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段清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好像就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趙媛卻依然像是被觸動，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她甚至在這一刻還設想了一下，段清寒來找自己時的模樣。
    盡管隻是構想。
    她不知道段清寒今天在公司裏麵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他今天下班很晚。
    他的公司自己也沒去過，不過好像離這裏雖然不算太遠，但至少不是順路。
    他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開車過來的呢？
    又是在什麽時候決定發那條消息，按照他過來的時間推算，是把車停在路邊麽？
    他把車停在半路的時候，又在思索著什麽，有沒有想過喜不會回複或者是別的什麽情況呢？
    關於這些疑問，趙媛一個都無法做出解答。
    而她甚至也不敢直接開口問對方。
    但還好，自己那個時候想逗一逗他，於是也才有了現在的見麵。
    段清寒說實話那句話之後也並沒有再接著說什麽，甚至沒有追問或者偏頭來看趙媛的表情，好像他的確隻是這麽想的，也隻是這麽說出來而已。
    可即使如此，即使是剛剛的那些猜想，也足夠讓趙媛感到溫暖了。
    想到這裏，段清寒也正好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因為現在時間不早了，所以就像這家店比較熱門，但此刻也不需要等位，算是運氣不錯。
    兩人走進去，趙媛是第一次來，果然被店裏麵極具煙火氣的氛圍所俘獲。
    負責招攬他們的，看上去是一個勤工儉學的學生，麵相看上去很乖巧，笑起來的時候就愈發顯得甜美。
    趙媛對這種笑起來甜甜的小姑娘根本就沒有什麽抵抗力，就跟著對方帶著段清寒落座，然後她說什麽是推薦的就點什麽。
    等自己點完，她就把菜單推到段清寒那邊：“你看看還要什麽？”
    段清寒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餓的樣子，但也非常禮貌的接過來，翻閱了一遍之後隨便點了兩個小甜品，和一小碟和果子。
    小姑娘拿著筆仔仔細細記錄下來後朝著他們點頭：“那就先這些！到時候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去吧台前麵叫我！”
    大概是這個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趙媛也笑了笑：“好。”
    “或者有什麽想跟店長溝通的也可以來找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是附近大學的日語係學生，最近過來做做兼職的，最近老板娘身體不太好，所以讓我來充當翻譯。”
    “那你們二位稍等，我去給你們上小菜。”小姑娘不僅笑得甜美，動作也很麻利，有些地方好像不太熟練，但也沒出什麽錯。
    夏眠之前給趙媛推薦過這家店的關西風格壽喜燒，原本坐下來之前都沒那麽餓，可是坐下來開始等待之後仿佛就開始度日如年了，而那個侍者好像也觀察到了似的，忙裏偷閑的時候還過來偷偷給他們塞了兩碟小零食。
    不愧是之前夏眠推薦過的，雖然店麵不大，但是在很多小細節上都做得很好，而等壽喜燒的鍋端上來直接擦牛油下肉的時候，濃厚的油脂香猛地迸發出來，簡直令人食指大動。
    “好了，我宣布我的第一人格獲勝了。”趙媛聞著桌上的香氣，“大不了明天走路上班。”
    這句話倒是讓段清寒側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真的？”
    “當然是假的！”趙媛，“這個是我第二人格說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臨時編出來的一些開玩笑的話，居然還真的用到了現在，而段清寒好像也沒有一點不耐煩，甚至還繼續陪著她一起說。
    “不過我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趙媛說，“讓我想起……”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頓了頓。
    她過了兩秒才說：“像我之前帶過那個特別活潑的實習生。”
    至於這個實習生是誰，明顯就是之前跟自己說過段清寒的那個小鬱。
    不過趙媛倒是不打算說這種細節。
    隻是既然提到了實習生，趙媛難免想到今天夏眠跟自己說起的事。
    “對了，你知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說的我那個朋友，就是差點遇到麻煩的那個。”雖然這麽說，但是趙媛知道，以段清寒本人的記憶力，當然會記得夏眠是誰，不過就是先找個開場白罷了。
    果然段清寒點了點頭，而且第一句話就是：“那你這個朋友現在的問題解決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解決了，解決了，而且是圓滿解決。”趙媛說道，“甚至還有一點……意外的延展，感覺也算是好事？”
    “就是之前我這個朋友之所以能這麽快解決，就是因為有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本來想拍個紀錄片，然後來醫院取材的時候正好錄到了那兩個人陷害的直接證據，發出來一反轉，就無需其他更多的解釋了。”
    “不過這個不是今天講的重點，重點是這個畢業生居然真的因為這一個紀錄片而受到了關注，現在居然會真的有綜藝節目製作組來找她，然後說要拍一個醫院相關的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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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令趙媛沒想到的是，段清寒好像對此並不意外，甚至隻是點了點頭。
    “難道你提前知道這個事嗎？”趙媛有一些好奇的說道。
    “不算知道，或者說……隻是從一些渠道裏麵大概聽說過，有一個製作組想要做這樣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找上你們了。”
    趙媛想起之前段清寒在夏眠出事的時候說過想要幫自己忙，那時候好像就提了一句自己在相關的行業內可以找人幫忙。
    “原來段總日理萬機，這也是你的工作範圍之一嗎？”
    不過段清寒也隻是笑了笑：“運氣好，今天秘書遞上來的子公司報告裏麵正好有這一條。”
    這個趙媛倒是知道，畢竟段清寒好像主要還是做集團總部的決策，也就是說一些分公司的事情確實會在他眼皮底下過一遍，但至於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就看這件事情夠不夠重要了。
    “那看來段總還挺關心這件事情的？”趙媛笑著說。
    而段清寒也隻是溫和的勾了勾唇角，說了一句，“也算是”。
    不過趙媛不知道的是，其實如果按這件事情的體量來說，從策劃到資金投入，一段清寒總公司和集團的情況相較下來其實並不能入他的眼。
    不過的確也是因為今天秘書在送上策劃案的時候，他無聊隨便翻了翻，也就恰好看到了這個相關的計劃。
    最開始他甚至都沒有放在心上，這家旗下的子公司主要是新開的一家文化傳媒，專門做類似的企劃，但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特別有爆點的節目，因此業績也隻能說是平平，雖然沒有破產，但也不算驚豔。
    隻是原本自己當時想要把這個企劃書劃過去的時候，就意外看到了他們下麵寫的一行備注。
    備注上的內容是趙媛所在的醫院。
    盡管知道這件事情可能跟趙媛沒什麽關係，但是他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多翻開來看了幾眼。
    所以也算是因為這樣知道了這件事情。
    其實如果作為一個純粹的商人的角度，段清寒覺得他們的策劃也還算有模有樣。
    正是因為他們這個子公司這一兩年的業績並不算好，所以在投資方麵並不能拿到總部的太多資金，因此這才想到了要去找那個拍紀錄片的林雪，通過這個學生能聯係到夏眠本人的話，那的確會用比較小的成本達到比較多的流量。
    從投入和回報比來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抉擇。
    不過當時段清寒沒有立刻批準通過，恰恰也是覺得如果他們這樣太功利的去獲取流量，那趙媛的這個朋友肯定也不會答應。
    段清寒沒有否認這件事情，不過趙媛沒細問，他就暫時沒說：“所以這個學生去找你朋友了嗎？”
    趙雲看了看段清寒的神色也判斷得出來，他大概也隻是知道一個企劃的部分，因此解釋道：“去了，而且我感覺我朋友會答應。”
    看到段清寒有些訝異的神色，趙媛這才把剛才他來之前的那一些內容告訴他。
    “其實說實話，最開始我也不覺得她會答應，”趙媛說，“結果我在聽完之後，的確覺得對方是有點東西的。”
    “那個女學生提了新的意見，好像是對方自己去跟這家公司談判了，說可以幫他們招攬這個醫院的醫生，但是前提是一定要把製作組經費的一部分在得到流量和反饋之後按比例進行捐贈，這樣如果關注的人越多，那麽能得到幫助的人也就越多。”趙媛說，“而且不止如此，她還自己想到了，要以不同的視角來進行記錄和拍攝的，如果是從正規醫生的視角，那就是主要記錄工作日常和一些病人家屬的情況，而且主要是以不打擾醫生的正常工作為前提；但另一個視角就是完全從新的實習生的角度來的，相當於也是引導大眾用一個比較陌生但是又更淺顯易懂的視角來了解這個事情，也算是對醫院的一個更加接地氣的拍攝吧。”
    果然段清寒在聽完這句話之後也有點吃驚了：“就是那個畢業生自己想的？”
    “對呀，所以我才說這個人的確是有點東西的。”趙媛說，“本來我朋友也不太想參加這種綜藝的，或者也不是說不想，隻是完全不感興趣，可是才發現如果真的能憑借自己因為那件事情輿論所獲得的流量，而這個流量能幫助到其他人之後……”
    趙媛笑笑：“她可是一個比我還要厲害許多的醫生呢，而且心地是我見過最好的，我覺得不出一天時間，她就會選擇同意。”
    “而且……”趙媛想起今天夏眠那個不不算玩笑話的玩笑，“她甚至說，反正既然都是要來醫院不同科室了，估計是看我一個人閑著看她熱鬧不過癮，甚至還給那個畢業生推薦了我們的科室……”
    趙媛其實態度跟對方差不多，雖然自己沒有夏眠那麽以人為本——這也不是說她自己就多麽不好，隻是夏眠的確是她見過的最有善心的同行之一。
    說到這裏，趙媛揉了揉太陽穴：“我哪兒知道還有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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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去嗎？”段清寒忽然問道。
    “我嗎？”趙媛其實沒有太多思索，因為這種事對於自己來說也不算什麽大事，“我我其實還好，不過如果我朋友要去的話，那我也可以稍微配合一下。”
    “畢竟這個節目還能鍛煉一下實習生呢，哪個醫院的醫生不想讓自己手下的實習生能多學點東西，能更快的獨當一麵。”趙媛這倒是實話，“而且她到時候都出鏡了，作為朋友，我第一想為她再多澄清一下當時的事，而第二，既然她上了，那我陪陪她也是天經地義。”
    聽到這裏，段清寒好像若有所思低了點頭。
    “怎麽了，這跟段總聽到的小道消息有什麽不同嗎？”趙媛看著他的表情，還以為段清寒隻是從哪裏聽說，但還不知道細節，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麽，跟我看的差不多。”這句話段清寒倒是也沒有撒謊，畢竟在子公司遞交過來的那份報告上也隻有相關的策劃，但並沒有像趙媛現在說的那麽詳細，以及那個女學生說的那些能幫助別人的細節。
    既然這樣的話，段清寒覺得那自己也不是不能幫一幫。
    從總部幫扶子公司的角度來說，作為公司的決策人，看到子公司的人呈上來一份還算不錯的項目報告，其實當時那份報告上所需求的資金沒有那麽多，估計也是想搏一搏，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所以對方也會同意林雪給出的建議就，是想以小博大，如果能從這件事情中獲取一些剩餘的流量那，那就能把節目做起來，那這樣之後的合作項目就更加有保障。
    其實說實話，這是一個完全商業性的思考方式，在做這些構想的時候，製作組也並沒有想太多關於醫生本人的情況，因此在想到那個事件中心的夏眠時，也隻是緊急去找了拍攝者，想要從這裏獲取一些更多的信息，再隨便吃一口流量。
    他們其實沒有過多的去考慮，如果對方不答應後的方案是什麽，或者說也沒有設想這件事情的主人公會不會在這樣的公開的節目裏麵再次受到新一輪的輿論或者抨擊，從而對醫生本人帶來影響。
    段清寒稍微沉思了一會兒。
    其實平心而論，如果作為一個純粹的商商業角度考慮的話，就像今天自己看到這個報告時一樣，並沒有太多驚喜，但是也會給出他們想需要的一些金額作為投資。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畢業生的加入以及對方更加合理的建議，反而能把這個項目盤活。或者說，值得更多的投入。
    隻是段清寒也有一些拿不準。
    究竟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情先告訴趙媛，是要告訴她自己其實可以從中作出一些決策，所以可以讓她更放心的參與，還是裝作真的隻是看到過企劃案……？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趙媛和她的朋也許從頭到尾都會一無所知，但這樣的話也能讓他們更沒有負擔的去參加這一場記錄也能做到他們想做的事。
    而如果是前者的話……
    段清寒發現自己居然有了遲疑。
    他隻是思索了一下，如果自己如實告訴了趙媛，他可以在從中追加投資，那對方會不會反而選擇拒絕，而她的朋友可能也會因為自己的原因，為了避嫌而也跟著拒絕？
    段清寒不想拂了別人的好意。
    畢竟這件事在現在趙媛的視角看來，總歸是一件能幫助別人的好事。
    那自己就應該隻在後麵默默的幫助，頂多就是在子公司的事情上多留個心眼，或者說多給一點投資……
    不過還沒等他想明白，趙媛忽然就開口打斷了他。
    “是今天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完嗎？”趙媛抬頭看過來。
    段清寒別過眼，搖了搖頭：“沒關係。一點小事。”
    他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件事情在這種時候就告訴趙媛。
    畢竟他還沒有想清楚這件事情怎麽做才最完美，或者說要找一個怎樣的時機告訴對方最好。
    因此以他的性格來說，現在還不是開口的時候。
    畢竟段清寒是一個事實要求絕對完美，或者就算做不到完美，那也要考慮pan b的人。
    “好啦好啦，如果不是什麽大事的話，就先吃飯吧。”趙媛看著他，“我剛剛嚐了一口，特別好吃。”
    段清寒低頭，就看到趙媛挑了一塊形狀最好的肉，主動遞到他碗裏。
    油脂豐盈的牛肉襯著金黃色的蛋液，迸發出食物最合適的香氣。
    “別想了，試一試？”
    趙媛說。
    段清寒看著她，於是就更不敢開口了。
    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她卻隻是在想，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些什麽公司的煩心事，想用具有煙火氣的美食，從另一層麵撫慰他。
    段清寒隻能接過來，然後點點頭。
    在趙媛期待的眼神裏，他第一次有了一種自己在說謊的錯覺。
    不過跟她說的一樣。
    這家牛肉是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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