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跟段清寒在一起很久之後，時不時也會回想起以前還在相處時的日子。
    也多虧段清寒，這人記性太強，腦子太好用，就即使過了好幾年，以前的事情也依然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能把某些時刻的場景都複刻出來。
    有的時候趙媛自己記不清楚了，就想跟段清寒爭辯，不過段清寒也不會特地跟她爭高低，反而還會非常順從地讚同她的話，這時候趙媛又知道對方肯定是在哄自己，也就沒了脾氣。
    其實很多時候趙媛自己回想起來，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最後答應段清寒的，可是每每回想到這裏，又覺得好像一切也能稱得上是順其自然，不過比自己想象中的早了一些而已。
    這天兩人剛散步回來，趙媛這段時間住的是段清寒的公寓。
    倒沒什麽別的理由，主要是因為現在趙媛當了住院總，而段清寒這間公寓的位置離醫院更近，甚至比自己之前住的地方還要近，上下班都方便。
    本來兩個人見麵的時間就不多，而且段清寒這個人雖然表麵上看上去是那種特別紳士特別禮貌，好像什麽事情都可以有商有量的人，實際上黏人程度超過趙媛的想象。
    也是他先提議讓趙媛這段時間先住在自己這邊。
    當時趙媛還有點不好意思，也覺得不太好答應，可是每當這個時候，段清寒就會微微抬起眼睛，用一種非常可憐的眼神看上自己，但是嘴裏還要說出很多體諒的話。
    每次這種時候趙媛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好像這種要求答應他也沒什麽關係……
    當然了，每次都在答應之後才慢慢緩過味來，總覺得那個時候段清寒應該是在套路自己。
    不過自己都已經答應下來了，而且不管怎麽說住這邊確實是方便自己上下班，有的時候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通勤，走路走快點都可以步行到醫院，對於一個本來就要經常在醫院裏呆著的住院總來說，確實方便了很多。
    就連散步也經常是兩個人“久別重逢”，當然這個“久”，主要是因為趙媛這段時間急診科太忙了，有連著四五天的時間根本就沒法離開醫院半步，不是會診就是各種急診，有的時候前腳剛走出這個病房，後腳護士就直接把會診單已經遞到自己麵前，要馬不停蹄過去看。
    而且急診科最重要的就是時效性，對於像段清寒這種商人來說，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時間就是金錢，而對於醫生來說，則是那句耳熟能詳的時間就是生命。
    一開始趙媛剛當住院總的時候，還能時不時跟夏眠吐吐槽發發牢騷，比如今天發生了什麽，當住院總又有什麽麻煩事情要等自己處理……
    確實是這樣的，當一個醫生成為住院總的時候，不僅要管理科室大小事，關鍵是在科室中主要起到了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比如跟其他科室聯係，或者其他科室跟自己交涉之類的，都需要她來出麵。
    而且一開始剛當上住院總的時候，同事們也知道她剛剛換身份，會有點不習慣，盡管同事們已經盡量幫趙媛稍微緩解一下壓力了，但是真真正正進入到這一次運作的體係之後，還是忙得趙媛不可開交，漸漸的連跟夏眠吐槽的時間都沒有了，因為跟夏眠聊天打字的功夫，都可以新處理一堆自己沒有處理完的病人。
    每次這個時候趙媛都在想，誰說自己這個科室的住院總就比夏眠輕鬆的，簡直比對方還要嚴重，還要可怕！
    因為他們心外科不管怎麽說，接過來的病人除了之前門診那邊同事帶過來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固定好的住院病人，而且有的時候在觀察了各項指針後，發現可以送去心內科保守治療的，就會直接簽一個單子轉科過去。
    而且他們說到底是外科醫生，最重要的還是做手術，隻要手術做得好，雖然醫務科那邊經常抓著病例說這說那，但是不管怎麽樣，至少壓力沒有急診科這邊大。
    因為急診科就不知道會麵對的什麽病人了，每天都有各色各樣五花八門的病人找上門來，而且在分科室之前就要進行急診處理，有跟人打架都滿頭是血的，也有車禍送過來奄奄一息的，甚至還有自殺未遂，但是身體已經被農藥搞壞了的，又或者是一些工傷的病人……
    總之在這些病人往相關的科室送之前，肯定是需要他們這邊先進行一次治療的，所以急診科見過的人和事也要更精彩，當然了，也就更忙。
    所以這次趙媛先在醫院連續呆了五六天都沒怎麽合過眼，後麵在值班室裏麵猛補了一覺，那時候段清寒還來看了自己一眼——作為家屬探望。
    不過那時候就算知道段清寒過來趙媛也沒法鬆懈，隻是草草換上衣服跟段清寒隨便在醫院食堂吃了個飯，就送對方出門了，然後繼續撲在自己的工作上，直到在醫院裏待了整整小半個月，這才終於有了暫時回家的機會。
    段清寒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就來醫院門口接她，那時候趙媛剛剛把所有事情暫時處理到一段落，走出科室大門的時候，眼睛都快冒星星了，連腳步都是虛浮的，臉上更是素麵朝天的，畢竟在醫院待這麽久，誰還有空天天化妝，又不是像之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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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段清寒自然也不在意這些，趙媛還在神遊天外的時候，感覺一雙手扶住了自己，然後就是一個很輕的擁抱。
    趙媛聽到段清寒溫和的聲音，“辛苦了”。
    好像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之前，積攢的疲憊終於全都在此刻卸了下來，趙媛也沒再繼續強撐著說什麽沒事之類的。
    累歸累，但是至少還算有點精神，隻是整個人已經歪進了段清寒的懷裏。
    “真的好累……”她感歎了句。
    段清寒當然知道，於是伸手輕輕拍了拍趙媛的背。
    簡單的動作也給了趙媛灌輸了不少力量，她忽然想到什麽，在段清寒的懷裏嘟囔著說“你看我這在醫院待了半個月就累成這樣子，我忽然想到之前魏之霖跟我講過，你當時剛回國接管家業的時候幾乎整宿整宿都住在公司？對對，我記得魏之霖跟我說過，你當時就直接睡在你辦公室旁邊的那個休息室裏，最高記錄能在公司裏整整待一個月……這也太厲害了，簡直精力旺盛到可以開除人籍，就是個非人類！”
    段清寒倒是沒說什麽，反而還笑了笑“走吧，帶你去吃飯。”
    “怎麽樣？今天帶我去哪裏？還是說……”
    “帶你回去，我專門在廚房已經備好菜了，回去你休息一下，洗個澡出來就可以直接吃飯。”段清寒說道。
    這下趙媛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啊，這麽高的待遇？我可又蹭上你做的飯了！”
    這段時間段清寒在趙媛住進來之後，還真的開始重新研究起了廚藝，他本來就有廚藝上的天賦，之前趙媛就已經品嚐過一二。雖然有的時候做飯最忌諱靈機一動，但是段清寒因為有一些理論知識打底，並且還有實操經驗，兩者結合，偶爾的“靈機一動”效果都相當不錯。
    而且由於段清寒這人做什麽都很有天賦，也願意學習肯鑽研，更何況在做出一道新菜給趙媛試菜之前，自己都會先在家裏麵嚐試兩三次確認口味，沒有問題之後才來給趙媛做，所以從來沒有讓趙媛踩過雷，每一頓都吃得很驚喜。
    不過趙媛也知道段清寒每次給自己做飯非常辛苦，不管什麽菜做給她吃之前都會在家鼓搗很多次，折騰來折騰去各種嚐試味道，雖然自己現在這段時間是很忙沒錯，但是段清寒的工作也從來沒有輕鬆過，所以趙媛也不會經常讓段清寒給自己做飯。
    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能互相體諒。
    不過現在段清寒既然都主動這麽說了，那趙媛肯定也不會掃興，而且說實話，她對此是相當期待的。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段清寒早就讓司機回去了，自己也沒開車。
    因為也就一站路的距離，坐地鐵或者坐公交也不是非常有必要，而且這個點還人很多很擠，因此兩人就踏著夕陽，這樣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一邊走，一邊聊天。
    就這麽聊著聊著，說到了以前的事——
    趙媛依稀記得，當時的自己是怎麽忽然漸漸有了意識，又怎麽發現自己心中的天平慢慢傾斜的……
    時間回到小萌剛剛做完移植的那一天。
    當時所有人在聽到移植過程非常順利這個消息的時候都鬆了一口氣，趙媛更是脫力地倒在椅子上緩了許久。明明自己在的時候也隻是在旁邊觀察移植的情況，做不了其他更多的，但在此時此刻也還是十分地感同身受，每一個情緒都被對方所牽動。
    段清寒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趙媛這副樣子，沒有說話，隻是輕輕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趙媛倒是先緊張了一下“還輸了這麽多的血，你快回去坐著，到時候又要沒力氣了。”
    “聽你這麽說，我倒像是什麽弱不禁風的人了。”
    趙媛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又覺得這個時候段清寒這麽說肯定也是想讓自己放鬆一點，自己當然明白他的苦心，所以想了想，還是接了一句“你是不是弱不禁風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現在要是再不休息的話，到時候真的可能會因為貧血倒下去，那樣的話你還真就成了虛弱的古風小生了。”
    這一次段清寒的聲音笑意都明顯了些“遵命，我這就去休息。”
    其實兩個人也都知道此刻的曖昧心照不宣，不過也無暇顧及那麽多，因為趙媛是真的擔心到時候段清寒會患上貧血。
    雖然以段清寒現在的身體素質來看，就算真的發生應該也是一過性的，除非是特別不理想的情況，才會發展成頑固性的，但是不管怎麽樣，雖然自己作為醫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當發現這個人是段清寒的話，那一定就要避免這個可能的發生。
    等到段清寒乖乖坐回去之後，管床醫生也相繼出來了。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這個過程很容易出意外，但還好小萌真的堅持了下來。
    至於段清寒的母親，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總算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近年來的痛苦好像在這一刻也終於可以得到釋放。她扶著牆，終於泣不成聲，阿姨也哭得眼眶紅腫，但還是走過去互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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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不過移植結束隻是成功的開始，後麵還有更艱巨的任務等著他們，但不管怎麽說，能獲得現在的成功已經足夠令人喜悅了。
    夏主任也從裏麵走了出來“小姑娘現在的狀態還不錯，除了剛剛在移植的過程中有點發熱，但現在已經穩定了，生命體征都很平穩，而且說話的精神也不錯。”
    因為現在的移植技術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所以比起之前更加凶險的方式，現在已經不需要進行全身麻醉或者硬膜外麻醉了，而是以一種更溫和的方式進行，所以在移植的過程中，雙方其實都是清醒的，不再需要藥物麻醉來輔助。
    幾人聽到這句話之後，更是吃了一個定心丸，然而夏主任也繼續按照流程說道“但是因為剛剛做完移植所需要檢測的時間更多，雖然icu每天有半小時的探測時間，但是為了避免所有可能發生的感染，我們要切斷所有可能發生感染的路徑，因此這半小時可能還是要暫時取消了，這些天你們就在各自的病房和家裏休息，有任何情況都可以來辦公室找我們……而且我們一有什麽新的進展，肯定也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這你們放心，所以你們也要體諒，我們現在一定要二十四小時監護小萌，她也會持續在icu裏麵住著，直到有了新的變化。我們到時候會綜合各項因素考慮完之後再給你們答複，什麽時候可以來探視，所以這段時間還是希望家屬可以堅持一下。我也知道這個時候是最想看望孩子的時候，但沒辦法，這孩子的病本身就是最凶險的時刻，雖然現在暫時移植成功了，但後續還有可能發生各種各樣的情況，比如發熱或者排異反應。甚至有更嚴重的是沒辦法耐受，我們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們要時刻監測，你們也要積極配合。”
    段清寒和家人當然是理解的，而且這些問題之前就已經做了心理準備，隻是現在由夏主任說出口可能更權威一些，盡管現在幾個人的心情都不平靜，但還是點了點頭，並且同意對方的做法。
    夏主任看了旁邊的趙媛一眼，趙媛立刻緊張地站起來“夏老師。”
    趙媛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不過想想也是，這麽權威的老主任站在自己麵前，作為醫生肯定是有慕強心理在的，好像看到了業界最德高望重的大佬，會感到敬仰，並且緊張也是正常的。
    倒是這個老主任，原本是在跟家屬交代完事情之後，想要順便跟趙媛說一聲的，看到趙媛這副緊張的樣子，倒是先笑了笑“不用這麽緊繃，我隻是順便跟你說一句。”
    趙媛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對方當然看得出來趙媛緊張的原因是什麽，而且一般這種德高望重的醫生都非常有人格魅力，尤其是在說話上，情商簡直拉滿。
    他語氣輕鬆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工作很忙，也知道你非常關心這個孩子，你是個優秀的醫生，也很上進，所以……”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果能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你想來探視這孩子，隻要嚴格遵守無菌條件這個前提，你每天可以來探視她一次，不過也隻能像剛才那樣在外麵看著，或者隔著門與對方對話。這個事情我也已經跟他們科室的主任說過了。”
    盡管老主任已經同意了，但他還是非常緊張小萌的病情，所以即使鬆了口，也依舊十分在意感染情況，因此也沒同意讓趙媛真的能麵對麵跟小萌接觸。
    可是光是這樣，趙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足夠驚喜了。
    畢竟這樣就意味著自己可以帶著家人們的安慰去跟小萌交流，雖然隻能隔著 icu的門，但是能夠進去，對於趙媛來說就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果然，趙媛在聽到對方這樣說了之後，聲音都顫抖了一下，好像還有點不敢確認“真的可以嗎？夏老師？”
    “我知道你作為醫生的基本素養，也是出於對你的信任，我才接了這一次移植的工作，也因此，我覺得你可以作為家屬之一去探視。”
    老主任笑笑說道，也算是給趙媛吃了顆定心丸。
    果然在旁邊聽到這些話的段清寒和他的家屬也非常驚喜，隻不過段清寒的母親還在旁邊落淚，而阿姨聽到了，就隻能小聲的在對方耳邊解釋，但段清寒的父親，這一次終於表現出了明顯的情緒，眼眶也是微微泛紅的，看得出來即使是他也非常擔憂，然後又走過來，很鄭重的向趙媛道謝。
    趙媛倒是被對方這下弄得很不好意思，連忙說沒什麽，自己會盡力而為，到時候如果有什麽需要自己帶的話或者想問的，自己都可以盡力幫忙。
    而段清寒還是得繼續回病房觀察的，雖然現在對他而言，這個供體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不過既然經過血液回收之後還是需要觀察一下情況，隻不過不像小萌那麽嚴格，隻需要在病房裏繼續呆著觀察幾天，然後血象穩定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家裏的阿姨跟著母親，努力排解著對方的心情，趙媛就跟段清寒一起回病房，這幾天她也會經常抽時間過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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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段清寒的身體素質比趙媛想象中的還要好，原本以為對方可能會發生一過性的貧血，沒想到後麵兩三天的抽血結果簡直好的不像話，根本就沒看出做過供體的樣子，連管床醫生跟護士都感到驚歎，不過最後還是給段清寒開好了出院證明，這一次作為哥哥的住院過程也就這麽結束了。
    段清寒出去的那天，趙媛正好特地抽了時間來看小萌，這也是她在小萌持續觀察期間第二次進來。
    因為自己本身就是醫院的醫生，所以在來icu的時間就非常可控，而且有的時候也可以順便讓那邊的護士跟醫生幫自己留意一下，可以在小萌清醒的時候再過來。
    所以第一天趙媛特地挑了個小萌剛剛醒過來的時間，其實自己剛剛進去的時候，心理完全不比其他人輕鬆，隻不過已經承諾過了，要替家人問候一下小萌，自己肯定也不能真的露怯，更何況對方隻是一個孩子，要是真的讓一個小姑娘看出什麽的話也不太好。
    想來也挺有意思的，趙媛工作這麽多年，第一次因為要去icu見一個患者而感到些許的緊張。
    但無論結局是什麽，中途又曾經出現過哪些狀況，但自己想見到小萌，而且很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麽狀況的心情是不會變的，所以在趙媛換下白大褂，並且做好相應的無菌消毒措施之後，這才進了icu。
    icu的地麵都跟其他科室不一樣，因為要保持絕對的無菌環境，而且有各種各樣的環境需求，所以走路上去基本上沒有什麽聲音，而趙媛穿著鞋套隻會偶爾發出一點輕微的摩擦聲，再無其他。
    自己之前已經去過一次了，所以這一次也算得上是輕車熟路，更何況icu趙媛走了這麽多次，本來就很熟悉了，但在看到那一扇門時，不知道為什麽心還是莫名其妙提了上去一些。
    不過當趙媛走在門口聽到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時，原本還懸在喉嚨的擔憂好像就受到了安撫，整個人的身體也不那麽緊繃，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容，然後走了進去。
    趙媛知道自己就算進去也隻能在門口的地方，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因為小萌已經注意到了自己此刻的動靜，有些好奇地轉過身來，對方一開始還以為是送藥的護士或者醫生，結果在看到來人是趙媛之後，臉上果然露出了欣喜過望的表情，都要大聲叫出來了，然後又意識到自己好像現在是在icu，而且護士姐姐也囑咐過自己不要在這個地方大吵大叫，可能會影響到其他的病人，因此又忍了回去，用一種非常激動的氣聲叫她“趙——醫——生——”
    當然小孩還不太會控製自己說話的氣聲，因此在發音的時候有一種吹哨子般的好笑。
    於是趙媛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看到小萌那一刻放鬆下來，站在原地對她招了招手，然後點點頭用口型說道“是、我。”
    小萌還躺在床上，身上還帶著各種監測生命的儀器，手上也夾著測量氧飽和度的東西，因此不太好坐起身，不過還是努力朝趙媛這邊挪了一下，聊勝於無，好像這樣就能更方便的交流似的。
    趙媛就這樣站在小萌病床的不遠處，小萌又挪動了一下，終於換了個自己喜歡的姿勢，又能趴著跟趙媛交流，又能看著對方而動作不至於太別扭。
    “這兩天怎麽樣？”
    趙媛原本想換個更溫和或者更自然的方式開口，隻不過看到小萌，看到對方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自己時，就沒了之前的那些建設，雖然這個提問看上去再普通不過，但趙媛也還是很想問問對方這兩天過得怎麽樣。
    孩子的眼睛轉了轉，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想著要怎麽樣給趙媛描述自己這兩天的感受“我覺得挺好的，之前還有幾天不想吃飯，但這兩天雖然一直躺在床上，精神倒是有點恢複，隻不過昨天的時候感覺暈暈乎乎的，好像有點頭暈……”
    那應該也是移植後的後遺症，不過運氣比較好的是，聽上去好像也隻是一過性的，並非真正的排異反應，估計現在已經調理好了。
    說實話趙媛自己也知道，除了那天三係驟降，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接下來就看有沒有產生排異反應，熬過這一關，就算是真真正正結束了。
    “我媽媽他們應該還好吧？”小萌見趙媛看著自己，於是忍不住問道，雖然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其實也不是太能理解父母的好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是潛意識也確實不想讓他們為自己擔心。
    小萌這麽一問，倒是讓趙媛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因為自己當然是想下意識就對小萌說一切都好的，隻不過回想起那天趙媛依然記得段清寒母親止不住的流淚，被阿姨扶著牆安慰的樣子……
    “他們除了看不到小萌以外，一切都好像不錯。”最後想了想，趙媛還是這麽說道。
    “他們也是因為這樣才拜托我來看看你的，現在看到你也很好，他們肯定也就放心了。”
    這邊想了想還是沒把外麵那件事情告訴小萌，因為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一起攻克難關，更何況這些壓力也不是孩子應該承擔的，就算孩子很想知道真相，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趙媛這個時候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那些不愛說實話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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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其實趙媛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因為她一直覺得關於真相這件事情沒有必要什麽事情都瞞著孩子，尤其是自己在作為一個醫生的情況下。
    孩子本來就有權知道跟自己疾病有關的一切事實，即使作為成年人的自己也知道，家屬不願意透露，隻是想保護對方，所以有的時候在進行相關醫患溝通的時候，趙媛也會問清楚這個問題，如果家屬不說的話，自己可能會用一種更委婉的方式把事情告訴孩子，但現在自己置身其中，好像也就成了那些人，原來自己身處焦慮中的時候跟那些家屬也沒什麽兩樣。
    “我媽媽是不是哭了？雖然我感覺媽媽好像一直都沒有在我麵前表露出什麽，但是那天我看到她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孩子也不太會表露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麽樣子，但還是笨拙而用力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在思考了一下之後，又繼續說道，“而且我哥哥應該也不會很高興吧，你別看我哥哥整天都是那個樣子，但是我知道的，我哥哥其實在意的事情很多的，他隻是裝的比較像而已。”
    聽到這句話的趙媛才是真的震驚了。
    以前自己一直以為小萌頂多算是懂事而已，但是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有的時候孩子反而有更加通透的眼神，因為他們足夠純粹，所以才能看到自己會忽略的樣子，才能捕捉到像段清寒這種人的情緒。
    不過說來也是，趙媛想到，也正是因為段清寒是小萌的哥哥，她才能如此準確的感受到吧。
    想到這裏趙媛心也酸軟一片，以前自己可能還不太懂這種親生血緣兄妹之間的羈絆，因為自己一直都是獨生女，雖然有的時候也幻想過是不是可以有個哥哥或者姐姐，又想著自己會不會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是每次有這個想法的時候，趙媛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就並沒有再過多的探究，畢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如果一味幻想那也沒什麽意義，隻不過偶爾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是會思考，那樣的親緣關係會不會更近更親密一些呢？
    隻可惜這些東西永遠不會得到答案，一開始趙媛也覺得自己也不是很在意這樣的感受，但是現在看到了小萌跟哥哥之間的羈絆，竟然也生出一點憑空的羨慕，又或者說感慨，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設想真的能成真，那應該也是一次不錯的人生。
    趙媛看著小萌對方眼睛轉了轉，好像是想跟自己再說點什麽，不過又好像有些顧忌旁邊走來走去的醫生護士，於是小小的腦袋點了一下，然後對趙媛說道“趙醫生，其實我也有想說的話要跟你說，不過現在我還在這裏住著，你等我出來我一定好好跟你聊聊天！”
    趙媛被小萌這句小大人的話逗笑了，噗嗤一聲，終於輕鬆了許多“那我就拜托小萌了，我會一直在外麵等你的！”
    自己也知道，如果小萌這一次狀態順利的話，雖然還要一直在icu裏麵監測著，但隻要沒有特別明顯或者惡性的反應，那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時間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從icu裏麵走出來的時候，趙媛心情也明朗了許多，忽然覺得有的時候孩子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明明這幾天這些大人的心情都被陰霾所籠罩，可沒想到自己在進了icu之後，卻感受到了來自孩子的治愈感。
    趙媛出來的時候還遇到了夏主任，老主任這一次對小萌的病情也是盡心盡力，能看得出來對方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每次趙媛想到這裏也心存感激，畢竟她也沒想到居然會因為自己能讓這樣的專家出山，不管是從哪個角度，都是不可多得的體驗。
    從家屬的角度自然很好理解，畢竟這樣可遇而不可求的大佬能盡心盡力的給自己治病，就已經能證明這一次疾病，至少所有人都盡了全力，也會安心許多，而從醫生的角度來看就更加珍貴了，畢竟能跟這樣的國際專家共事，退一萬步說，就算以後真的有這類似的研究，想要發表寫文章都能比別人多出幾個關鍵點來，不管是從醫學研究還是學術或者說自己醫生的生涯完整度上，都有不錯的提升。
    趙媛看到夏主任出來的時候連忙打招呼，對方額頭上還有些汗水，畢竟夏主任雖然看上去精神爍爍，在年齡上確實也臨近古稀，像現在這樣全天候監測，對他而言還是有些體力上的考驗。
    “我們這邊會一直看著的，夏主任您這邊辛苦了。”趙媛看著夏主任額頭的汗水，忍不住說道。
    因為現在夏主任願意出山來進行這一次移植，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而且這一次本來就是全無償的，他完全沒有任何的報酬，而且就算真的有，對於他這種早已名利雙收，德高望重的老主任來說，更是不值一提。
    趙媛一開始以為老主任在移植結束之後就會自己離開，沒想到居然還全程跟著監測，一定要熬到小萌所有指標合格為止。
    “這有什麽好辛苦的，既然答應要來做這一次移植，那肯定一定要做到我能做的所有。”夏主任倒是非常敞亮，還笑著對趙媛說道，“你也不用這麽緊張，這本來就是我答應下來之後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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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是這麽說，趙媛也都明白道理，但問題就在於不可能這麽鎮定，畢竟不管怎麽說這一次對他們來講都是莫大的殊榮。
    “不過我也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運氣這麽好，看上去好像除了之前那一次，就目前來看沒有什麽特別危險的症狀，希望可以熬過去。”夏主任說道。
    這倒是他們所有人的共識。
    所有醫生都知道這一次移植來之不易，本來小萌能有一個骨髓匹配的親生哥哥就是天大的幸運了，而且還能耐受得住移植更是十分不容易，雖然前幾天那次進icu，確實讓他們整個人都嚇了一跳，生怕真的會影響到移植的順序，但沒想到對方還真的就這麽熬過來了，而現在移植結束，還沒有看到明顯的排異反應，相當於小萌在所有的選項裏都選擇了對的那一邊，而這樣疊加起來的幸運值不言而喻。
    “我們也很幸運，沒想到你願意真的來接受這一次的移植。”趙媛對夏主任鞠了一躬，帶著自己滿腔的敬意和感謝。
    也是對醫學同道的尊敬。
    夏主任連忙擺手“這有什麽的，我願意來，也是因為看到了你。我之前其實也想在醫院多幹幾年，但實在是身體吃不消，加上那段時間有太多各種各樣紛紛擾擾的言論了，雖然我們都知道行醫時要知行合一，並且全身心的純粹，可是誰都知道喊一句口號簡單，但是要整個醫學生涯裏一以貫之的維持這樣的準則，才是最大的考驗。”
    趙媛說道“可是我看到了有您這樣的前輩，也是我堅守這樣選擇的信念。”
    其實趙媛也知道夏主任這些話裏的意思，確實是這樣，對於夏主任這樣的國際專家來說，為名為利已經不太重要了，因為對於他而言，這一生的名利早就已經足夠，但有的時候這些專家往往也會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紛紛擾擾的言論。
    因為就像夏主任說的那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一以貫之的在這漫長的幾十年的醫學生涯裏做到從一而終的，很多時候其實人們也知道論跡不論心，但像現在這樣的時代，有一點小事情就會被公眾放大，而在一件事情暴露在大眾的目光下之後，就會勢必招來各種各樣的討論，有正向的，也有反麵的，加上現在的公眾，輿論壓力都很大，醫患關係非常緊張，就像之前夏眠的那件事情一樣，如果沒有林雪給出強有力的不容辯駁的證據來澄清，說不定還會有一大部分人被蒙在鼓裏，還真以為夏眠是什麽黑心醫生。
    所以對於老主任這種老醫生，經曆的事情就更多了，先不說你經手過的病人會不會感激你，這都是最輕的，因為醫生治病救人本來就不需要患者的感謝，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防著有人反過來踩自己一腳，而且夏主任這樣德高望重的老主任經手的病人太多太多了，誰又能知道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壞種，可能一進醫院就沒有什麽好的心思，即便給他治好了病也依然會覺得醫生肯定是在害他，會覺得是不是在種種地方克扣自己的治療費、是不是給自己治的更嚴重了、而且還會對自己的病有盲目自信，總覺得自己進醫院，隻是這邊看一看可能並沒這麽重，但問題是醫生才能看清楚問題的本質，他們又偏偏不信任醫生，還會用網上的言論來壓醫生，張口閉口就是什麽，我聽網上說……這樣才會有越來越多的醫生感到焦頭爛額。
    當然了，夏主任這樣的老醫生肯定已經有了類似的經驗，肯定不會如同年輕醫生那幫手足無措，可是誰也不知道這些經年來的輿論會不會讓他們也壓得喘不過氣來，更何況像夏老師這樣的老主任，本來就應該回去好好頤養天年，如果不是心懷慈悲憐憫之心，又怎麽會再次願意出來救治呢。
    趙媛心裏想的太多，可是作為醫生，自己也知道，不需要自己說明白，老主任應該也能讀懂話裏未盡的意思。
    不過聽到趙媛這麽說，夏主任倒是也沒有別的意思，反而輕輕一笑“你看，這樣就夠了。”
    聽到對方這麽說，趙媛一下子還沒領會對方的意思，因此有些發愣的抬頭“……什麽？”
    大概是看見趙媛這副模樣，夏老師還是歎了一口氣，又很慈祥的說了出來“我的意思是我當時願意來接手這一任病例，就是因為看到了你的樣子。”
    雖然這句話趙媛之前已經聽過了，不過從老主任的口中，親耳聽見還是第一次，畢竟之前都是管床醫生的轉達。
    “我當時在電視上看到你也純屬巧合，那時候我第一印象就很好，覺得這是一個很明事理的醫生，但又不會被那些瑣事所絆住，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們現在的醫療力量裏就需要你這樣的人，很通透，而且又足夠聰明。我這個聰明倒是有其他的含義，但是也沒有說其他人不好的意思，因為我知道能從事這一行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有慈悲救人的心的，這本來就是我們入行的最初目的，我也見過很多心善的醫生，真的因為心善把自己弄得一身狼藉，當然這並不是他們的錯，我們更要為他們感到敬佩。可是有的時候如果在這一行裏麵學不會明哲保身，一味地沉溺其中，除非真的有那樣的心境和實力，不然一定要學會在工作和悲憫之餘找到自己的平衡，就比如拿最簡單的醫患溝通來說，當時在節目裏看到你那一個很小的片段，我就非常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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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對方提起趙媛都快想不起來了，對方口中的那一個片段，應該是當時有一個異位妊娠的病人家屬來找他，可是家裏人都不重視，甚至連丈夫都隻聽母親的話，而忽略了產婦可能帶來的危險情況，當時趙媛就沒有跟對方多費口舌，畢竟不管怎麽樣救人要緊，雖然後麵家屬還有鬧事的苗頭，可是還是被自己壓了下來。
    夏主任見趙媛大概是想起來了，然後繼續說道“當時你的處理方式就很好，既沒有因為患者家屬的強勢就被帶離了自己的節奏，反而很有自己的主見，完全沒有被他們所左右，光是這一點就是一個醫生必備的素質了，而且後麵再遇到其他情況的病人，你也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既保證了醫學的循證原則，又不會讓自己受到太大傷害，關鍵是這樣壓力還會稍微小一些，所以我在看到這樣的你時，就覺得這是我理想中的最好的現代醫生的樣子之一，不隻是你你和你的朋友還有你們科室的人，或者說應該我們醫院的絕大部分人都是非常優秀的醫生所以我在聽說了那件事時，還是決定能盡我所能的幫你一下，因為我也想看一看你的樣子。”
    趙媛聽到對方這麽一通話，說不感動是假的，甚至人都有點懵了，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他。
    大概是看見這樣的趙媛，對方也很溫和，慈愛的笑了笑“可能你覺得我現在說的這些話有些過於了，但是你相信我，我看過那麽多的醫生，那麽多的後輩，也教過那麽多的學生，我看過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果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心境走下去的話，相信我，你一定能收到自己的回報。”
    趙媛心裏感觸，可是這時候也難免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其實自己並沒有老主任說的這麽好，自己肯定也是有私心的，甚至比起夏眠自己明顯更顯而易見。
    夏眠才是真正的比自己還要有悲憫之心的人，而且也足夠善良，自己之前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還會幫著病患處理問題，而之前夏老二的事情就算知道，李強是專門被肖老二他們指使過來陷害自己的，可是到了人命關頭的時候，卻還是想要挽救對方的生命，因為在多少邪惡的麵前都無所謂，可是生命隻有一次。
    因此趙媛想了想，還是說道“可是夏老師其實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曾經有過私心，我甚至有的時候會因為醫院裏的壓力不要去轉私立，我根本就沒有你想的那麽無私。我本來就有太多的想法，你看我說話做事比較幹脆，那也隻是覺得不想讓一些無意義的瑣事耽誤我的私人時間而已……我覺得，我可能受不起您這樣的誇獎。”
    然而對方聽到這句話，甚至笑得更溫和了，比之前還要慈祥。
    “你剛剛這些話更讓我堅定了我的選擇，讓我覺得我的眼光沒有錯，你看這不就被我說中了。”
    “在我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可能從你的視角聽上去有些太重了，你承擔不起這樣的重量，但是你在那一刻就開始反思自己，而且會用非常中立的眼光來審視自己，這本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為人很多時候都會美化自己的記憶，或者說會為自己所作所為找理由，就算知道自己做錯了，也會用一萬個借口來諷刺自己做這件事情的成因，總之就是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些，這說實話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有的時候也不能太苛責，而你剛才的反應恰恰就證明了我的想法是對的，你不會讓自己背負太多太重的道德壓力，可是你也會中立地看清自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麽，這一點就已經非常彌足珍貴了。論跡不論心，這句話其實說了太多次，很多人並不認可，但事實上當你有這樣的想法時，就已經可以論跡了，你要奢求一個人是一個方方麵麵都符合你要求的人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去了解另外一個人，所以當時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更加欣慰，所以我也想趁你剛剛說這些話的時候告訴你，你的確不需要給自己帶多重的道德枷鎖，因為你就是你，你所做的一切主觀意義上都是為了治病救人，而你也會在這樣的空隙之餘考慮到自己，這就已經非常完美了。”
    趙媛隻覺得這一天給自己的震撼很大，她甚至每次回想起夏老師說這些話的時候又重新充滿力量，也認識到原來這樣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醫生是這樣來的，也很慶幸自己能跟他有過一次合作醫療。
    當然了，當下趙媛倒是感動了好久，弄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才連連點頭一邊跟夏醫生道歉，一邊送他進了電梯。
    趙媛把跟小萌相關的話帶給段清寒時，對方今天的抽血結果也正好出來了，一切正常，甚至連一過性貧血都沒有，也就是當時有一點點頭暈，但是抽血結果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看到報告的時候，趙媛也沒想到居然對方身體素質這麽好，不過還是很欣慰的點了點頭“那看現在這個樣子，你的出院手續應該很快就可以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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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清寒應了一聲“剛剛醫生確實這樣說過了，讓我明天準備辦出院，不過這間病房因為考慮到小萌可能還會從icu轉回來，所以旁邊這張床倒是還留著的，到時候醫生還跟我們說，如果沒有地方去可以來這邊暫時休息一下，不過不能太久。”
    這倒是，讓趙媛也有些吃驚了，畢竟按照醫院的慣例，轉入轉出之後就已經算是一種離開科室了，而且公立醫院的病床製度本來就很嚴格，一般都不會讓床空一天以上，這樣不僅是影響績效的問題，主要是因為來科室的病人每天太多了，根本就沒有那麽多位置留給你，因為病床的運轉通常都是掛在管床醫生頭上的，而管床醫生又要受分組的主任管轄，一般不會空太久。沒想到現在居然願意為了暫時等小萌兒把床留下，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小萌什麽時候能從icu裏出來。短的話可能是一周，加上之前已經進去的時間，那通常加上周末，可能下周就可以轉回來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那就是沒有定數的。
    而趙媛想到這裏也很感慨，其實這樣的做法相當於變相的在安撫他們了，算是整個科室對小萌的美好寄托，希望小萌可以安然無恙的從icu裏出來，就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結局。
    但無論如何願意給小萌留床都是好事。
    “那既然我明天可以出院了……”段清寒忽然轉了話題，然後咳嗽一聲“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今天可以早點回去？”
    “？”趙媛一下子還沒聽懂，“什麽？”
    但是當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意識到了段清寒在說什麽，於是立刻轉頭說道，“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想今天就直接回去？回家？”
    段清寒一邊點了點頭，一邊鎮定的說“那不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嗎？今天又沒什麽治療，而且查血結果也都是好的，那我在這裏待著好像也沒什麽意義，因為icu今天的探視也結束了，我們也去不了，你已經幫我們看過了……”
    聽到這句話的趙媛眉毛一橫，有些好笑的看著他。
    說完之後段清寒也意識到自己又說了什麽話，畢竟不管怎麽說，趙媛本來就是醫院的醫生，在管住院病人這一塊本來就有自己的原則，還有規章製度，於是立馬準備撤回一段話，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我忽然覺得今天不回去也可以的，在這裏休息一晚也不錯……”
    不過因為剛剛話已經說出來了，趙媛還是擺出了自己的醫生架子“那如果不是我阻止你，你是不是真打算今天晚上就跑了？”
    她說著哼哼了聲，“這裏可不是私人醫院，隻要還沒有開出院，那晚上就是要查房的，到時候護士看到你不在，估計又要滿世界找你……”
    其實趙媛也知道這些話跟段清寒不必說，他是都明白的，隻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這樣可以稍微緩解一下壓力，所以趙媛還是這麽笑著跟他說了。
    果然段清寒聽上去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反而很縱容，等趙媛說完，然後非常態度誠懇的認錯“我知道了醫生，我下次會注意的。”
    “別有下次了，你還想再住院嗎？我可不想當你的管床醫生……”
    雖然趙媛這句話聽上去沒什麽問題，隻不過說到最後的時候自己聲音都小了一點，好像是有點心虛。
    畢竟不管是哪個科室都會遇到不聽話的病人，像段清寒這種都算好的了，整體上都非常配合，而且聽話，隻是有的時候在醫院睡不慣而已，更何況段清寒不管怎麽說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所以也可以理解。
    其他那種完全不講理的病人跟病人家屬，那才是真正讓醫生頭疼的存在。
    就比如在護士查房的時候發現病人不在病房內，第一時間肯定會聯係相應的管床醫生，然後會用護士站的電話去聯係病人的家裏人，他們也知道有些病人就是覺得自己病情不重，不想在醫院裏呆著，所以雖然會起到告知的義務，但是對方不聽也沒有辦法，隻能先口頭告知可能產生的危險，並且再次重申出去之後發生的一切情況，醫院是不負責任的，在得到他們的認可之後才會無奈掛斷電話。
    但段清寒顯然也不是這樣不講理的病人，所以最後還為了讓趙媛安心又補充說了一句“我今好好在這裏，不會去哪裏的。”
    “…………”
    趙媛一下子也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像被對方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今天不是還有工作要做，既然小萌那邊已經看過了之後，你要不要先去忙你自己的？”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段清寒其實知道這幾天趙媛過來都是抽了自己工作上的時間來看他們的，所以也很恰到好處地說了一句。
    畢竟兩個人現在關係也比之前更近了些，所以沒有之前那麽客套，趙媛想了想，自己確實還有幾個工作要忙，於是點了點頭；“那我就先過去了，你今天既然已經沒有什麽其他事情了，在這邊休息一下也好，如果實在是沒事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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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媛聲音頓了頓，“在附近隨便逛逛也行。”
    段清寒想起當時兩人一起在醫院附近散步，結果被那群有意思的大爺大媽圍住的場景忍不住笑道“不怕我再被那些人抓著走了？”
    聽到他這麽說，趙媛也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故意說道“抓走了才好呢，你要是被他們抓走了，肯定是那群大爺大媽團隊裏最閃耀奪目的那個，指不定得多寶貝你呢。”
    不過說到這裏兩個人也想起當時有些忍俊不禁的過程，畢竟在那群人口中，段清寒可是一個從擺地攤做起的優秀民營企業家。
    “那我還是要再努努力，不然他們可能還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段清寒也順了趙媛的話說。
    兩人都心照不宣，但也覺得非常好笑，畢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怎麽不算是一種奇遇，加上現在那群大爺大媽簡直看人就想拉郎，但是不管怎麽說，一個擺地攤的和一個醫生，他們肯定還是覺得趙媛這邊更好一點，雖然實際不是那樣，但是他們又不知道實情，還不如直接順水推舟順著說下去的好，這樣也能省的解釋。
    “那我等會兒就跟魏之霖說一聲，看看怎麽發展一下地攤事業。”段清寒忍俊不禁道。
    “那就拜托你了——”趙媛走到門口，對段清寒揮了揮手。
    因為小萌情況好轉的緣故，雖然現在還在icu觀察，但至少他們都因為這樣好的轉變有了希望，不用再像前幾天那樣總是提心吊膽的了。
    於是兩人對著彼此笑了笑，看起來放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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