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通掰扯，總算是確認了雙方在這件事上的立場。
    這很重要。
    本來宋世昌隻是來找林祥商量事，以及交代任務的。
    實際上，這任務能完成到什麽程度，他心裏根本沒底。
    正如林祥所說，政改方案幹係太大，困難重重，甚至國家其實也沒指望他一個商人能解決得了這麽一件大事。
    宋世昌對此心知肚明，但什麽都不做又不太好，就想著看能不能推動點什麽。
    直到林祥點出其中更嚴重的隱患，他的心思才真正緊繃了起來。
    既是因為政改，也是擔心林祥的態度。
    宋家現在幾乎全靠國家支撐，才沒有在洋人的打壓下被擊垮，他沒能力，也沒那個心思和那幫市儈的商人操弄什麽。
    但林祥不一樣。
    同樣是被國家重視，宋家是依賴，而林祥卻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成長為備受矚目的擎天高柱。
    這樣的人操弄權勢，帶來的破壞性太強！
    因此，對於本來隻是想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宋世昌，突然發現，確認林祥的態度比那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重要。
    當然，隻要結果是好的就行。
    同樣的，對於林祥而言，宋世昌，乃至國家層麵，對政改方案的態度和底線同樣非常重要。
    他剛剛是在試探宋世昌，也是在試探國家給這人提出的要求。
    如果國家表示強烈不滿，堅決不允許政改方案在港島落實，那林祥沒什麽好說的，洗洗睡等結果就行。
    這是兩個國家的博弈，別說他是個商人，任何個人的意誌都會變得無關緊要。
    但宋世昌猶猶豫豫的態度就讓這件事有了回轉的餘地。
    準確來說，是林祥在其中操作的餘地。
    他在前麵分析的可不是假的，事實上，從目前的線索和未來的實際情況來看，國家對政改的態度似乎並不是很堅決。
    至於原因，這事直到未來都語焉不詳，林祥也隻能憑借如今的情況，靠自己揣摩一二。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證明了林祥並不需要阻止政改……
    “既然你不想破壞國家利益，那你總有主意破壞政改吧？”
    “不，如果國家都阻止不了，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嘿！”
    宋世昌沒好氣地瞪著林祥。
    “你兜兜轉轉，不會是要告訴我，我們隻能接受政改吧？”
    “錯，”林祥笑著搖了搖頭，“是讓他們覺得我們不能接受政改。”
    宋世昌眼裏透露著茫然。
    難道是要讓自己向上匯報，他們改變不了政改？
    這還報個屁啊！
    “你什麽意思？”
    “首先要明確一個問題，國家忌憚的是政改方案，還是商人們依靠政改後的體製，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的貪婪？”
    宋世昌頓了頓，突然感覺林祥的說法有些意思。
    “你是說，國家並不在意港島的體製改成什麽樣，但很在意港島的權力會不會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上？”
    “bingo！”
    林祥打了個漂亮的響指，“港島是港督的一言堂，要不是確認可以回歸，早就鬧起革命了，這體製港英政府不改，回歸後國家也是一定要改的。”
    宋世昌這才恍然大悟，直接跟上了他的思路。
    “問題的關鍵在於怎麽改……但主導的是洋人，國家擔心他們會在體製內埋下隱患，所以不放心？”
    “不是擔心，是一定會埋雷。”
    本來以為是螳臂當車，原來是掃雷啊！
    宋世昌點了點頭，大有鬆一口氣的姿態，一下子讓他感覺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
    “那……你怎麽確認國家是這麽想的呢？”
    “政改方案是日落國一手主導的，如果國家想阻止，任務還會落到你一個商人的肩頭嗎？”
    看了一眼時間，林祥突然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忘了，我們是商人，買賣……才是我們最合適幹的。”
    望著林祥離開的背影，宋世昌腦海裏一時間思緒萬千。
    等了一會，他連忙跟上。
    “切，那領導怎麽沒直接跟我說呢？”
    “我猜，上麵應該隻是讓你回來看看情況的，探探大家口風。”
    林祥推開房門，回頭看著一臉驚訝的宋世昌。
    “耐心點，時間還很漫長。”
    “那你現在要去哪？”
    “掃雷。”
    出了偏廳，林祥拐了個彎，向另一邊的大廳走了過去。
    宋世昌當即被嚇了一大跳。
    正是清楚大廳今晚有一場由港督舉辦的聚會，他才選擇在隔壁約見林祥，商議如何應對。
    結果你現在跑到要對付的目標麵前？！
    他有心攔截，但這走廊太短，林祥走得太快，一下子兩人就來到了大廳門口。
    “請出示你們的請柬……林生？宋生？”
    守在門口的侍應一眼就認出了兩位酒店常客，想攔的手突然就伸不出來了。
    “世昌，別為難人，把請柬給他們。”
    林祥隨口吩咐，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宋世昌在後頭，伸出來攔人的手捏成拳頭。
    麵對一臉期待的侍應，他撐起勉強的笑容。
    “請柬在我的秘書那，她待會就送過來了。”
    說完，他趕緊跟了進去。
    走進大廳，宋世昌放眼望去，居然眨眼就找不到林祥的身影了。
    “今晚來的人也太多了。”
    他皺眉嘀咕。
    政改一事沸沸揚揚，港督在這個節骨眼上開辦聚會，居然引得這麽多政商兩界的人出席，其意義不言而喻。
    怪不得林祥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政改能被阻止。
    光是麵對這麽多人帶來的影響力，宋世昌想想都頭大！
    宋世昌心裏多了幾分憂慮，掃了一圈，總算是在人群中心找到了談笑風生的林祥。
    以及和林祥站到一起的港督，帕滕。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你們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和宋世昌僵硬的笑臉相比，帕滕的笑容就要熱烈得多。
    “在派對開始前我還在想請人幫我引見林，沒想到快要結束的這會，林就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我和港督先生之前並未碰過麵，但在機場項目上我們的合作非常順利，理應過來表示感謝。”
    林祥笑眯眯地敬了帕滕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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