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當然不可能把自己剛剛想的那些都告訴對方，因此就扯著嘴角笑了笑：“我主要是來看小萌的，以一個曾經的接診醫生的身份。”
    “不過對方的父母確實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這句話倒是可以說出來的。
    趙媛站在不遠處看了一眼，對方父母還在跟管床醫生溝通，又耐心又溫和，好像對孩子有著無限的包容和寵愛。
    罷了，還好現在段清寒已經越來越自洽了。
    趙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想對方的事，而想著想著又總會想起那一頓近乎完美的晚飯。
    “算了，也不用想太多，反正順其自然唄，船到橋頭自然直，該是什麽是什麽。”夏眠看著對方的表情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趙媛點點頭，她當然知道對方是想安慰自己。
    不過她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好安慰的，畢竟現在自己跟段清寒的關係本身就是自己掌握的，本來就是因為自己的怯懦才讓兩人沒有更進一步，又何來被安慰一說。
    隻不過作為一個醫生，她看到段萌的病還是有一些於心不忍。
    畢竟隻要是淋巴係統的病，每一次入院都還是要做相關檢查，而對於這樣的一個半大孩子來說，必須要做的檢查就是骨髓穿刺。
    趙媛當然也在腫瘤科輪轉過，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操作。
    小孩子骨頭軟，有時候穿刺還不一定會一次成功。
    關鍵是這麽小的孩子就要受這樣的頻繁痛苦……
    趙媛在心裏有些感慨。
    這麽一想，其實段清寒的父母，也不是沒有遺憾。
    之前隻有段清寒的時候，覺得孩子是最優秀的，最完美的，要把一切最好的東西給他，可是卻完全忽略了對方想要什麽，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想要的感受。
    隻覺得把所有的東西給他就好了，而一匹小馬對一個孩子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麽，畢竟長大了之後男人可以買很多匹馬，因此他的父母也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而現在段萌的確重新被愛澆灌生得很好，正當他們以為一切又會重新好起來的時候，又生了這樣的病……
    隻能說世事無常，好像誰也沒有完美的人生。
    不過這些東西倒是沒有必要跟夏眠說，也都是自己看到的時候會連聯想到段清寒而已。
    在這一刻，趙媛承認段清寒在自己這裏是與眾不同的。
    夏眠在旁邊跟她一起等著，順口問了一句：“所以你倆這兩天有見麵嗎？”
    趙媛還在想著段萌的事情，因此有些走神，隨口說了一句：“有啊，前兩天他還來我家做飯來著。對了，你提醒我了，今天魏之霖好像聯係我說要給我家裝個洗碗機……”
    夏眠愣了一下：“你說什麽？他來你家，給你做飯？而且魏之霖又是誰啊！！”
    趙媛忘了這一部分有沒有跟對方講過，抬起頭來甚至有些迷茫地說：“就是段清寒的助理啊，那個特別厲害的秘書。”
    夏眠：…………
    “你們什麽時候進展到霸總給小白花做飯這一步了！！”
    夏眠整個人還處於一種震驚的狀態：“而且按照小說套路，難道不應該是小白花給霸總做飯，然後征服了霸總有胃病的身體嗎！”
    趙媛抬起頭，用一種看弱智的眼光看了夏眠一眼：“你到底是看了幾個g的這種垃圾讀物？”
    “這哪用看多少，隨便看兩本就知道是個什麽劇情了。”她擺擺手，“現在問題不在於我看什麽書，難道你不覺得你們的發展太過於標準了嗎？”
    趙媛皺了皺眉：“難道按照這種小說，劇情不應該是強娶豪奪嗎？”
    她這麽一說，夏眠又深以為然：“也是，你們的進展多次讓我以為可能就快水到渠成了，結果下一步你跟我說隻是拉了個手。我跟你說，要是小說這樣寫，我都要大罵水文的，這簡直就是在浪費錢浪費字數。”
    趙媛：“…………”
    這下換她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順其自然的結果！又沒有別的什麽！”
    “知道了知道了，順其自然，我不也沒有說你別的什麽嗎？所以……”夏眠還是很好奇，段清寒居然真的又去趙媛家做飯這件事，“他做飯真的很好吃？”
    “這個不是好吃不好吃的問題。”
    趙媛故弄玄虛的說了個開場白。
    “就是那種，就是那種……”趙媛微眯起眼，努力回想那一晚的晚餐，“反正首先絕對不難吃，而且味道的確還不錯！”
    “你們吃的什麽？”
    “西班牙海鮮飯，冰鎮芥末龍蝦刺身，焦糖布蕾，哦，然後我還外賣買了一支酒。”
    趙媛如實說道。
    夏眠聽完這個菜單，道：“你如果不說這是在家裏吃的，我還以為他帶你出去吃什麽高級餐廳了。”
    “我們是去超市買了東西回來做的！性價比還是要高很多！”
    “你看你看，這就開始護上了。”
    “關鍵是他在做飯的時候還會改良，比如說他告訴我西班牙海鮮飯正宗的話，其實米飯不太符合中國人的胃口。然後他還特地把米飯改了一下，吃上去就沒有那種半生不熟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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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你知道嗎？他居然專門買了個噴槍，就為了做那個焦糖脆殼！好專業啊，我還以為是什麽甜點師傅呢……”
    夏眠還在持續震驚中。
    “我怎麽感覺有種你在拚拚圖的錯覺？”
    夏眠想了一想，決定用這樣的比喻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你之前遇到的他似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然後這段時間你們就在一點一點的像拚拚圖似的互相完整……”
    趙媛聽著忍不住說：“……你才是最適合寫小說的那個吧？”
    “不過這樣子挺好的，慢就慢點也沒什麽關係。”夏眠剛準備再說點什麽，段萌的主治醫生已經替她開好了住院證，而對方的父母也正好走出來，準備繼續去辦手續。
    於是夏眠給趙媛點了點頭，先把自己要會診的病人情況跟對方說清楚，然後簽字確認之後就把那一張會診單塞進了病曆裏。
    雖然忙裏偷閑的感覺很不錯，但是總也不能一直聊下去，跟趙媛聊了一會兒也算休息夠了，夏眠還有事情沒做完，就先回了科室。
    而趙媛還站在病房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剛跟夏眠聊完的那個管床醫生正好進來，他當然是認得是趙媛的，看著她有些猶豫的樣子：“小趙，你認識？”
    “之前對方來我們科室首診過，我算是她第一個接診醫生。”趙媛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說認識別的，隻說自己跟段萌的確有在醫院上的交集。
    “想想她應該也到了化療時間，所以今天有空就順便過來看看情況。”
    “我當什麽事呢，沒想到你這麽記掛你自己的小病人。”端萌的管床醫生笑了笑，“還好現在小朋友情況還不錯，我給你重新介紹一下？”
    趙媛點點頭。
    “說實話，我當時接手的時候也覺得這樣很棘手，但小姑娘實在是太懂事太聽話了，有操作的時候甚至都不會哭，而且對方家長也很負責，所以溝通起來也比較穩定。”
    段萌的腫瘤科管床醫生說道：“現在就是例行化療，看這一次做完之後的情況，如果好的話可以已經開始準備聯係一下移植了。”
    因為對於他們這種年紀很小的血液病患兒來說，在化療時病情穩定，體內的腫瘤細胞趨於一個比較低活躍性的狀態時，就可以考慮進行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風險當然大，但也是最重要的治療方法之一，如果真的沒有什麽排異性或者移植比較成功的話，那基本上這個疾病也可以慢慢從孩子的身體裏離開了。
    而一般骨髓移植，親緣的成功率會更高一點，如果是有兄弟姐妹那就最好了。
    趙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記得小萌好像還有個哥哥……”
    雖然用詞的時候用的是好像，但其實趙媛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對，所以對方的哥哥願意到時候一起配型的話是最好不過的，因為這樣會比父母的更好一點。”
    腫瘤醫生介紹道：“不過還得看這兩次做完之後的化療後副反應，就算真的要做這個項目，也得等到她身體恢複了才行。”
    趙媛點點頭。
    “你不是他的首診醫生嗎？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段萌的管床醫生非常貼心地對趙媛說道，“小姑娘很熱情，你去的話她會很開心的，肯定還認識你。”
    對方這麽說了以後，因為還要去收住院和寫病曆，就先一步離開了。
    趙媛剛開始的猶豫也因為對方的這些話，終於消散了不少。
    她站在門口。
    因為對方條件非常不錯，加上年齡又小更要注意防護，所以科室專門騰了一個單獨小房間給她。
    趙媛進去的時候，段萌剛打開電視，正在看自己最喜歡的英文動畫片。
    看得出來，對方果然是一個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因此就算一個人在病房也不會覺得孤獨，此刻正聚精會神對著電視，還在複述上麵人物對話的台詞。
    直到自己走近了，段萌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朝她看去。
    “趙醫生！！”
    趙媛一開始以為對方應該會把自己忘記，或者是要過一會兒才能認出來，沒想到對方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已經笑著喊了自己的名字。
    這種感覺無疑是驚喜的，而剛才的那一點搖擺不定，也早就消失了。
    趙媛走到段萌的病床前也笑起來：“你還記得我？”
    “那怎麽可能會忘記！？”小萌好像很在意這一點，“不僅沒有忘記，記得還很清楚呢。”
    “趙醫生，你來幹什麽呀？”
    趙媛看著對方的笑臉，心裏也軟了不少，要不是因為在醫院，說不定都想伸手摸一摸她的頭。
    “我來看一看你，看看你最近有沒有好好聽話。”
    趙媛剛走近，段萌就想往自己的身上撲，看得出來對方還是很喜歡自己。
    之前自己接診的時候就這樣，現在還是如此。
    被孩子喜歡當然是不錯的體驗，不過在醫院接觸性的細菌太多，趙媛還是克製地讓她碰了一下，就沒有再多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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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萌再怎麽聽話懂事，畢竟也隻是小孩子，因此可能對自己的疾病了解的還不那麽深刻：“我這幾次都有好好來醫院做治療，媽媽說隻要我一直堅持聽話就能好起來的，到時候還要給我獎勵呢。”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獎勵，因此趙媛也很耐心的蹲下來，然後問她：“你媽媽答應你了什麽獎勵？”
    提到這裏段萌的聲音比之前還要雀躍，很驕傲的說：“這次媽媽告訴我，隻要我乖乖聽話，配合他們治療，到時候隨我怎麽提都可以。”
    “那我可能……想要一個寵物。”
    趙媛的動作頓了一下。
    因為段萌的話，不得不讓她想起之前段清寒跟自己說過的，當時的小萌甚至想養企鵝，他的母親都想著要怎麽把酒窖改成真的能飼養的標準，而現在隻要她能好好治病，想必她的母親真的能答應她的一切要求吧。
    “不過也說不好，醫生說我現在這樣，還是先不要養小動物的好。”
    小萌說到這裏微微低下頭：“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病治好，說不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思考。”
    趙媛聽的又心疼又感慨，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不過段萌好像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有什麽失落，因此隻是單純把這件事情當做分享，告訴了趙媛。
    所以對方很快抬起頭來，孩童的眼睛水汪汪的：“而且我其實沒有想好獎勵要什麽，可是又覺得真的很想要媽媽送我的獎勵，如果是你的話，趙醫生，你會想要什麽獎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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