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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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年關朝中的事務開始緩下來,除去需在年前了結的事務,整體來說不算忙。
京中一連幾日雪下的很大,靳玄禮便減少了早朝。
許宴知進宮倒是勤,引導靳玄政完善朝乾堂的規章製度,提議為貧家求學女子減免束修,同時向靳玄禮提案孩童三歲便該入學堂,由朝中在各地設立國學堂,三歲至十歲孩童束修減半,十歲至十五歲收八成束修,十五歲後若繼續求學需承擔全額束修,束修收取限製需單獨立法規定。
靳玄禮沒急著表態,先問了靳玄政的看法。
靳玄政皺著眉頭想了想,說:“此事若成必利於百姓也利於我朝,但國庫充裕嗎?”
許宴知拍拍靳玄政後背,“若不充裕該如何?”
靳玄政看著許宴知的眼睛,抿抿唇,有些沒底氣,“讓世家、富商出錢。”
靳玄禮笑問:“他們會同意嗎?”
靳玄政看向許宴知,她道:“不論是世家還是富商,賠本的生意沒人願意做,要讓他們舍也要讓他們得。”
靳玄政點點頭,說:“父皇對世家愈發不滿,所以世家現下最擔心的是要保住根基,確保世家還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而富商在意的是子女難入仕,與他國的生意往來稅額太高。”
“世家要保根基就需要將有才之人送入朝堂,所以世家本身就需要人,他們從前隻能私底下培養門生,讓他們參與設立國學堂就算是允許他們培養門生了。”
“至於富商,那就需調整我朝官員任用的製度,降低商賈子女入仕的門檻。”
靳玄禮笑一下,“說得不錯,但此事急不得,朕還需和幾位大臣商議,”他看向許宴知,“若順利,年後便可以著手準備了。”
“嗯。”
正事談完靳玄禮本想留許宴知用過膳再走,但她想到府中還有人等著自己回去就拒絕了。
靳玄禮也不勉強,隻是在許宴知要走時又突然叫住她,“今日......朕近日得了一方好墨,一會兒朕讓李公公送到你府上。”
許宴知應一聲,“謝聖上。”
“跟朕客套什麽,去吧。”
今日......是許宴知生辰。
她不想大辦,但也沒拒絕旁人好意,畢竟許太傅也會希望她生辰吉樂。
從宮中出來雪已經停了,她攏了攏大氅走上馬車。
許府倒是熱鬧,來了不少人。
李忠明親手做了一碗長壽麵給她,黎仲舒送了一壇好酒。
李家剛會跑的小崽子搖搖晃晃就衝著許宴知過去了,抱著她的腿咬著手指流口水,一個勁的喊爹,黎雲溪也來添亂,抱著她另一條腿喊義父。
季如槿和宋清悅正湊在一處嘮家常,洪辰溪被顧月笙拉著鼓搗他新得來新奇物件,黎言初纏著薑祀和寧肆一起玩雪,許言舟正被阿桃嘮叨怎麽不穿新做的衣裳。
李忠明一把撈起自家小崽子,擦擦他流的到處都是的口水,又抱著他湊過去親了許宴知一口,“乖兒子,叫義父。”
黎仲舒掰開黎雲溪的手,把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肩上,“你就一點不想我,就想你義父了。”
小丫頭哼哼唧唧摸著黎仲舒的臉,摸著摸著遮住了他一隻眼,“要是這隻眼睛還能看見就好了。”
黎仲舒一怔,“你怎麽——”
小丫頭又朝許言舟揮揮手,笑聲打斷他的話,“言舟哥哥,看我,我高嗎?”
許言舟聞聲轉頭,笑著點頭,“高。”
許宴知在吵鬧中吃完長壽麵,借口方便去了無人處。
她往地上灑了四杯酒,許昌茗、謝辭、沈玉寒、陸凊。
謝辭在一旁抱著手倚著柱子看她,“高興點,至少你還能活著過生辰。”
許宴知看他的眼神難得幽怨,“你要是能閉嘴我會更高興。”
謝辭笑得賤兮兮的,“那你就讓我消失啊。”
許宴知不理會他的話,徑自坐在台階上。
“又是一年了,謝辭。”
“是啊,你又老一歲,我倒是永葆青春了。”
“你今日說話格外賤。”
“那你別聽。”
許宴知聽著前院傳來的說笑聲,輕輕哼一聲,她站起身來往前院走,“懶得理你。”
謝辭看著她背影,“生辰吉樂,渡危。”
許宴知腳步一頓,“好。”
她又轉過身來看著謝辭,“我要去前院了,謝辭。”
我要往前走了。
謝辭怔愣一瞬,抱著的手放下來,他站直身子朝她笑,“去了就別回來了。”
“照顧好自己。”
“好。”
許宴知看著謝辭的身影在眼前慢慢變透明,最後徹底消失,她轉過身往前院走。
走進前院的說笑聲中。
生辰吉樂,渡危。
......
生辰過後許宴知便很少將自己關在屋中了,阿桃也有好幾日沒見到她在屋中自言自語了。
許宴知話多了一些,若閑著無事就愛帶著許言舟上街遊逛。
下值後會到大理寺等李忠明,再接上顧月笙、洪辰溪他們一道去吃酒,有時冒著雪也要去城外賞景,冬釣,繁園的馬球都打了好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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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玄禮說設立國學堂的提議同大臣商討過了,大體沒什麽問題,但要具體實施還需要再細化討論,年前應該會有好結果。
朝乾堂的學生多了不少,名聲也越來越大。
都察院在年前上報了一批貪官名錄,真要一個一個處置有些困難,畢竟貪腐之事僅由一個官員是做不到的,必然官官相護,關係交錯複雜,因牽連太廣此案拖了許久都沒了結,幸而靳玄禮態度強硬,此案到現在才有了最終結果。
靳玄禮下令處斬,在年前要將其斬完。
名錄上統共不過二十個官員卻大大小小牽連出了三百多名官員,重則處斬,輕則貶官,這個年有些人是注定不好過的。
離年夜還有十日,都察院終於停息,連帶著不斷抓人、審人連軸轉的大理寺也終於能鬆口氣,戶部倒是樂得不行,查抄的贓款都收入戶部和國庫,頂多也就數錢數得累些。
靳玄禮大手一揮,撥下豐厚軍餉讓邊關、戰前的將士們也能過個好年。
這十日裏許宴知有八日是在府外遊玩,第九日終於消停了,安生待在府裏等著過年。
一大早阿桃就把許宴知從床榻上拉起來,喜滋滋的拿著一件楓葉紅如意暗紋金線繡廣袖圓領袍給她看,“明日過年你穿這件,新做的。”
許宴知被這紅晃了下眼睛,“誰的婚服?”
阿桃瞥她一眼,“什麽婚服?這又不是正紅色,這是楓葉紅。”
許宴知懶懶支著腦袋,“有什麽區別?”
“區別很大,”阿桃瞪她一眼,“我才懶得跟你說這些,總之你明日就穿這件,喜慶又好看。”
許宴知故意逗她,“那是不是還要鋪點粉、上點胭脂?”
阿桃眨眨眼,認真在想:“會不會被人看出你的女相?”
許宴知笑得發抖,“你還真想我上妝?”
阿桃沒好氣斜她一眼,抱著衣袍離開,“懶得理你。”
午後許宴知悠哉窩在貴妃椅裏聽許言舟講他在學宮中的趣事,阿桃抱著個木盒走進來,“真是奇了怪了,這東西就好好的放在盒子裏,怎麽今兒一打開來就成兩半了。”
許宴知坐直身子去看,木盒裏是喬賦笙當初給她的玉佩,現下從中間斷開成了兩半。
許宴知一怔,良久沒反應。
小廝跑進來,“大人,宮裏來人了。”
許宴知心裏莫名一沉。
宮裏來的人是李公公,李公公一見許宴知就拉上她手腕,壓低聲音,“許大人,快跟咱家進宮吧。”
許宴知點頭答應,跟著李公公進宮。
進宮的路上許宴知什麽也沒問,心越來越沉,似有所感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宮殿。
到殿門口時李公公沒進去,他欲言又止的看著許宴知,最後隻是歎一聲。
許宴知意識到什麽,她愣在門口遲遲沒能邁過門檻,直到殿內的靳玄禮說:“進來看他最後一眼吧。”
許宴知深吸一口氣,邁進去。
入眼便是地磚上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她遲緩的走過去,眼睛死死盯著白布,不可置信的問:“這是誰?”
靳玄禮別過頭掩飾眼底通紅,“書嶼。”
許宴知腦中一瞬炸開,她遲鈍的想,書嶼,書嶼是誰?
書嶼是喬賦笙。
喬賦笙,字書嶼。
許宴知終於反應過來,書嶼是喬賦笙。她一下踉蹌要往下跌,被靳玄禮一把扶住,她推開靳玄禮的攙扶搖搖晃晃往前走,她伸出發顫的手要去揭白布,可手停在白布上方遲遲沒動。
許宴知不敢去看,不敢相信這具屍體會是喬賦笙,她僵硬的扭動脖子去看靳玄禮,“你說他是誰?”
靳玄禮不敢看她的眼神,“渡危,他是喬賦笙,朕已經......看過了。”
許宴知雙眼通紅,終於逼自己揭開白布。
喬賦笙瘦了,也憔悴了,他這麽愛幹淨,怎麽胡茬長出來了也不剃?他的臉上有幾道傷口,脖頸沾著塵土和凝固的血,許宴知不敢再往下看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她沒有歇斯底裏隻是看著屍體默默流淚。
呆滯良久,許宴知沙啞開口:“他是怎麽死的?”
“他們找到瑞陽王的下落了,喬賦笙帶人親自去接。誰知軍中有奸細把消息漏給了景王,景王派人去截殺瑞陽王,利用地勢要困死他們,喬賦笙為護瑞陽王將自己的盔甲給了他,最後是喬賦笙帶了一隊人阻攔,用自己拖延時間讓瑞陽王殺出重圍。”
“喬賦笙本就有傷未愈......”
許宴知猛地抬頭,“什麽叫有傷未愈?”
靳玄禮艱難開口,“前些時日景王夜襲,喬賦笙反應迅速帶人擊退敵軍,也是在那時負傷,”他閉了閉眼,“他不讓朕告訴你。”
“不願告訴我,不願告訴我......”許宴知喃喃道,她抬起頭來:“我們沒有騙到他是不是?”
“他知道是不是?”她說:“是我蠢,之前我明明有所察覺的,是我不願深想,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我對不住他。”
“他才,他才多少歲,他怎麽能死呢?”
“他是要做大將軍的人,他怎麽能死?”
靳玄禮將她攬進懷裏,“渡危,不是你的錯。”
許宴知死死扯著他的衣袖,“為什麽呢?”
“我已經離他這麽遠了,他還是死了。”
“是不是,”她有些喘不上氣,“是不是隻要和我有關係就會死?”
“不是的渡危,不是的。”
許宴知靠著靳玄禮的肩哭了許久,最後靳玄禮用手劈在後頸讓她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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