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擺放狂瀾百子等人四百盞命燈的那間密宮，岐瑋斜倚於殿門之外，手中輕撫黑劍怔怔出神。
    殿內，彌漫著沉重的氣息，晶瑤敖遜以及雲瑾璃華暮風等人都已經齊聚，他們皆為曲晨曾經的至交故人，此刻卻都是目露哀意，看著中央石台上平臥的熟悉身影。
    “晶瑤姐姐，你們早就知道曲晨哥哥已經出事了？”小白眼睛已經通紅。
    “盤天決戰前夕，我還曾來此處看過，那時曲晨的命燈依舊鼎盛，沒有絲毫異樣，可當我們真正贏得決戰後，掌燈者回歸，卻忽然來報曲晨的命燈已經熄滅。”晶瑤黯然，柔和的目光卻依舊凝視曲晨有些灰暗的麵孔。
    她的心中酸楚，當年合一分身被種入生毒，雖然那還不至於真正讓她分身隕落，但大損不免，曲晨意外救助了自己，自此相認為姐弟，之後數十年，她算是看著曲晨快速成長起來，也經常暗中關注，早已將其視為與自己已故親生弟弟相同的存在。
    然而，兩大星係碰撞的餘波襲來，曲晨也終於還是因此而隕落。
    至此，所有人才知道，曲晨隕落的事情，戰院高層其實早已心知肚明，隻是秘而未宣罷了。
    “有消息知道曲晨是被何人所害麽？”秦飛牙關咬緊，他自第一次在流道偶遇曲晨，就一直銘記著當初在原始星係斷崖的解救啟蒙之恩。
    “他半日之前才被黑馬帶著跨界歸來，毫無疑問是與蘭戈有關，但想要真正追究，估計很難，此事我們會懇請蘭戈靈隱宗協助追查。”晶瑤黯然搖頭。
    “你們最後再看看他吧，等星皇這裏的事情結束，我就會帶他遺軀返回山芒。”
    諸人沉默，曲晨曾經可算戰院最傑出一列的驕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逝了，甚至連敵人是誰都是不知，何其可悲。
    就如當年的四百命燈，比之當初逆流結束，如今又有三十多寂滅了，曲晨也隻是其中之一，其他人，直到此時都還不知是何狀況。
    看著靜臥無聲的熟悉身影，諸人環繞石台緩行，算是最後的送別。
    “晶瑤師姐，曲晨的軀體為何不朽？”一片沉重之中，璃華忽然開口。
    “此事雲族幾位老祖也曾看過，他們一致認為，曲晨曾經兩度激發光明身，其軀體之強已經不是尋常星空可比，加上他所受之害，主要是在真我，被人一擊徹底粉碎，故而短時間內尚無太大變化。”晶瑤口中泛起苦澀。
    璃華這個疑問，也曾讓她心存幻想，但雲族兩位老祖的判斷，的確也是合情合理，她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
    璃華張張嘴，最終沒有再次發聲。
    最終，諸人在晶瑤的示意之下，緩緩離開密室，原本帶著極度興奮而來觀瞻星皇的熱情也瞬間消失。
    沒有人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卻誰也無法改變這結果。
    曲晨隕落回歸之事，隻是局限這一個小圈子裏麵，自此沒有人再做外傳。
    但是一個活潑跳脫的少女，卻是一個例外。
    鳳梧！
    北科大世碰撞開始之後，她與商菁也有過一段時間的交集，此刻，遊吟者鳳堯旁座洪古殿，她反而變得無所事事起來，無聊之中找到了商菁。
    “曲晨哥哥他……居然隕落了？這什麽可能！”小點點出現在鳳梧肩頭，兩隻眼睛都已經濕潤，滿是難以置信的哀傷之色。
    “千真萬確！我們不久前剛剛去看過他，雲氏化陽老祖也已經確認，那可能是化陽強者在出手。”商菁黯然，伸手在小點點腦袋上輕輕揉弄了一下。
    “難怪盤天之戰時，老頭子說神章有異動，他隨口一句，原來不是說著玩的。”鳳梧怔怔，似乎想起了什麽，也是有些失神。
    “他在哪裏？”鳳梧忽然問道。
    “中樞院！”
    ……
    明亮的光縫，再次爆發，然後消失。
    曲晨努力向前，已經漸漸靠近了一個正在不遠處飄蕩而過的靈魂光團。
    靈魂之光！
    這是曲晨不久前，剛剛為那些磷火般的光團取的名字。
    地球文明偽科學之中，人是有靈魂的，那是生命真正驅動軀體存於世間的關鍵，失魂，則為行屍走肉，其存不久矣。
    而所謂偽科學和神話傳說，對於如今的曲晨而言，已經找到了很多可以佐證的依據，那些有些本非空穴來風。
    故而，他曾經以為，真我便是偽科學中的靈魂，但經曆這不知多少時間的黑暗世界掙紮，他的思索已經變得靈光起來，他終於有所判斷。
    自己的這些記憶這些思索，如今這狀態，絕不是真我的典型表現。
    那麽會是什麽？
    他隻能暫時做出自己的猜測，靈魂！
    至於是對是錯，管他呢！
    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朝著一個很好的趨勢前進。
    曆經這不知多久的飄蕩之後，他吞噬了太多類似的靈魂光團，變化也是巨大的，不但思想索之力暴增，而且他已經可以開始緩慢的行動了。
    這是一個裏程碑般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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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會越來越強大！”曲晨這個念頭，隨著可以行動變得更加強烈。
    自視之時，他已經不再是如其他大多數靈魂光團一般的淡淡白色光團，自己更亮！更濃鬱！
    他甚至探察到了一個淡淡的立方體虛影，在自己這團白光中沉浮，也看到有一點極不明顯的金色若隱若現。
    那是萬物種，以及當年在晶瑤真我之旁擊敗龍耀那一縷亂識所得的龍心寶血。
    他沒有想到，這兩件東西，居然也還一直跟隨自己共存到現在，這的確很難理解。
    無論如何，他目前的狀態已經超過了任何所見靈魂光團，如果持續這個狀態下去，會變成什麽樣，他自己雖然無法預料，卻有很明確的念頭存在，必須去嚐試！
    改變自己，或許會迎來新的機會！
    曲晨已經可以在蠕動中前行，但那速度的確不快，雖然不遠處那靈魂光團隻是在緩緩飄搖前行，他已經追逐許久才終於追及。
    “你是我的了！”曲晨如在怒吼，奮力向前，二者終於接觸。
    一股奇異的排斥似乎想要將二者分離，但曲噬之力爆發，卻如同抵消了那種斥離之力，讓二者徹底黏連在了一起。
    白光，不斷明滅，如同在掙紮。
    每一次的捕獵，都讓曲晨在原有基礎上稍稍前進了一些，他此刻已經完全沉浸於這種期待之中。
    很快，他又鎖定了下一個目標。
    就在他剛要準備行動，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事情，不算太遠處，有兩點靈魂光團居然在不斷碰撞，仿佛在爭鬥一般。
    這是一個前所未見的事情，曲晨立刻停止任何動作開始靜靜觀察。
    一個主動，一個被動！
    他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斷，因為那兩點碰撞的光團之中，其中之一，居然如自己一般，是可以行動的，其速度甚至比自己更快！
    “不能妄動！”曲晨立刻生出了一種危機感，放棄所有行動，如絕大多數靈魂光團一般飄飄蕩蕩朝著遠處而去。
    靈魂光團的碰撞，迸發出點點塵霾般的光霧，如同每一次光縫出現時，那些靈魂光團不斷破碎時散溢出的光霧一模一樣。
    在不知多少次碰撞之後，曲晨與那二者漸漸遠離，但他卻已經有了一種危機感。
    因為那被動撞擊的光團，在他觀察到的時間裏，變得黯淡了很多，而另外那個主動發起衝鋒的，卻如同在不斷吸收那些碰撞中散溢出的光霧，隱約壯大了一些。
    就算不是如自己的吞噬異能，也絕對是有著一些奇異之處，不可輕觸。
    曲晨不知那二者最終如何收場結局，但自這一刻起，他已經有了戒備，這個黑暗世界中，自己並非可以任意行走，而是存在一些自己或許不宜輕易接觸的存在！
    時間飛渡。
    曲晨已經經曆了很多次光縫的出現，更是吞噬了太多靈魂光團，而他的行動也隨之變得更加如意了一些，速度又快了幾分。
    但他這些時間裏，有數次居然露出迷茫，那是一種深層次裏，情感上隱約有些難以接受的糾結。
    “我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雖然悲喜似乎早已消失，這一刻曲晨卻的確又生出這種奇怪的思考。
    因為，他曾經遭遇的靈魂光團裏，有人！
    有凡人，也有低階修者，雖然極少，但的確存在。
    就在片刻之前，他吞噬的這個靈魂光團，是一個修者！一個曾經的無垢女修。
    靈魂光團，應該就是一個生命消逝之後僅存的記憶組合，曲晨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又一次生出了這種疑問，自己這樣算是抹除了一個生靈的最後所有，真的合適嗎？
    如果是一個蟲獸草木倒也罷了，但那是一個人，如同本能一般，他還是有些抵觸。
    “如牛羊啃食草植，如凡人食用牛羊，如妖獸也會吞噬凡人，如修者也會打殺妖獸，修者隕落一生精氣血肉再度反哺星空，這本就是一個閉環，我也隻是其中一環而已。”
    過了很久，曲晨才終於再次開始緩緩移動。
    ……
    盤天熱情久久沒有平息。
    坦康星皇與鈞德太丞在洪古殿中連待三日，才最終走出，而這位無數人眼中的至高存在，這一次更是破天荒的親見了北科千萬精英，為眾人論道一整日時間。
    盤天高空，靈氣飄搖化形，如同在演繹這世間真諦，器藥陣法四條大道由簡化繁，就在高天之上不斷變幻，將個中奧妙盡數展現，就如數年前雲氏祖星上，那戰神引法一般，隻不過此刻是星皇坦康親臨施為。
    諸天講法，是一場莫大造化，這不是真正的言語傳道，也不是絕世術法相授，而是氣機的引導，是誌念的塑造，是靈途的指向。
    可以說，這是真正超級強者以自己的修行經驗對低階者的深層觸動，如果有人因此而獲益，那將伴隨其一生受用無窮。
    當然，這種觸動也不是萬能的，它隻是一個契機，關鍵還是聽者自身，你悟了便是悟了，沒有懂，也僅僅隻是一時的心血澎湃而已。
    而這種機會，同樣是可一不可二，就如進入映魂碑一般，第一次接觸之時的刺激最為強烈才有機會，之後想要再度有所收獲，那幾乎就是癡人說夢。
    無數人眼中華光綻放，死死盯著天空之上的奇異，也有人雙目低垂漸漸閉合，似乎在交感這種引法。
    即便是屠震等人，在目睹坦康所展露的神妙之時，也是心神大受觸動。
    “北科我是第一次前來，這裏的大世韻道中正平和，將來或許也有機會走出龍麟之子！”坦康立於高天俯視四方，有扭頭看向一旁的鳳堯，“前輩，我們去附近走走如何？”
    “好！”鳳堯點頭。
    二人餘音未散，身形已經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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