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礦場？”郭孟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相比於直接從二級市場收購比特幣，他顯然對掌控源頭更具興趣——畢竟眼下比特幣挖礦仍算得上是一片藍海，投入固定設備與電力成本，便能持續產出這“數字黃金”，這模式聽起來頗具吸引力。
    “沒錯，挖礦本身技術門檻並不算高，”李煥頷首解釋道，“真正的核心競爭力和成本控製關鍵，在於能否獲得充足且極其廉價的電力。”
    他稍作停頓，進一步闡述：“直接使用商業電網的電價顯然難以承受。最優解，是能夠配套建設專屬的發電設施，將礦場直接部署在發電站旁，最大限度地壓縮電力傳輸損耗和成本。”
    聽到要自建發電站，郭孟威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這對於擅長資本運作和尋找套利機會的他而言，涉足重資產的實體能源領域，無疑意味著更大的投資風險和更長的回報周期，讓他本能地有些遲疑。
    “我了解到內地，尤其是西部地區，存在一些閑置或運行不佳的中小型水電站、火電廠，”郭孟威斟酌著提出一個更“輕”的方案，“我們是否可以考慮收購或租賃這些現成的電廠，然後將礦機部署過去？這樣能更快落地。”
    “我不建議這麽做。”李煥的回答果斷而清晰，“這條路看似便捷，卻隱藏著巨大的政策風險。大陸方麵對於比特幣的定性始終模糊，對其挖礦行為的態度更趨謹慎，甚至不排除未來會有明確的限製性或清退性政策出台。”
    他目光沉穩地看著郭孟威，語氣加重：“我們不想看到前期巨額投入因為一紙公文而瞬間化為烏有。所以，最穩妥的選擇，是不要將核心礦場資產置於內地。”
    李煥的考量遠不止成本。選擇郭孟威合作，看中的正是其國際化的資本背景和資源網絡，能構建一道有效的“防火牆”。
    若將礦場設在內地，這道屏障的效果將大打折扣，這是他戰略中不可接受的風險。世界很大，總有更適合的地方進行布局。
    “但眼下電力最充沛、價格最具競爭力的市場確實就在內地。”郭孟威身體向後靠了靠，下意識地摸出雪茄盒，剛想取出一支，目光瞥見一旁安靜坐著的程亞楠隆起的腹部，動作頓時停住，略帶歉意地將雪茄盒放了回去，“如果舍棄內地，成本控製將會是我們麵臨的一大挑戰。”
    “你們先聊，我去找嫂子說說話。”程亞楠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扶著腰緩緩起身，將空間留給了兩個男人。
    李煥起身細心地叮囑了她兩句，目送她離開露台。隨後，他取出香煙，自己點燃了一支，深吸一口，煙霧繚繞中沉吟片刻，說道：
    “上次在雅加達，我碰見了郭振堂。他還半開玩笑地埋怨，說有好的項目卻沒想著拉他入夥。”
    “他也跟我提過類似的話。”郭孟威見狀，這才重新拿起雪茄，剪開點燃，“你的意思是，這次拉他進來？”
    “確有這個考慮。”李煥點頭，條理分明地闡述理由，“主要有兩個原因。”
    “其一，礦場和發電站都是重資產投入，初期資金壓力巨大。拉郭振堂入局，能有效分擔我們的資本壓力，加快項目落地速度。”
    “其二，也是更關鍵的一點，我們可以將礦場直接設在雅加達。電力解決方案我也想好了——我們不是正在和他合作推進太陽能光伏板項目嗎？正好可以利用起來，在當地建設配套的光伏發電站。”
    “光伏板是我們自己的，土地資源憑借郭振堂在當地的實力也容易解決。這樣不僅能最大化節約綜合成本，形成產業鏈協同，更重要的是，我們能完全規避內地潛在的政策不確定性，確保項目的長期穩定運營。”
    郭孟威緩緩吐出一口雪茄煙霧，沉思良久。引入郭振堂，意味著利潤需要分攤，但同時也顯著降低了資金壓力和地緣政治風險。
    尤其重要的是，以郭振堂在東南亞深耕多年的深厚根基與影響力，足以掃平許多場外的麻煩，為項目提供一層堅實的保障。
    “好吧，”郭孟威最終露出了笑容，做出了決斷，“那就便宜這小子了。我這就給他打個電話，邀他過來麵談。”
    說完，他拿起手機走到一旁撥通了電話。李煥雖聽不清具體內容，但從郭孟威輕鬆愉快的笑聲和語氣中，能判斷出談話進行得相當順利。
    果不其然，片刻後郭孟威結束通話，笑著走回來說：“這小子，一聽我們願意帶他玩，高興得很，答應立刻安排飛機，今晚就能趕到香港。”
    正事初步議定，兩人之間的氣氛更為鬆弛。雪茄與香煙的煙霧在露台上嫋嫋交織，與遠處深水灣的朦朧夜色融為一體。
    “數字貨幣絕對是未來十年最具潛力的賽道之一。”李煥端起茶杯，目光深遠，“不僅是比特幣，各國央行都在積極研究法定數字貨幣，這背後是金融基礎設施的重構浪潮。我們搭建的交易平台，未來完全可以支持更多元的數字資產，成為連接傳統世界與加密生態的重要橋梁。”
    “我完全讚同，”郭孟威緩緩頷首，雪茄的紅光在暮色中明滅，“尤其是最近比特幣的這輪暴漲，確實讓很多人看不懂，甚至覺得荒謬。但在我們看來，這串代碼背後代表的，是足以撼動傳統金融體係的底層邏輯——去中心化、稀缺性、全球流動性。說是‘數字黃金’，毫不為過。”
    李煥起身走到露台邊緣，憑欄遠眺。維多利亞港的燈火漸次亮起，勾勒出這座國際金融中心的繁華輪廓。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穿透微鹹的海風：
    “郭生，未來的世界，本質上是算力的世界。誰掌握了更先進的算法、更強大的計算能力、更高效的能源支撐，誰就掌握了塑造新時代的話語權。”
    “挖礦，不僅僅是為了獲取比特幣，更是提前布局這場算力革命的基礎設施。我們現在做的，就是在為下一個時代修築‘發電廠’和‘高速公路’。”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郭孟威：“這不僅僅是商業投資，更是一次麵向未來的戰略卡位。機會窗口，不會永遠敞開。”
    郭孟威沒有立即回應，他深吸了一口雪茄，任由醇厚的煙霧在口腔中盤旋，仿佛在細細品味李煥話語中的重量。露台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遠處隱約的海浪聲和都市的嗡鳴作為背景音。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經年累月曆練出的審慎與決斷：“風險與機遇，從來都是一體兩麵。你看得夠遠，也夠敢想。好，這件事，我就陪你再賭一把大的。看看咱們這把‘洛陽鏟’，最終能挖出怎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