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湖小島。
    晶瑤看著引神香的煙柱直衝高天，不由得怔怔出神。
    自從曲晨陽葬於此，她每年都要來看一看，隻是今天，這引神香的煙柱卻與以往不同了。
    曾經筆直衝天的淡淡煙柱，此刻不知為何已經一分為三，更是糾纏盤繞著直入高天，甚至整個聖湖的無盡水汽，似乎都在隨著這引神香的煙柱扭轉而緩緩漾動。
    “難道當年遊吟者所言有所保留？否則他為何要特意留下此香，又安排將曲晨陽葬於此？”晶瑤想到這一點，心中再起波瀾。
    一念至此，她立刻伸手輕輕觸摸曲晨麵頰。
    “曲晨弟弟，你感受到我了嗎？”
    入手，雖然依舊冰涼，麵部肌膚卻是不知何時有了一絲彈性，這讓晶瑤的一顆心瞬間狂跳起來。
    因為魚妤說過，妙果神君曾多次自語，曲晨或有複蘇的一天，奇跡難道真的會發生？
    她輕輕摩挲著曲晨的臉龐，“曲晨弟弟，你能聽到我說話麽？能不能給我一點回應？”
    隻是，這注定沒有結果。
    即便她入微探察曲晨的軀體，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異樣，曲晨的體內，隻有一片死寂，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生機的搏動。
    “難道是我想多了，隻是這大世之光照耀的緣故？”許久之後，晶瑤終於黯然垂眸。
    看著如生的麵龐，她的心中又泛起酸楚之意，緩緩盤坐石台一旁。
    “弟弟你應該還不知道，星空爭霸的出征者選擇已經塵埃落定，你的那些好友幾乎都在其中。
    莫毅、雲離、雲瑾、秦飛、宣風、沌勉、商菁、璃華、暮風、舞彤、流琇、童景、祁洛子、古璿他們皆在百子之列，有時候我都有一種錯覺，似乎與你接觸交好的人，他們都會變得越加強大。
    對了，還有小白，他在幾年前忽然展露異能，口中赤焰吞吐近乎無物不破，星王和王母特異召小白親見，最終確定小白的確就是吠獸異種，而且已經開始覺醒強大的神通，所以，他也同樣被選中了。
    但最讓我覺得欣慰的一件事卻是，莫毅他們最終向星王請願，星空爭霸一戰，僅有九十九人出征，而那空缺的一個名額，則是留給了你，他們希望你的名字和戰意，與他們一同共赴戰場。
    能有如此至交，說心裏話，我都替你高興……”
    晶瑤如同是在對曲晨介紹北科最近幾年的變化，又說了一些瑣事，才最終帶著不舍離去。
    與此同時，臨近天空之湖。
    這裏沒有任何靈魂光團的影子，曲晨孤寂的盤坐虛無，卻猛然睜開了眼睛。
    “為什麽會忽然出現這種感覺？”
    不知為何，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哀傷悸動，那種感覺，仿佛發自某個無比深邃的地方，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正疑惑間，他忽然死死盯住了眼前虛無。
    因為這本該萬物不存的虛無，居然隱隱有些扭曲，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攪動，讓那裏呈現出一個漩渦之態。
    這是？
    曲晨小心探出手掌，居然在那漩渦中心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吸引之力。
    滿心疑惑中，他思索許久也是無果，而那漩渦也是漸漸消散。
    “這難道就是北科大世所說的契機？”終於，他想到了這個可能。
    隻不過，正如北科大世最後所表達的意思，他隻能被動的等待，根本無力去主動改變什麽。
    這一切，似乎也隻能在不知歲月的枯寂中繼續。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曲晨忽然想到屈原這這一名句，不由感慨萬千。
    “常人百年哪裏可算長路漫漫，其修又是修的什麽？凡人又怎麽能上天入地求索大道真諦？到底是誰，最初創造了這一句話……”
    ……
    時光荏苒，大世風雲變幻，轉眼間近十年已經過去。
    北科，在曆經一次與蘭戈星係的大碰撞血雨腥風之後，經過這二十多年的努力，已經基本恢複曾經的模樣。
    當然，這僅僅是表象，曾經因為蘭戈入侵而逝去的生命，已經永遠無法再現。
    戰院盤天，洪古殿。
    這是一個極其特別的日子，整個北科現存化陽齊聚一堂，其中包括了天庭、戰院、四禦天和三十六司，共計六百多化陽強者，以及來自如今的八大商盟中化陽近百人，和極少幾名化陽散修。
    之所以是八大商盟，是因為曾經的神風商盟已經徹底從北科除名，而太古商盟因為蘭戈的襲殺，強者盡數凋零，如今已經退出十大商盟之列，餘部據傳被天庭收編，成為天庭新立的太古殿，卻又是獨立行事。
    七百多化陽盤坐洪古殿中，雖然眾人都是收斂聲息，但那暗藏的驚人氣機相互擾動，依舊時有一絲轟鳴傳出大殿。
    遠方，有不少戰院各機構中淩日修者遠遠眺望而去，眼中都是無盡感慨。
    這是長城戰場召喚的擇陽之日。
    每三千年一次，但凡修行年月足夠者，都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全星係的化陽集結，就要在今日，選定即將出征長城戰場的化陽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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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次無奈的抉擇，仙朝發出戰召，所有皇朝必須響應，據傳是因為長城戰場的局勢直接關乎仙朝安危，一旦那裏的恒古戰局失利，極有可能有強大的外敵侵入仙朝，據說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發生過一次。
    而剛鐸皇朝，自然也不能無視此事，隻是大量的化陽強者從何而來？又如何擇定？不可能讓化陽直接對決決定留存，更加不可能隨意指派。
    於是，便有了星空爭霸。
    以小搏大，以弱決強！
    當然，這對於北科修者而言，實在太過遙遠，甚至絕大部分修者連聽都沒有聽過，唯有入得淩日者，才稍有機會接觸到此類消息。
    但凡知曉長城戰場召喚者，也都大致清楚，一旦入召，那就是十去九不歸的結局，曆來就少有人能夠曆經三萬年征戰而安然回歸北科。
    那麽，誰去？
    這，看似一個無解之局。
    洪古殿大殿之中，一片肅然氣氛。
    屠震端坐大殿中央，揮手間，一道燦燦銀幅橫於殿中半空。
    “這是皇都最新傳來的陽榜，各位請過目自決。”
    銀幅陽榜！
    在列化陽強者大多早已在一個個三千年中看過此物，更加深知自己的價值幾何，但此刻銀幅展開，幾乎所有人還是立刻將目光鎖定其上。
    屠震，一百籌。
    邢郅，七十籌。
    靖柯，七十籌。
    雲雉，六十籌。
    月嵐，六十籌。
    炫侄，五十籌。
    宮樾，五十籌。
    ……
    一個個化陽強者的名字依序排開，整個北科七百多化陽的名字盡皆在列，其中甚至包括了散修昆圖。
    隻不過除了最前列的不足百人之外，其餘化陽名號之後所記已經很少，三籌兩籌，甚至很多隻有一籌！
    在座之人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方左五十籌！”
    “昆圖居然也有五籌……”
    榜尾，那是這數十年間北科的新晉化陽，共計四人第一次登入陽榜，其中包括了方左和昆圖，而另外兩人均為一籌之價。
    陽榜展開的刹那之後，尤其是眾人看到了榜尾四人之名，殿內很快響起了一片低聲竊語。
    其中不少人的臉上都是露出一絲苦笑，所有人都很清楚，每個名字後麵數字那代表著什麽。
    雖為化陽，但在皇朝眼中，每一個化陽修者的價值卻大不相同。
    那是數十年前，鈞德太丞率巡查使團在北科一行之後，對整個北科所有化陽修者的一個基本判斷，那是糅合了個人戰力以及在星係中重要性的一個綜合評定。
    就如星王，於一個星係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一人便可抵一百戰籌，隻不過星王親自出征的情況，除了當年黎生之外，北科史上還從未有過，而那一次的結局也太過悲壯。
    “這一屆長城之召，我北科需補足八十六籌，各位如有願者，可自取戰籌！”屠震說話間，座前長案上已經出現數十枚九芒星狀的黝黑令牌。
    “還是我北科慣例，出征者所在家族，由天庭和戰院聯保三萬年無虞，奉賞加倍！”
    整個大殿，隨著屠震一語瞬間安靜下來。
    絕大部分人都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一幕，即便早已經登臨化陽境界，此刻也不免躊躇難決。
    他們很清楚，隻要拿起戰籌，等待他們的將是九死一生的征程，但長城戰場，同樣也是造化之地。
    化陽境界想要前行一步都是艱難無比，很多人其實都是數萬年沒有寸進，沒有真正的大毅力和底蘊，往往都是固步之後直至終老於歲月之中。
    可長城戰場有一種奇特物質，長城原質！
    北科史上不乏有人曾經獲得過長城原質，思識大開活力煥發，都是在短時間內便更上一個台階，不但戰力激增，壽元同時也有大幅增長。
    隻不過，長城戰場畢竟太過殘酷，僥幸歸來者，對那裏的戰事都是絕口不提，更是極少有人願意再度出征。
    取？
    舍？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因為即便沒有主動出征者，最終也會通過隨機擇取的方式湊足八十六位戰籌。
    沒有人能夠抗拒！
    這也是身為化陽強者的責任。
    大殿之中久久無聲。
    “我已老暮，歲不及萬年，此行算我一份！”終於，天庭眾人中有蒼發老者走出，來到屠震案前，揮手一抓，三枚戰籌入手。
    “鶴??神君，北科所有人將永遠銘記你的付出！”屠震目光一黯，朝著老者深深拜下。
    “鶴??，我陪你一行！”戰院方向，一個眼眸碧藍的高瘦老人，大笑中踏步而來，同樣取走兩枚戰籌。
    “好！老友相伴，長城戰場之中我們便再燃豪情，也為自己搏一份未來。”鶴??神君同樣爽朗長笑。
    “猛堀也願出征！”
    “算我襲嬋一份！”
    “……”
    如同連鎖反應，片刻間，陸續有十餘滄桑老者出列，屠震案前的黝黑戰籌已經少了近三十枚。
    所有人都是目露複雜看向那十餘老者，這些都是曾經的一方強者，隻是歲月無情，他們已經瀕臨壽元盡頭，即便沒有此行，他們最好的結局，也就是提前以秘法沉寂於天庭或戰院天息陵，至於未來是否有短暫複蘇的一日，那就是未知之數了。
    而此刻洪古殿內所有人，即便不是今日，將來也總有一天會麵臨如此抉擇。
    雖然危險之極，其中總是還存有一些再煥新生的機會的。
    隻不過這一波之後，大殿之中再次沉寂，能有如此勇氣者，畢竟不是太多。
    尤其是修歲尚且年輕的化陽，他們還有時間繼續常規的修途，如果這樣殊死一搏，的確有些不值。
    “星王，方左願意引命出征！”
    就在這時，天庭眾人之中，一個麵目五分方左五分黎生的男子緩緩起身，走向屠震。
    王母雲雉院尊邢郅等人都不由得微微變色，尤其是神謀宮樾，其眼中驀然露出一片哀意。
    這個結果，他曾經料想到有可能會發生，隻是，方左此刻真正走出表態，他依然感到心中一陣揪緊。
    神謀神手，這是屠震最近這十餘萬年來的左膀右臂，他們二人的私交甚至還遠超他人所知，眼見手足將斷，宮樾內心隻能哀歎。
    他無法改變方左的決定！
    屠震凝視方左，雖然沒有言語，但他的雙手已經漸漸握緊。
    “我的前路已絕，真的不想以如此殘身苟活至死，請星王允準！”方左微微垂眸，對著屠震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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