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寒一下子也愣住了，畢竟沒想到趙媛會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當然其實自己也知道今天自己的狀態不對，隻是沒想到趙媛會察覺得這麽快，而且已經在辦公室提前看過了血象。
    事實上今天段清寒可能也是因為小萌的緣故有些低沉——以前的他認為這種情緒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因為低沉其實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除了給自己情緒上多一些無謂的壓力之外，所要麵對的還是需要去麵對。
    但趙媛其實沒說錯，自己昨天之所以會去找值班醫生要止痛針，也的確是因為兩人昨天的對話。
    段清寒覺得自己還算是能忍痛的，因此覺得就算晚上再有類似的情況，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有的時候人就是有一種類似的心理暗示，如果趙媛沒這麽說，那段清寒估計也就疼一疼就過去了，隻要不去想，總會熬到早上，至少不會給醫生跟護士增添麻煩。
    問題就在於趙媛此前提過了，而且不隻是提了，關鍵是提完之後還裝作信了自己的話。
    這就跟之前不太一樣了，讓自己難免會忍不住在空閑的時間多想，思考趙媛是不是其實早就知道……對方畢竟是經驗豐富的醫生，在這方麵本來就有自己的見解，自己再怎麽在他麵前掩飾，在專業的醫學人士麵前，估計都有點像班門弄斧。其實每次想到這裏，段清寒都認為趙媛未必沒有識破自己當時的嘴硬，隻不過嘴硬這兩個字對於他而言好像有些陌生，因此才沒有選擇拆穿。
    更何況……昨天晚上的疼痛確實加劇了，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多一點。
    可能對於段清寒來說，喊痛是一個非常不適合自己身份的詞匯，但是昨天晚上小萌睡著之後，原本就難以忽略的疼痛感又鑽心一般的湧了上來，比起之前的更猛烈也更厲害，如果說之前的疼痛是一點一點往上深入骨頭的疼，那現在則是從骨頭已經發散到了其他地方，有一種放射性的、鑽心的痛感。
    段清寒試圖以別的方式，比如想一點其他的東西，公司裏的事情也好，生活中的事情也好，總歸就是讓自己的思維轉向別的方向，來減緩或者忽視掉這種疼痛，可遺憾的是這種疼痛好像不會因為自己的意誌而轉移，甚至自己越是想著不去思考，卻越是往腦海裏鑽。
    而到最後，段清寒想起趙媛白天時的表情，好像也覺得有的時候沒有必要這麽逞強，就像很早以前趙媛曾經隨口說過一句話，醫學的誕生本來就是為了治療疼痛，就是為了讓一些可以通過人為或者藥物能解決的方式，避免掉更多可能發生的病痛，就像一些晚期癌症的患者，可能會用到阿片類的藥物，比如嗎啡之類的，以前還有很多人不理解，也不讚同這種方式，會認為這樣的藥物有成癮性，對身體有害而拒絕選擇使用。但因為很多時候這些人其實沒有非常完整的醫學觀念，隻知道藥物的副作用，可是卻不知道具體的用量以及可能造成的各種各樣的情況是出自哪些原因，雖然的確有他們所想的那樣的事情發生，但其實概率並不大，比起賭那些不大的概率可能造成的影響，還不如先接受藥物所能對身體帶來的好的一部分。
    當然段清寒倒沒有這種老古板的想法，單純隻是那時候並不想開口罷了。
    總之在想了一堆有的沒的之後，段清寒還是決定沒有必要真的這麽撐著，於是在確認小萌熟睡之後，自己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又找值班醫生說明了情況，然而職高醫生聽完之後覺得這時候用止痛藥其實會比較緩慢一些，更何況考慮到其他可能的因素，最終還是選擇了止痛針，這樣比較立竿見影。
    ……就是沒想到，正好讓趙媛給看見了。
    既然都想到這裏了，段清寒倒也沒有之前那麽重的包袱了，於是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是有一點，所以我及時找了醫生。”
    趙媛也沒有戳穿對方的話，因為自己也知道，如果隻是一點疼痛的話，值班醫生的水平肯定不會直接給止痛針，不過現在想想，段清寒已經可以主動承認這件事，而且還能告訴自己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因此也沒有必要真的問的那麽詳細，所以欣然點點頭“那就行，你這個止痛針還蠻常見的，除非天生體質問題，大部分人都比較見效。”
    的確在昨晚打完止痛針之後，段清寒原本以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起效期，沒想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有些累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在注射完之後沒過多久，的確感覺不到疼痛了，而且也很快進入了睡眠，這一次，沒有再做奇怪的夢。
    段清寒仰起頭來“今天忙嗎？”
    用一種很隨意的閑聊語氣。
    趙媛也知道對方現在找自己閑聊也是想主動分心，畢竟今天小萌的狀況都不太好，現在好不容易睡著，就算段清寒作為哥哥，再怎麽裝作雲淡風輕，可心裏的擔憂還是騙不了自己的。
    於是趙媛也正好點了點頭，勾起唇角輕輕笑了起來“今天還行，雖然有幾個新病人，不過也沒有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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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今天在最後查房時遇到的那個高中生，又說道“而且還遇到個挺有意思的小姑娘……每次看到這種很有活力的高中生，都感覺自己能被他們身上的青春氣息所感染，很喜歡。”
    因為小萌現在還在休息，所以趙媛說話的聲音很輕，語速也很慢“是個飲食原因來醫院的胰腺炎，跟我聊了好多。”
    趙媛原本還想給段清寒簡單概括一下，她們都聊了什麽，想起剛剛那個高中生對自己說過的事跡，又想起對方告訴自己她室友因為自己堅定了方向……心中一邊感慨，又想起另外的事情來。
    那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條拍賣會消息，雖然之前的事情段清寒已經知道了，但這跟之前不一樣，還是需要跟對方溝通一下的。
    隻不過趙媛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跟段清寒描述這件事，想了想還是決定幹脆直接拿出手機“對了，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看到了一些別的內容……”
    比起各種拐彎抹角，倒不如直接開門見山來的痛快，於是趙媛幹脆直接晃了晃手機上的屏幕“我看到好像有人扒出你幾年前參加拍賣會的照片了，而且還是正臉照，正好跟前兩天咱們一起被路人偶遇的那些照片拚在一起……你看要不要魏之霖處理一下，或者我幫你澄清澄清？”
    段清寒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驚訝，不過還是順著趙媛指向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笑了“怎麽這個照片都有。”
    “你很介意被別人拍到嗎？那個時候？”
    趙媛忍不住說道。
    不過段清寒倒是很輕的搖了搖頭，臉上看不出有什麽不開心，好像現在的事情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大事“不是很介意，隻不過很難得出席一次這樣的場合就被人拍到了，還是覺得有些有趣。”
    “而且澄清什麽的……”段清寒聲音頓了一下，“你上次不是已經幫我澄清過了嗎？”
    趙媛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我怎麽記得我都沒有這種印象呢，什麽時候？”
    不過段清寒還沒說話，趙媛好像就從對方帶著輕笑的表情讀出了意思，原來段清寒現在說的是之前自己用個人賬號關注了他微博的事。
    “你不會說的是那個微博賬號吧……”趙媛看見段清寒的表情果然鬆了一些，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跟自己猜測的一樣，連忙繼續說道，“這有什麽的，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隻是關注一下，根本就沒有什麽損失，這哪叫什麽澄清。”
    “對我來說已經很有幫助了，謝謝。”
    雖然這件事情後續發展得有些微妙，畢竟段清寒那時候確實有些別的心思，比如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宣示一下主權，也算是滿足一下自己微弱的心理願望。
    當然了，這些話就沒有必要跟趙媛現在說清楚了，畢竟後麵網友還誤會了，甚至誤會成這個營業公司是跟寧紀澤有關係的，然後又吸引了一波新的cp粉……那都是後話。
    想到這裏，段清寒心裏又輕鬆了許多，自己本來就不是很介意公眾心理的形象到底是怎麽樣的，畢竟自己又不是明星，不需要什麽作品吸引人的注意，更何況，雖然自己讓魏之霖用企業微博號跟趙媛互關，起到了一些反效果，但後續的情況倒也不壞，比如現在倒戈的網友就已經越來越多了。
    想想以前的段清寒，絕對不會因為這種所謂的公眾輿論，想到心情，但現在居然會因為這些細小的事情感到一點點竊喜。
    果然跟趙媛聊一會兒天之後，心情都能放鬆許多。
    當然了，趙媛是不知道此刻段清寒心裏都在想什麽的，隻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幫到段清寒什麽，更何況對方還因為自己現在的流量原因受到了其他的關注，心裏還有些擔心。
    不過因為考慮到小萌還在睡覺，所以兩人的話也不密，還好有的時候就算相思而作，不說話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麽尷尬。
    但兩個人心裏也都有各自的想法，畢竟隻要在這個病房裏，就總是忍不住會擔心此刻睡在簾子裏的那個人。
    過了一會兒，段清寒忽然沒有征兆的開口。
    “雖然我現在不知道要以什麽樣的身份來詢問你……”他的聲音很輕很慢，就好像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該不該說出來，“是以病人家屬的身份，可是你現在又不算我們的主治醫生，可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又好像有些道德綁架。”
    “我知道我現在問這些也沒什麽意義，而且我完全知道你會回答我什麽，可是我就是想……”
    說到這裏段清寒抬起頭，眼神看上去很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這樣“現在小萌這個狀態，如果到時候在移植的過程中出現什麽情況……她以前身體都還不錯，在得這場病之前從來沒有過別的不舒服，甚至小時候連發燒都不曾出現過……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到時候真的有什麽緊急情況需要處理，她應該也能熬過去的，對嗎？”
    好像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段清寒就很快意識到不應該這麽說，因為他其實非常清楚自己該問什麽樣的話，又該在什麽樣的情形下發問……總歸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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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剛剛可能確實有些不知道怎麽做才好了，你就當我病急亂投醫了吧，”段清寒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醫生肯定在這個時候不會給出確切的回答，因為就連我自己也清楚，這本來就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原來有的時候，在真的想不到其他辦法時，也隻能用這樣的話來自我安慰。”
    段清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其他的情緒，不過對趙媛感到抱歉是真的。
    趙媛也愣了一下，好像第一次看見對方在自己麵前稍微展露出這樣的脆弱……甚至都算不上脆弱，隻是他情緒的一點外泄。但作為以前的段清寒來說，卻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可是自己又怎麽能不理解，就連夏眠當年也是這樣，就即使自己就是學醫的，就即使自己已經在醫院工作，可是在麵對家人的重病，卻還是會生出一些似有若無的希冀，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指摘的。
    而且作為醫生，這樣的場景其實自己麵對過很多次。
    更何況自己還是急診科的醫生，每天都有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病人，又有各種病情急轉直下或者有其他進展的患者，每天都要麵對患者家屬的各種詢問，有的是單純的擔憂，有的是一些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又或者有些人就像段清寒這樣，其實什麽都知道，但有的時候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最後有些無解的想從醫生這裏聽到一些更積極的回答，好讓他們也能對後麵的病情增進信心。
    而趙媛一般在麵對這種病人時也會很真誠，先是把病情從頭到尾的梳理一遍，然後用更淺顯易懂而且深入淺出的方式讓他們理解現在的情況，隻要有一點希望的，她都不會把話說死，但與之相同的，那就是就算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她也不能把話說得很絕對。
    隻是有的時候確實可以給患者以及病人家屬一些信心，讓他們更加配合自己治療，會說一些鼓動的話，但有時候要麵對一些嚴重的肺部感染或者dic的病人家屬，即使能看得到對方眼睛裏充滿著祈求，可那時候也隻能用最輕柔的話說出更多的實情，比如治療效果大概率不會太理想，你要不要考慮最後的時間稍微減緩一下用藥劑量，或者直接回家好好休養，總比在醫院受罪好，不過通常趙媛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已經證明，在他們科室以及icu都已經沒有了太多治療的必要。
    很顯然現在小萌也不屬於這一列，畢竟她還有移植的希望，而隻要能夠移植，說不定以後就真的能擺脫，可現在的情況是小萌的血象已經到了三度減低，這也不能不忽略，雖然知道這大概率是必經之路，可是真的發生時，每個人也隻能跟摸著石頭過河一樣，走一步看一步。
    可小萌的特殊之處是在於，誰也不知道往後會發生什麽，也許每一步都可能產生無可逆轉的後果，可是誰都要往前走，因為如果不走的話，在原地停留也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像她這種疾病，就算化療結束之後也隻是短暫抑製，而且後麵的複發率很高，腫瘤細胞會一直存在於血液中，而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又特別容易轉移，不管是轉移到淋巴結還是轉移到其他地方，尤其還有可能轉移到腦部，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回天乏術。
    而段清寒現在……想聽自己說什麽呢？
    難道自己也要像麵對那些病人或者病人家屬那樣，雖然真誠，但是依然會毫不留情地說著實話，說著可能發生的一切危險因素，說著後麵的治療依然凶險，誰都不能保證沒有意外發生。
    但問題在於段清寒什麽都知道，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安慰似的說一句沒事的，但又想從這裏獲取到一點別的信息，盡管誰都知道，關於這個病情，不管是醫生還是主任還是護士或者家人，都已經了解的很多了。
    可是看著段清寒此刻的表情，趙媛忽然覺得，如果在對方已經知曉一切的情況下，其實作為醫生也沒有必要吝嗇自己的話語。
    “我……”
    趙媛先開口時還頓了一下，因為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不過還是繼續“雖然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我想說的是……”
    “拋開我跟你的關係，就算小萌隻是我的一個病人，那也是我見過最可愛最聽話的孩子，我還記得小萌入院時的樣子，畢竟我是接急診的，而那個時候小萌正好因為兒科急診那邊位置不夠轉過來的……當時兒科急診那邊過來說的是發燒，然後我們先查個血看看情況，因為當時發熱的溫度不算特別高，當時兒科記者那邊還過來跟我們說，可能是感冒或者其他的因素，甚至第一時間也沒有考慮腦膜炎，總覺得應該是個比較輕鬆的感冒，但沒想到等急查血結果出來之後就直接收入院了……”
    趙媛低著頭回憶著當時的情形“那時候小萌剛進來的時候還閉著眼睛，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下了診斷，但我跟她說什麽都很配合我，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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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媛這麽說著，段清寒也回憶起那時候自己正好在國外出差，確實沒有辦法立刻回來陪小萌住院。
    但想來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但又陰差陽錯的湊到了一起，如果那個時候自己第一時間陪小萌來醫院了，那時候看到了趙媛會不會又有不一樣的情況，他們現在會不會又不是這樣的關係，但又很巧妙，因為那天甚至不是趙媛該值班的時候，隻是因為正好在醫院多停留了一會兒，而正好兒科急診那邊又缺人手，就把小萌送了過來。
    好像每一個點都是巧合，如果沒有卡上那個點，兩人都不會遇到。
    當然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場相親估計會變得更有意思，又或者說因為沒有小萌的連結，可能兩人從此以後也沒有其他的聯係了。
    而趙媛還在繼續說著“後來覺得這個小姑娘怎麽這麽乖，可怎麽得的是這樣的病，一邊又心疼，一邊又無奈，那是跟你認識之後，小萌就轉去了該去的科室，後麵就……”
    後麵發生的事情兩個人都知道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好像也挺囉嗦的，就好像我自己都不清楚現在說這些話的重點是什麽，但是我確實很想說，你要相信，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她能好好的，能一起熬過去這一段最艱難的時光，她之前的化療副反應這麽小，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不適，也可能是這一次的劑量比之前都大，所以就算有這種情況出現也很正常，哎呀我覺得我現在腦子好亂反正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小萌這樣好的孩子，運氣也一定很好，她都能熬到自己可以做骨髓移植，想來也一定能熬過去這一次的操作。”
    看到段清寒的表情，趙媛有些無措“我不知道這個算不算在安慰你，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安慰，但是我這些都是我真實的想法，我——”
    “我知道。”
    段清寒的聲音低沉，但這一次，語氣裏帶著一些篤定。
    “我能聽到你說這些，就已經很滿足了。”
    趙媛抬頭看去，看見段清寒眼中有一些自己不是很能看清的神色，跟以前自己見過的他不一樣，但又無比真實。
    “那晚上要吃什麽嗎？”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對方這樣的眼神，趙媛忽然有一種想要避開的衝動，因此還沒等對方說話，自己就先別開視線，稍微有點生硬的轉移了一下話題。
    段清寒當然也順著自己的話點了點頭，並沒有讓自己難堪，畢竟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和紳士風度。
    “晚上的話，阿姨應該會從家裏麵送飯過來，因為小萌今天不太有胃口，所以會做兩份不一樣的，如果你有想吃的跟我說，我去通知她。”
    趙媛知道段清寒家裏肯定有專門的廚師給小萌做飯，不過自己的習慣就是不麻煩別人，所以聽到段清寒這麽說，倒是也立刻搖了搖頭“我這不是剛剛吃的甜點嗎？本來就不是很餓，感覺要麽會吃夜宵，要麽就直接回家睡覺。”
    “我這可不想跟你客氣啊，我這是在實話實說，”趙媛又看了一眼段清寒，生怕自己被他誤會，又立馬補充了一句，“我這都吃過東西了，你也知道我有的時候會饞，但是肚子其實沒那麽餓，你先管好小萌就行，不用管我。”
    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趙媛忽然又想到什麽，幹脆反客為主的問道“可你現在別說我了，也別說小萌，你今天又吃了什麽？”
    段清寒驟然被這麽一問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還有檢查自己飲食的這一項目標。
    趙媛其實也知道自己可以不這麽問，但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現在還在醫院的緣故，就算他們不是自己的病人，但因為自己現在身上還穿著白大褂，就依然保留了這種習慣，畢竟按照自己查房的習慣，這些東西都是必問的，尤其是那些剛做完手術的病人，排氣排便這些東西都是要及時注意並且及時處理的，反正醫生也沒有這方麵的避諱。
    而正好因為自己在急診科見的多了，有很多病人千奇百怪的，數都數不過來，比如有些跟父母鬧別扭，直接把自己餓的胃出血的學生，有跟對象分手直接絕食，或者莫名其妙找了一瓶不知道哪裏來的農藥灌進肚子的戀愛腦，還有就是像今天過來的這種患者一樣，因為吃的太好吃的太多導致胰腺炎的……總之除了那些外科以及胃腸科之類的科室，急診科查房是什麽都要問的，飲食方麵也特別注意，所以久而久之也形成了習慣，有的時候遇到一些不聽話，還要不好好吃飯的病人，趙媛自然也會拿出一些醫生的威嚴來……隻不過沒想到聊著聊著，這份威嚴就轉到了段清寒身上。
    很明顯他也沒反應過來趙媛為什麽突然間這樣，因此愣了一下還是說道“吃了午飯。”
    但很明顯趙媛並不滿足，或者說很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因此繼續追問“午飯吃了什麽？具體有哪些菜？今天又喝了多少水？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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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半句話終於收回去了，畢竟要是再問下去，就真的要問到跟日常查房一樣的內容了。
    “………………”
    很明顯這個問題忽然把段清寒問到了。
    果然看到段清寒此刻的表情，趙媛勾了勾唇角“你不會什麽都沒吃吧，或者隻喝了幾口水？”
    “………………”
    段清寒沒有發話，過了幾秒鍾之後試圖為自己辯解“阿姨帶來的午飯，隨便吃了一點。”
    “你怎麽沒有審題呢，我沒有問你午飯吃了一點或者吃了多少，我剛剛的問題已經變成了你午飯吃的是什麽，有什麽菜？”
    “………………”
    段清寒依然答不出來。
    畢竟對於段清寒來說，鮮少遇到這種受到質疑或者質問的時刻，通常都是自己跟別人說話或者下命令，雖然自己在公司裏也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下屬說話，因為自己的身份和其他的原因，員工也肯定都會好好回答，除了自己剛回公司的時候，有幾個老股東根本不服氣自己，不僅處處跟自己作對，而且還以為自己隻是過來隨便看一看就會回國外的小少爺，完全不配合，甚至還損壞公司利益。
    當然後麵段清寒用自己的手段處理了這些老頑固那是後話，但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跟自己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而且還是這樣質問，必須要自己回答的方式。
    當然了，雖然是質問，但趙媛的語氣卻也沒有很強的攻擊性，隻不過硬是要對方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複，而段清寒又恰恰因為心虛，又因為沒怎麽經曆過這種……一邊覺得新鮮，一邊還有點樂在其中，當然了，最後更多的還是心虛。
    畢竟自己今天中午確實沒吃東西，除了聽魏之霖匯報工作情況的時候喝了點水，除此以外連水果都沒吃，加上今天小萌狀態不太好，自己本來就擔心，更是沒什麽心情進食，哪還能想得起來阿姨中午送了什麽午飯過來，畢竟自己看都沒看一眼。
    而趙媛當然從他心虛的眼神裏麵讀出了自己想讀出的東西，哼哼了兩聲“段總今天不會殫精竭力一整天，為了公司盡心盡力，忙到連飯都沒吃吧？”
    這句話帶著一點調笑的陰陽怪氣，但又因為趙媛的語氣其實是帶著一些玩味的，所以並沒有感到任何攻擊力，反而有一種打趣的感覺。
    而兩人剛剛因為討論到小萌的病情，有些沉寂的氣氛終於稍微活躍了一點，雖然是以段清寒答不出問題為代價的。
    “……”
    段清寒眼看沉默無用，不管自己再怎麽回答，隻要說的不是實話，很明顯趙媛都能看得出來，最後也隻能無奈的選擇承認“確實是忙得忘了吃。”
    “是忙的忘了吃，還是自己不想吃？還是說根本就沒辦法在醫院吃飯當一回事？”但趙媛在問病人這一方麵本來就很有一手，畢竟這也是醫患溝通裏的一部分，要是問什麽問題總是被病人捏著鼻子走，那肯定會對問診造成影響，而且會獲取大量無用信息幹擾到自己的判斷，所以醫生其實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查房流程的，也有麵對一些嘴硬病人的獨特方式，隻不過這個方式現在在這裏用上了而已。
    段清寒這下也笑了起來，幹脆彎著眼睛看著趙媛輕聲說“這下算是被醫生查房抓到了？”
    “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沒用了，我剛剛問你的時候，你要是好好回答我還能站在其他的視角跟你聊聊天，但現在不行，現在我可是進入狀態了，”趙媛笑得狡黠，“你可得老實回答我。”
    段清寒忍不住舉起手，半是投降的說道“好的趙醫生，我認輸，您隨便問。”
    “從早上查房到現在，一共都吃了什麽東西？”
    段清寒還是試圖掙紮了一下“吃了一點阿姨送過來的水果。”
    “什麽水果？”
    段清寒果然又卡殼了。
    當然了，自己肯定沒有因為趙媛的這些話有什麽別的想法，隻是因為自己確實很少應對這樣的情況，雖然自己以前在社交的時候也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現在對著趙媛撒這種小謊……居然也會被問倒？
    段清寒想了想說道“好像是一些櫻桃和瓜果類。”
    “什麽櫻桃什麽瓜果？”
    “……應該就是正常的櫻桃，還有網文蜜瓜。”
    段清寒試圖蒙混過關，沒辦法，自己說的話得自己圓回去，他想了想，好像前兩天入院之前看到阿姨端了果盤裏麵有這些東西，所以也隻能這麽順著說道。
    沒想到趙媛還真的有些認真了，走到旁邊的垃圾桶前看了看“如果說蜜瓜是削好了送過來那也還行，可是你要是吃櫻桃的話，至少會有櫻桃梗吧？怎麽我看垃圾桶裏麵是山竹的殼？”
    “…………”
    段清寒有些在心裏苦笑，壞了，這算是被山竹背刺了。
    “行了，那我也看得出來，你剛剛是在說謊了，重新給你一次機會，老實交代，今天吃了什麽水果？”
    “……沒怎麽吃，確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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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除了水果之外還吃了什麽？”
    “…………”段清寒沉默片刻，總感覺要是自己再說謊的話，估計趙媛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還要查一查，說不定等會還要直接去問阿姨，想到這個可能性，還是老老實實說了實話“沒吃。”
    但很明顯跟剛剛一樣，這兩個字是不會讓趙媛滿意的，因為還沒有回答為什麽沒吃。
    這一次趙媛直接沒說話，反而是挑了挑眉繼續看段清寒，好像是一種無聲的詢問。
    “……”
    “不是忘了吃，確實那時候……沒什麽胃口。”
    果然這個答案終於稍微讓趙媛滿意一點了，對方還是能看得出來段清寒是不是在說實話的“那那個時候阿姨有沒有讓你吃午飯？”
    “有，不過小萌比較重要，所以我讓她先勸小萌……”
    “然後你就趁著哄小萌吃飯的功夫，自己也不吃了，是吧？”
    段清寒咳嗽一聲“算是。”
    “我怎麽就忘了你現在是住院的人呢……”趙媛說話的語速快了一點，但是因為怕吵醒旁邊的小萌，所以依然壓低了聲音，“是我之前沒想到，早知道應該早一點來叮囑你的。”
    “怎麽你也跟我那些病人一樣，不喜歡吃飯就不吃，不想吃飯就直接什麽都不管……”大概是切換成了醫生模式，趙媛也難得變得有些絮叨，“每次勸這些病人吃飯跟鬥智鬥勇一樣的，沒想到你也跟我鬥智鬥勇……”
    段清寒張了張嘴，本來想為自己辯解一兩句，比如解釋一下自己確實沒有這樣的想法，又或者說一下當時自己為什麽不想吃，但很明顯趙媛現在是聽不進去的，甚至還在段清寒準備開口之前直接給了一記眼刀“你就說你最後吃沒吃吧。”
    “……沒有。”
    平時在公司裏坐在最高層辦公室的人，此刻倒是聽話的不行，趙媛問什麽說什麽。
    一般是很難看到段清寒這一麵，趙媛雖然知道現在自己不應該切換成醫生模式，但還是沒忍住“我就說我今天看你狀態也不太對，本來隻是想順便問一問的，但你居然還不想說實話，還好我追問了一下，不然你是不是還打算真的繼續瞞著？都到醫院了還不跟醫生說實話，你們這種患者真是……”
    大概是帶入了自己之前的一些患者，尤其是一些怎麽說都不聽，而且還特別喜歡嘴強的患者，加上在醫院飲食本來就很重要，雖然有些人確實因為在醫院不願意吃飯，但這本來就是每個醫生都繞不開的話題，隻要是住院，醫生都要給自己的病人交代清楚，所以趙媛說話的時候也就順便想到了昨天，順口直接一出溜說了出來“我昨天看你說你自己不痛，我就感覺有點奇怪，雖然我理解有些病人確實天賦異稟，但你那個樣子吧，總讓我有些懷疑，現在——”
    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趙媛好像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昨天的話說漏嘴了，立刻咳嗽了一聲“反正你們在醫院住院就要聽醫生的話，雖然我現在不是你的管床醫生，但既然在同一個醫院，而我穿著白大褂，還是要多聽聽我們醫院裏麵的人的話……”
    一邊說著一邊趙媛還有點心虛，生怕自己剛剛嘴瓢被段清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因此想隨便再說點什麽，轉移一下對方的注意力。
    不過段清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嘴瓢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現在看上去心情比來的時候好了不少，還看著自己笑了，非常聽話的點頭說了一句“知道了，領導。”
    趙媛“…………”
    完了，怎麽總感覺被反將了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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