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也沒想到一不留神就跟梁嶼川聊了這麽久，等自己掛了電話，照例巡視了一圈病房後已經是淩晨了。
    大概是終於解決了最後一點可能存在的後顧之憂，不對，或者都不能稱得上是毫無之憂，因為自己知道梁嶼川會一定選擇支持自己。
    應該說，梁嶼川算是她的一個兜底，而隻要在自己把事情都告訴他之後，好像就真的能獲得一種神奇的安全感，讓自己相信，不管到時候真的有了什麽事情，都可以感覺到安心。
    雖然知道這個點，林雪已經睡了，不過夏眠還是給對方發了一條留言。
    “我思考了一下，可以確定參加。”
    “到時候我們再商量一下具體的細節可以嗎？”
    她原本想著就是跟林雪先說一聲，畢竟到時候怕明天自己忙起來又來不及回消息。
    可沒想到的是對方回複的非常快，幾乎就是在第一條剛發送出去，第二條還剛剛按下發送鍵，都還沒有顯示發送成功的提示時，對方就已經立刻給出了回複。
    “好的，好的好的！！！”就算隻是文字聊天，但夏眠卻依然能從這三個好的裏麵感覺到了對方無比歡欣雀躍的情緒。
    “好的夏醫生，沒問題的夏醫生！因為具體的細節我也在跟那邊的領導敲定你也知道的嘛，第一次做這種項目還挺緊張的，所以有些事情也的確是想在你確認之後、或者是不會更改之後再來告訴你，會更保險一點！”
    林雪不愧是當代大學生，打字的速度非常快，就上麵那段內容，基本上也是秒回的。
    大概是被對方感染到，夏眠都有一點心情尚好的回複：“怎麽大半夜不睡還這麽開心？”
    “這是兩碼事，夏醫生，”感覺得出來，林雪還在處於亢奮狀態，“我沒睡，是因為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但我開心完全就是因為你現在答應我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麽大的項目能讓一個畢業生剛出校園就能參與進來，很多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因此肯定也會倍加珍惜。
    雖然林雪那個紀錄片隻是作為畢設出現，但也算是為對方送來了一塊敲門磚，果然努力的人就一定會獲得回報。
    “不過……”在表達完自己的想法之後，林雪好像又有一些遲疑回複道，“夏醫生，雖然我知道我這樣問好像也有一點不太合適，但是我其實還是很想知道……我這算不算是一種……”
    大概是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個詞匯，最後林雪甚至還不好意思的說：“這算是一種要挾嗎？”
    說完之後也覺得不對，又趕緊跟夏眠解釋：“不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當然沒有在要挾你，我隻是在想你那邊的視角，看來我是不是這樣做的，畢竟……”
    夏眠感受到了對方聲音這麽緊張，連忙安撫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
    畢竟這個詞語的含義還是很重的，夏眠也不想讓林雪有什麽心理負擔。
    “你是不是覺得，因為你是知道對方的心思的人，但是卻還是以這種條件想要邀請我，所以覺得你是在要挾麽？”夏眠聲音溫和地替她解釋，“但是我知道你之所以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和膽子來邀請我，恰恰就是覺得，我們這樣做可以讓一些人變得更好一點。”
    “而你看，我之所以答應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隻能算得上是我們想法上的契合，而絕對不會有什麽不平等的所謂要挾，你知道嗎？”夏眠之前沒當住院總的時候，偶爾還會去醫學院那邊幫學生上點課，因此現在說話的時候就頗有一種能撫慰人心的力量。
    大概也是因為這一番話，林雪聽完之後才稍微放心了一點，然後還開始不好意思起來：“真是的，明明是我來找你，結果最後還是你在安慰我。”
    “好像還……挺不成熟的。”林雪最後是有些懊惱的輸入了一串，“我最開始也不想這樣。”
    夏眠當然知道：“那我們先這樣定下來，具體到時候要怎麽安排再定，怎麽樣？”
    林雪那邊當然是沒有任何意見的，現在估計都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了：“好的夏醫生！知道了夏醫生！沒問題夏醫生！”
    不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對方好像又想到什麽：“對了，您之前說的那個……急診科是不是也可以？”
    夏眠沒想到對方連這個都記住了，然後又在這一兩秒鍾設想了一下趙媛到時候也有可能跟自己一起“受苦”的畫麵。
    眾所周知，一個人受苦就是真的痛苦，但是隻要把自己的朋友拉下來，跟自己一起享受，那就是另外一種感覺。
    夏眠於是心情也好了不少：“大概率是可以的，到時候我幫你問問就行了。”
    林雪大概也沒想到這件事情能推進的這麽順利：“好！”
    “那關於您個人生活的話，需不需要我們特地備注什麽呢？因為都是可以跟我們溝通的，你要是有什麽不喜歡拍攝到的東西也可以提前跟我說！”大概是知道答應了，林雪好像幹勁也充足了起來，“而且我已經跟節目申請過了，我可以特地來拍您這邊，保證不會影響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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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眠當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又想起今天梁嶼川剛剛說的那些話，隻感覺心裏有前所未有的安心的底氣。
    至於那位急診科的……
    夏眠決定還是過兩天再問問她的情況。
    畢竟那位急診科的現在都還沒理清楚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距離跟上次段清寒從音樂會結束後分開也已經過了兩天，第一天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好像段清寒也是避免自己尷尬，刻意沒有特地聯係自己。
    隻是……
    其實趙媛也早就知道有哪裏不一樣了。
    那個擁抱的說明的意味有很多，可是段清寒卻還是選擇把主動權交到自己手上。
    這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其實也算是一件意外的事。
    因為就算之前他再怎麽溫和有禮，但至少好像都是按照他自己的節奏來的，就比如找自己吃飯或者來接自己下班，也完全是他個人的意願。
    或者用另外一句話來說就是，雖然段清寒是一個絕對理性的人，但是在這方麵好像就完全跟他所處的事情背道而馳。
    這樣說其實也不盡然，隻是照片也找不到更多的方式來形容了。
    因為就算自己之前再怎麽跟他說，希望段清寒能多替自己考慮一點，更真實一點，能多考慮考慮自己的感受，而不是總是把家人和其他東西放在第一位，
    就好像如果自己現在想裝作這個擁抱，沒有發生過那麽段清寒，一定會陪自己裝傻，就好像他們的關係真的能回到最開始，那般相敬如賓的客氣態度一樣。
    但很明顯，趙媛知道這樣隻是一種很無聊的自欺欺人的方式。
    其實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給段清寒一個答複，但是自己又不太確定自己真的能不能再重新走入一段感情中。
    就算自己之前再想的怎麽透徹怎麽自恰，可是到麵對真正擺在自己眼前的問題的時候，人也不能百分百地確認自己就不會膽怯。
    她不想膽怯，但又覺得有時候是不是可以稍微逃避一下。
    這種矛盾的想法一直在腦子裏繞了兩天，就算夏眠已經明確表態一定會支持自己的選擇，卻依然有一些拿不準，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自己都知道想說幾句敷衍的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她甚至都敢確認，就算自己現在把段清寒叫出來，告訴他自己還沒有想好兩人能不能回到之前那種方式，他也一定會選擇同意……甚至可能還會替自己解圍，然後再說一些讓兩人都不會尷尬的話。
    可是真的想如此嗎？真的要如此嗎？
    這個答案趙媛並不是不清楚。
    因為她其實不想做那麽不厚道的事，也更不想段清寒因為自己再一次頻繁的選擇妥協。
    她之前看到過一次段清寒跟同事和下屬對話的樣子，完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不一樣，倒也不是說哪裏不同，有時候語氣神態是相似的，但就是有一種明顯的感覺，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從內而外都是溫和的，而對著其他人就總有一點說一不二的態度。
    盡管聲音依舊聽上去沒什麽變化。
    這麽一想，段清寒也挺神奇的，趙媛也不是沒有想過他之前工作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不過一直都算不上好奇，因此也隻是想想而已。
    可能是現在有些百無聊賴，加上段清寒也沒有聯係自己，倒是讓自己現在多想了起來，不知道他現在是工作太忙，還是真的想給自己一些空間？
    但說來也巧，在夏眠跟自己討論過，要不要去那個綜藝之後，趙媛正準備休息，手機就意外的震動了一下。
    沒想到剛才還說兩天不聯係的人，現在就已經發來了消息。
    【段清寒：睡了嗎？】
    趙媛忽然又覺得剛才想的那些毫無意義。
    畢竟不管段清寒在外人眼裏看上去是一個多麽成熟的成功人士，可是在這方麵的確又是一個好像不那麽聰明的、帶著一點青澀的，與年齡身份都不符的，近乎赤誠的青年。
    趙媛每次想到這一點，現在又看到對方發過來的信息，又有些好笑。
    都什麽年代了，還會用“吃了嗎”“睡了沒”這種話是來開口，就好像是那麽多社交方式都沒用處，到了自己這裏就隻剩了一句近似“沒話找話”的搭訕語。
    趙媛忽然就存了一點想逗逗他的心思。
    說來也奇怪，如果在半年前有人告訴趙媛，自己居然跟段清寒的關係會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倒不是說程度有多麽深，甚至說這個進展實在算不得多快，但當時客客氣氣跟不熟的朋友似的兩個人，自己居然卻想要逗一逗他。
    但是既然都想了，趙媛也沒放著這個念頭的意思，反而思考了一下，然後回複。
    【趙媛：睡了，現在回複你的是我的第二人格，請問你找我的第一人格有什麽事嗎？】
    沒想到對方回複的還挺快。
    【段清寒：那第一人格睡得好的話，第二人格是為什麽睡不著？】
    趙媛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接了自己的玩笑，忍不住笑了，也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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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媛：因為在構思怎麽樣搶過身體，攻占第一人格。】
    【段清寒：那第二人格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嗎？】
    【趙媛：沒什麽麻煩，就是因為思考到底要不要吃夜宵，和吃什麽夜宵，第一人格跟第二人格打起來了。】
    雖然這種描述十分抽象，但很明顯段清寒也依然配合。
    【段清寒：那需不需要我給出一點建議？】
    【趙媛：需要的。】
    【趙媛：因為我的第一人格想吃燒烤，但是我的第二人格覺得大半夜吃這種東西實在太罪惡，於是我決定把第一人格打暈，讓偉大的理智的第二人格占領身體，從此不會再因為這種小事情而糾結。】
    趙媛本來也隻是隨口說說，因此覺得玩笑開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又笑著發了一條語音。
    【趙媛：好了好了，我剛才開玩笑的！還沒睡呢。】
    大概是聽到自己這邊很安靜，過了兩分鍾，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果然是段清寒。
    倒是對方，聽上去好像還沒回去，應該是在路上，因為趙媛聽到了車內的音響聲，還是自己之前喜歡那個樂隊。
    隔著聽筒，搖滾樂隊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鮮明，但卻有一種失真的迷幻感，更加吸引人。
    趙媛有些驚喜，又有點驚訝：“你還沒回去嗎？”
    “而且你居然在聽他們的歌……”她說，“可以把聲音稍微放大聲一點，我跟著你多聽一聽。”
    “嗯。”段清寒先回答了她，“今天公司有點事，處理完才剛回來。”
    然後又依著趙媛的話，把聲音調大了一點。
    熟悉的主唱聲音灌了進來。
    段清寒車上的車載音響不愧是頂級的，就算是隔著手機，居然還能真的聽到一點貝斯聲。
    趙媛對這個發現感到驚訝：“不然……再大聲一格？”
    說完再講起來，自己在電話裏聽著還行，但是如果是在車上的對方的話，估計聲音就有點大了。
    不過段清寒沒說什麽，倒是讓趙媛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麽一看也挺神奇的，兩人在晚上這個時候，打了卻又不說話，居然真的隔著聽筒，一個放音樂，一個聽音樂。
    ……這是什麽文藝青年的詭異實況。
    然而對方對此並沒有什麽異議，趙媛一下子又找不到新的理由再開口，直到這首歌放完之後才繼續問道：“今天很忙嗎？”
    “還好。”
    對方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聲音永遠是溫和的：“隻是一些小事。”
    其實還有一些話趙媛沒有說出來，比如那為什麽這兩天沒有聯係自己，或者說，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麽麻煩。
    但是第一個問題好像又不能由自己問出來，而第二個問題如果真的有了情況，以段清寒的性格，也一定不會告訴自己。
    不過還沒等到自己想好再說些什麽，就聽見電話那頭的段清寒又問道：“那你糾結好了嗎？”
    趙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
    段清寒很有耐心地解釋：“關於你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博弈。”
    趙媛沒想到這麽中二病的話，居然被對方就這麽說出來了，抽了抽嘴角：“不好意思啊，其實現在跟你說話的是我的第三人格。”
    說完這句話，她居然聽到對麵的段清寒笑出了聲。
    “有什麽好笑的！”趙媛莫名其妙，有點臉紅，早知道自己剛就不開那種無聊的玩笑了，“誰讓你非要問我睡了沒，我要睡了，肯定就不會跟你回消息了呀！”
    “抱歉。”段清寒甚至還先道了個歉，然後再繼續說，“那現在第三人格有什麽特殊指示嗎？”
    趙媛說話都有點磕磕巴巴的了：“什麽指示，就是，就是……”
    “如果沒有指示的話……”
    趙媛突然聽到了自己樓下傳來跑車熄火的聲音。
    這個聲音同步出現在了聽筒裏。
    “要不要下來再想？”段清寒說，“我們偷偷的，不要告訴你的另外兩個人格。”
    趙媛心裏猛地一動。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但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趿著拖鞋就朝陽台那邊跑過去。
    其實現在的自己都快入睡了，穿了一條素色的睡裙，頭發也有點亂，素麵朝天的。
    然而她卻沒想那麽多，隻是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扒著陽台的欄杆，往下看。
    段清寒果然站在他的車旁，此刻好像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正仰頭看過來。
    其實趙媛家的樓層還有點高，因此現在往下看並不能看清對方是什麽表情。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有一種直覺，能想象出現在的段清寒是什麽模樣——
    應該是淡笑著的，英俊的樣子，沒有一點舟車勞頓的疲憊，而看向自己的眼眸，又是絕對專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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