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警察不同，彭奕行從接觸槍支到現在，一直都是在槍會裏接受著最嚴格，最正規的射擊訓練。
    當然，他天賦極強，付出的努力也不比任何人少，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射擊習慣和方法。
    從比賽的成績來看，他這套方法顯然屬於頂級，幾乎沒有改進的必要。
    可現在，看到林祥隨手間便做到了他十幾年努力的結果。
    彭奕行心中突然多了一絲明悟。
    射擊，又不僅僅是射擊，自己似乎太過於執著於槍法了。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如果說自己是在看山不是山的境地，那林祥就是在第三層，看山仍是山！
    不知不覺間，彭奕行的動作越發放鬆，幾乎是抬手便把兩個標靶擊中。
    然而，到了最後一個標靶前，他的槍口在林祥胸口短暫停留時，他的手突然一緊。
    砰！
    林祥把最後一個標靶打倒，然後看著愣在原地的彭奕行。
    “為什麽不敢開槍？”
    “……”
    彭奕行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咽了口唾沫。
    “是不是想開槍射我？”
    “……”
    “不說話，那就是想咯。”林祥笑道。
    “既然想，為什麽不直接開槍？”
    彭奕行抬起眼眸，眼底帶著一絲殺氣和掙紮，手裏的槍依然指著林祥。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用槍指著別人。
    但這會他就是控製不住，他就是想對準林祥，甚至……扣下扳機！
    “你要我開槍殺你？”
    “是你想開槍殺人！”
    “我沒有！”
    “你撒謊！”林祥喝道。
    “你自負，你覺得自己的槍法神乎其技，不應該浪費在這些動都不會動的槍靶上！”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猶豫！”
    “我……我……”
    彭奕行眼眸顫動，咬緊牙關，然後突然閉上了眼。
    砰！
    林祥站在原地。
    彭奕行雙手握槍，指著天空，緩緩睜開雙眼。
    此時的他滿頭大汗，眼神疲憊，好像跑了一場精神上的馬拉鬆。
    “sorry……”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林祥收起槍，走了過去，盯著彭奕行的雙眼。
    “想不想知道殺人是什麽感覺？”
    “不想……”
    “其實是沒有感覺，你隻是扣動了一下扳機，血都濺不到身上，你怎麽會有感覺呢？”
    “那是殺人！”彭奕行咬牙說道。
    “那是因為你有良知，你覺得不應該這麽輕易就剝奪一個人的生命，你憐憫，卻又極其渴望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強大，人性和獸性同時存在於你的內心，所以你很矛盾糾結。”
    林祥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的內心矛盾。
    就像一頭猛獸，在剛出山的時候就喜歡用殺戮確定自己在食物鏈中的地位。
    彭奕行就是如此。
    他槍法幾乎到了極致，槍會裏的標靶已經讓他厭倦，周圍所有人便成了他的獵物。
    有的人健完身都會有炫耀自己肌肉的想法。
    更何況是彭奕行這種，明明有一套好槍法，卻要受製於槍會的規矩，循規蹈矩，每一顆子彈都要謹慎使用。
    這就是壓抑。
    壓抑得越久，彭奕行心中的糾結就越深。
    直到某一天，猛虎……出籠！
    彭奕行默默收好槍支。
    “sorry，我不該有這種想法，我還不合格。”
    說完，他又默默地走回場邊。
    林祥無奈喊道：“如果你永遠都是這種想法，那你這輩子都合格不了！”
    彭奕行的表情一沉。
    “我寧願不合格！”
    “發生什麽事了？”郭麗怡關心地問道。
    在場外，她隻看得到彭奕行最後一槍沒有打，然後聽到了最後這兩句話。
    “沒事，我輸得心服口服。”
    彭奕行看似平靜地說著，但郭麗怡還是從他的聲音裏聽到了一絲顫抖。
    能不輸嘛！
    對方很可能殺過人！
    怪不得……彭奕行一直覺得林祥槍法很好，卻不像是正規靶場裏練出來的。
    總不能是天生就會吧？
    這麽看來，這人私底下動槍的情況應該非常多，再加上極具天賦，不斷在生死實戰中磨練出了高超的槍法。
    這種槍法……
    說實話，彭奕行心裏突然有種羨慕的感覺。
    “你在想什麽？其實今天規則都不同了，你不習慣也是很正常的……”郭麗怡關心地說道。
    “沒事了……是真的沒事，我隻是在想其他事情。”
    彭奕行露出了個微笑，以示安慰。
    可他剛剛那樣的茫然表情，又怎麽可能讓郭麗怡放心。
    隻是他不想說，她便隻好將這事藏在了心底。
    隔天。
    林祥到公司的時候，得知郭麗怡又跑到這裏來找他了。
    他並不意外，想了想，讓阿蓮帶她去會客室。
    等他處理了一下手頭的工作，就在會客室見到了心情忐忑的郭麗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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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
    “坐，喝點什麽？”
    “不用了，我這次過來，隻是想了解一下彭奕行究竟怎麽了。”
    林祥坐在位置上，專心泡茶，好像沒有看到她著急的表情。
    直到郭麗怡都等不及，準備再次開口，他才倒了一杯熱茶。
    “rick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告訴你他有什麽問題。”
    郭麗怡一愣，頓時覺得有些難堪，咬著下嘴唇。
    這不就是在說彭奕行並沒有信任自己嗎！
    注意到她的表情，林祥就知道她誤會了。
    “喝杯茶冷靜一下。”林祥把茶杯放到她的麵前。
    茶水還有點燙，郭麗怡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很快又放了下來。
    但她抬頭，林祥不為所動，隻是這麽盯著她。
    郭麗怡撇了撇嘴，隻好再次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喝完。
    她剛放下茶杯，林祥就端起茶壺又給她倒了一杯茶，頓時讓她委屈地癟起了嘴。
    見狀，林祥嗬嗬笑了起來。
    “rick現在的問題就是這樣，你現在深有體會了。”
    “什麽？”
    “他把很多事都憋在心裏，包括自己的欲望和想法，始終找不到發泄的渠道，還要被迫接受更多的想法塞進心裏……遲早會炸。”
    郭麗怡臉色猛地一變。
    她怎麽也沒想到問題會這麽嚴重。
    但她又覺得林祥沒有在騙自己，因為她心裏隱隱也有這種感覺，隻是沒有對方看得透徹。
    “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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