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岩講完後，還不等提問，現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少人掩麵而泣，還有人情緒激動，極其憤慨，如同一個火藥桶，已經點燃爆炸。
    羅珊珊試圖維持秩序，壓根沒人聽，有個人跳起來指著喬岩大聲喊道：“喬部長，我們不管什麽狗屁改革，就問你，你沒來之前，我們過得好好的，你來了幾天就要砸我們的飯碗，到底是何居心？”
    “對！到底是何居心！以前的部長不咋地，但沒砸我們的飯碗啊。前兩天調研還說要為我們撐腰做主，就這樣撐腰嗎，對於此次改革，我們堅決不答應！”
    “不答應！絕對不答應！一會兒就去市委討要說法，倒要看看誰看我們不順眼，變著法子折騰，欺負人欺負到頭上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喬岩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估計聽進去的沒幾個，就簡單地認為他們馬上要失業分流了，才不管是省裏的政策還是市裏的決斷，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新來的宣傳部長。他不來，一切好好的，一來就砸他們的飯碗。
    麵對職工的指責和謾罵，喬岩不為所動，但凡有一絲動搖，這次改革就有可能流產失敗。
    一旁的文旅局局長王黛霞不敢看台下，低著頭不停地擺弄著手機。而羅珊珊心急如焚，扭頭看著喬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有個中年男子突然氣衝衝地衝上舞台，工作人員見狀趕忙攔著，男子氣急敗壞，使勁推搡著工作人員，大聲喊道：“憑什麽攔著我，我有話要問喬部長。”
    羅珊珊急忙站起來，指著道：“有什麽問題下去問，跑上來幹什麽！”
    “我就要當麵問他……”
    喬岩麵色冷峻，提高聲音道：“放開他，讓他過來。”
    得到命令，工作人員隻好鬆手，羅珊珊遞了個眼色，示意盯著男子。
    男子甩袖過來，一把拿起話筒情緒激動地道：“喬部長，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喬岩盯著他不說話。
    男子表情扭曲道：“三十五六歲吧，我今年五十五，和你父親年齡差不多大吧。作為小輩，你懂什麽，了解劇團的前身嗎，知道這些年我們是怎麽過來的嗎？不知道沒關係，我來告訴你。”
    “劇團成立於一九四一年二月，當時叫紅星劇團，為了響應號召，當時的李蘭英女士發動群眾，臨時組建了一支宣傳隊伍，到抗戰一線慰問演出。當時正值過年，這支隊伍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把僅有的糧食省出來給戰士吃，而她們餓著肚子排練節目。高強度工作，長時間演出，李蘭英同誌活生生地餓死在一線。為了紀念她，紅星劇團改成了蘭英劇團，還受到了上級的表彰。”
    “因曆史原因，蘭英劇團後來解散，八十年代初期再度恢複，改成了人民劇團，我的師傅，也就是第六任團長，在條件極其困難之下都沒有讓該團解散，苦苦硬撐下來。”
    “我是學員進來的，進入劇團到今年整整四十三年，經曆了很多事，但我們秉承著熱愛，還是堅持下來了。在那麽艱苦的環境下，劇團都沒解散，怎麽到了新時代就要解散了呢。”
    “喬部長，你還年輕，無法感同身受我們對劇團的情感，台下坐著的，哪個不是從小姑娘小夥子過來的，現在老了，你們就要拋棄了，這是人幹的事嗎？”
    “還有，你憑什麽中斷我們排練節目，當初這個節目是市裏立項的，是要衝刺文華獎的。我們辛辛苦苦大半年，你說暫停就暫停，尊重我們的勞動成果嗎，難道欠我們工資不該要嗎？”
    “你說我們除了下鄉慰問演出，平時就不幹活，你有事實依據嗎，憑什麽如此武斷否定我們的工作？就算要改革，你總得給我們時間去接受，冷不丁就放出冷槍，哪有這樣做事的。”
    “我告訴你，劇團不能解散，這不僅是一麵旗幟，也是景陽市文化的根，你要敢強行解散，我就從市委樓上跳下去，信不信？”
    男子的話，引起台下職工的共鳴，紛紛指責喬岩。喬岩鎮定自若問道：“你叫什麽？”
    男子瞪著血紅的眼睛道：“龐國慶，怎麽了？”
    喬岩四平八穩道：“龐老師，我問你，你家裏還在用煤油燈嗎？”
    龐國慶憤憤地道：“這和劇團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了。當初一窮二白，鼓鑔都是自製的，演出舞台就在野地裏。後來條件好了，每個地方都有了劇院，但條件依舊艱苦。現在呢，市裏專門出錢修建了劇院，各種設備配齊，燈光什麽的，都是最先進的，讓你回去煤油燈的時代，願意嗎？”
    “你剛才說我不了解曆史，我問你，李蘭英是第一任團長嗎？我來告訴你，劇團最早叫前進劇團，成立於一九三四年，是景陽市早期的黨員張紅梅發起的，李蘭英就在這時候加入的。當時的條件確實艱苦，但李蘭英同誌並不是餓死的。這些故事可以講給外人聽，但在我麵前沒必要。”
    “剛才我講過了，曆史的傳承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發展的。人民公社現在還有嗎，為什麽會淘汰，就是順應時代發展。特定的曆史時期有著特定的曆史使命，沉浸在過去不願意創新發展，這是曆史的倒退。劇團依然存在，隻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呈現，在演藝集團旗下，照樣可以恢複紅星劇團。”
    “節目為什麽叫停，有些事我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戳破，就怕戳破了你們兜不起來。我隻說節目本身，現在的受眾群體是什麽人，又是通過什麽方式來看你們的節目，就你們關起門來自娛自樂，這叫創新嗎，這是傳承嗎？”
    “成立集團，這叫資源整合，抱團發展，改變你們從前的單打獨鬥，自娛自樂。麵對新形勢，通過多種渠道展示傳承優秀傳統文化，這種自我革新就是在保護中發展，讓真正的民間藝人重新站在舞台上，用全新的方式展示自己，得到應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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