套的話術不太適合對我說。”
    “把問題丟回來是最常見的方式，可是你倒不如好好想一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段清寒緩慢說道。
    其實段清寒雖然在公司裏沒什麽架子，不過話也並不多，一般都隻會對工作上的事情偶爾說一兩句，再無其他。
    因此他好像是覺得說這些話有些浪費口舌，因此後麵的話也不說了，隻是掃了一眼過來，淡淡地看著她。
    意思也很明確，就是要讓inda自己剛才沒有回答的問題回答了。
    inda忍不住咬唇，但因為被看穿了一點心思的緣故，氣勢比剛進門的時候弱了一些，更沒有之前在魏之霖辦公室搶過話頭那般強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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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覺得沒有什麽話好說，那我來說。”
    見inda沉默，段清寒倒也沒有繼續在這浪費時間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有所謂三個方案跟我討論，那我明天之前就要看到報告交到我的桌子上，”看得出來段清寒還是給了她一點機會的，沒有徹底戳穿，但也依然提出了很難實現的任務目標；“如果沒有，我認為隔壁剛組建起來的娛樂影視傳媒子公司正好缺乏你這樣的人才，你過去的話不算降職，也依然會按照你的總部的薪水發放。”
    話裏話外的意思也很明顯了。
    他不想聽inda這麽多有的沒的話題，要麽就是讓她直接離開集團不要出現在自己麵前，要麽就是接下剛剛那件極難完成的任務——雖然這個任務是inda自己開口提出來的。
    inda顯然也沒想到段清寒這麽一點情麵都不講，終於還是亂了陣腳：“我不要離開這裏，我的工作沒有出現過差錯，為什麽要把我調過去？”
    “如果沒有工作出現差錯，那就是人的差錯。”段清寒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
    inda瞬間瞳孔緊縮，好像沒想到段清寒真的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而且他明明現在看上去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不管說什麽都像是在公事公辦。
    似乎在公司，他就不會有其他的表情。
    可是，可是……
    inda依然想起會議上彈出來的那幾句話。
    那段清寒也會像現在這樣，沒有表情的回複嗎？
    還是說會有自己看不到的神情？
    而且為什麽別人可以，自己就不行？
    看上去對方好像隻是一個正常的上班族，可是卻好像能從最平凡的話題中，透露出兩人並不平凡的關係。
    大概這就是inda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好像段清寒也不打算說這些，就像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知道自己上來其實就是想要確認一些想法的，但他卻還是打算視而不見。
    “我有什麽差錯？”inda還是終於不甘心問出了這句話。
    大概這句話也算是把兩人不打算說清楚的事情挑明了，於是段清寒也轉過頭來看著她。
    “林璿小姐。”段清寒終於開了口，可是第一句話居然叫的是inda的本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叫這個名字吧，林小姐？”
    inda整個人僵了一下。
    因為一般這種大公司裏麵有自己的內部係統，而因為約定俗成的關係，在入職之後，大家都會為自己在係統上的名字起一個屬於公司裏的“花名”，這樣方便同事之間互相稱呼，也避免了一些有人不太想被叫名字的苦惱。
    “段總，您怎麽……”
    “我剛才不想說那些，隻是覺得還是想顧及一下你的情況。”段清寒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inda在這一刻竟然有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說了也奇怪，其實現在段清寒的表情甚至可以說得上溫和，聲音也根本沒有一點壓迫的意思。
    更何況他本來就生得英俊，在這樣跟她說好的時候甚至有一種風度翩翩的感覺。
    可是此刻的inda根本顧及不上這些。
    段清寒好像真的有一種魔力，就是在這樣看上去沒有一點攻擊性的場合裏，卻讓人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魄力。
    inda甚至伸手下意識的扶了一下後麵的椅子。
    “我其實在這幾年前也聽過一些關於你的傳言，但是我一直認為這種東西隻要不涉及到工作都無關緊要，我也不介意自己成為員工們的談資，如果這樣能讓他們工作更順心一點，也不是不能接受。”段清寒說道，“所以當我的名字跟你排在一起時，我當時第一反應還是在想，應該是那些人的誤會，你可能不會喜歡。”
    “不過後來我意識到，好像……”段清寒的聲音頓了頓，但依然聽不出太多情緒，“好像你自己也不介意。”
    “或者說，就是你主動挑起的這些談資。”段清寒說。
    反正既然都已經把這個話說開了，inda穩定了一下心神，也並不打算否認：“那又怎麽樣？”
    又道，“既然您其實早就知道那也並不加以阻止，不也算是默認的一種麽？”
    段清寒略一挑眉，好像對她的這個觀點不能苟同。
    “林小姐，我剛才的意思是，我不在意，並不能等同於我認可。”段清寒說，“你工作經驗這麽豐富，來來往往麵試過這麽多應聘人，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inda當然知道，可是心裏一些微小的期盼又在自我催眠著她，好像隻要自己否認，那今天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似乎段清寒也很明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並不打算真的留這個餘地。
    不過好像是為了不把話說的那麽絕對，段清寒依然停頓了一會兒，好像在等對方的回複。
    inda又怎麽會不知道。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甚至還沉迷段清寒這種紳士的冷漠，就像明明說出口的話都是拒絕，但她卻依然會為此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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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自己會來這裏，其實也算是一種注定。
    就像從幾年前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自己會產生一些比別人都不同的好奇感開始，似乎就有一條線牽引著走到這一步。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氣，好像做了某種決定。
    “所以段總是想吃蛋糕麽？”inda好像裝作不知道對方的意思一樣，“其實那一家的蛋糕我也喜歡。”
    她的話裏話外都是在說段清寒會議上收到的那一張蛋糕圖片。
    盡管自己做了心理準備，但inda還是感覺在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辦公室本來就不算愉快的氛圍，明顯又低了幾個度。
    天氣已經變涼，段清寒的辦公室沒開空調，inda穿著幹練的職業套裝忽然覺得有些冷。
    她看到段清寒的眼神有了明顯的變化。
    後麵回想起來，應該是不打算再留情麵的表情。
    “我收回剛才的話。”段清寒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關於校招方案的問題也不需要你再擬報告給我了。”
    果然如此。
    inda在心裏確認了這一種感覺，不算太意外，但仍然有一些心涼。
    這就是在給自己下逐客令的意思。
    “如果你明天就去那邊新的子公司報到的話，應該還能趕上第一個月的薪水發放。”段清寒說，“我會直接聯係他們，讓你直接空降過去，還是剛剛我說的那樣報酬不會變。”
    “我是真圖這個職位嗎？”inda好像也終於想要說個明白，“我之前在隔壁公司的時候待遇比這還要好，我都快拿到原始股了過來，在這邊奮鬥了幾年，才達到我當時的標準，如果我真的是為了薪資和職位，難道我不應該早就離開？”
    段清寒好像也依然心平氣和：“林小姐，關於你當時的入職，並不是我們這邊的獵頭挖角跳槽，而是你自己從那邊辭職之後……”
    “是，這一切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段總覺得我現在過去那個子公司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段清寒好像是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終於彎了彎唇角：“林小姐，我認為那個跟我無關。”
    “而薪資問題我們也一直都是按照標準發放，當然如果你有異議，去了那邊，甚至還可以再提高一點。”段清寒說。
    眼看段清寒就是不打算真的再說什麽，像是衝動也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inda咬牙：“我記得，段總之前不就是想找人隨便協議結婚麽？”
    不等段清寒開口，她生怕被打斷，就繼續說道：“如果段總的要求隻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就當做是應聘，我應該也有相關的資格。”
    “誠然之前那些傳聞是跟我有關，我也不否認，可是如果您的要求隻是那樣一個簡單的‘門麵’的話，那為什麽我就不可以？”
    在inda說完這句話之後，辦公室的氣氛終於降到了冰點。
    “林小姐，”段清寒這一次都沒有看她，“我剛才以為我提的條件已經夠豐厚了。”
    “而且我剛才說，我不介意大家討論我，但並不是真的代表你就可以評論我的相關事情，”段清寒條理清晰地說，“而且關於你來我們公司的事情任何一條都是符合規章製度的，我剛才跟你說那些也隻是想表示，就算你現在過去那邊也依然不會對現在的待遇產生任何影響。”
    “我以為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段清寒說。
    可是不甘心早就把inda包裹了，她怎麽會不明白，可是明白又能說明什麽呢？
    她重新抬起頭，剛要說話，就看到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種禮貌的、安靜的，卻沒有帶一絲情緒，甚至有些不解的眼神。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對，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好像無關緊要。”inda扯了扯嘴角，“畢竟在你的角度上看，算是我非要湊上來的。”
    “可是我並不覺得我的條件有多差，這麽多年你一直在公司都是這個樣子，所以我也默認了，可是……”
    是什麽時候突然改變的呢？
    inda話沒說完，卻忽然看見旁邊的男人輕笑了一下。=
    她這次徹底怔住。
    那個笑容一看就不是對著自己的，因為那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全然陌生的笑。
    inda也是在這一刻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慌和挫敗感。
    好像在這一刻，直覺就已經告訴了自己，其實自己一直都是一廂情願。
    段清寒之前的懶於回複，完全是因為不想去管，並不代表自己真的有機可乘。
    果然，她聽見對方說道。
    “林小姐，你確實也提醒了我。”段清寒聲音跟剛才比也不一樣了，“如果我把對方的備注設置一下，是不是你都不會上來打擾我了？”
    inda張了張嘴：“什麽……”
    “不過算了，對方也沒有答應我，我沒有自以為是到要給自己安個頭銜的自信。”段清寒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但我想說的是。”
    “剛才說那些也隻是想讓你打消這個念頭，不然……”
    “如果不是我叫你上來，你為什麽現在能有機會跟我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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