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蘇塵此刻是真的生氣了。
    “在比自己強大的妖物麵前，聽到同伴說撤離，立刻就得後撤離開。
    至於求證確認之事，這些都是事後的動作。
    給你們才強調過一次嗎？
    這種錯誤都還要犯，那你進入荒野就是在送命！”
    一旁的柳星晚看著蘇塵，此刻被蘇塵責罵，她沒有一句還嘴。
    隻是眉眼間不時看向蘇塵，心中有些湧動。
    蘇塵剛剛這番生氣的話，越來越讓她感覺不對勁。
    那些話說出來的感覺，好像她柳星晚應對妖物的本事，都是跟他學的一樣。
    是那種老師罵學生的感覺。
    強調多次的易錯題，最終還是做錯了，老師生氣。
    一番責備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但蘇塵忽然間沉默。
    在這山勢下方，兩人就這麽沉默著。
    蘇塵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好像很不合適。
    好一會兒，蘇塵已經察覺到妖物折返回去。
    它應該也是知道自己追掉了，沒辦法，也隻能回去。
    “走吧，那地妖應該離開了。”
    “嗯”
    此刻，對於蘇塵說的那些話，柳星晚不再有任何反駁。
    這聲“嗯”，聽起來還有幾分乖巧。
    蘇塵看了看她，此刻的柳星晚，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一刻不願挪開。
    能有今日之成就，柳星晚又怎會是一個癡傻之人。
    蘇塵剛剛的那些話，再加上之前的種種表現。
    陳肅的身份，柳星晚心中的懷疑，已經走到了頂點。
    相關的情況，蘇塵剛剛已經看清楚了。
    接下來就是把消息傳回去，讓上宣真人，太武真人他們進入荒野中解決問題。
    蘇塵走在前，柳星晚走在後。
    一路走，蘇塵一路留下標記。
    留給上宣真人他們，看到這些標記，才能疾馳奔襲而去。
    而柳星晚的腦海裏，不停地想著，盤算著。
    她此刻，無比懷疑蘇塵就是陳肅。
    天色越來越暗，兩人卻並不準備休息。
    反正這荒野之中，現在也沒有妖物到處亂竄。
    隻要注意一下地勢凶險，那就沒必要停下來休息。
    一路走到子時，蘇塵看柳星晚有些累了。
    兩人尋了一個舒服的地方坐下，吃了些攜帶的食物。
    柳星晚輕輕咬下一口，今夜有一點點星光，但是這荒野中依舊很暗。
    昏暗之中，柳星晚的目光卻是一直落在蘇塵的身上。
    好一會兒，三個時辰都沒有說過話的柳星晚，忍不住開口。
    “蘇塵，陳肅
    我現在才回過神，這份線索原來那麽簡單。
    這兩個名字，不過就是顛倒過來而已。
    蘇塵就是陳肅，陳肅，就是蘇塵”
    昏暗的荒野之中，柳星晚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好像是無奈的笑意，又好像是自嘲的笑意。
    被點破的蘇塵，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沉默應對。
    “之前好多想不明白的問題，現在我都想明白了。
    為什麽陳肅這麽相信那個蘇塵，還與我打賭。
    為什麽年中大比上，那麽盛大的聚會，他會沒來。
    飛鷹宗說的什麽外出曆練，根本就誆騙我們的言辭。
    你以蘇塵的身份出現，陳肅又怎麽可能會出現”
    柳星晚喃喃地說道。
    明白這一切的她，心中應該是一直在起伏波動。
    “伱為什麽不說話？”
    看蘇塵一直沉默，柳星晚在說完一番言語之後，竟然開始追問起來。
    “我不知道說什麽”
    昏暗的荒野之中，柳星晚看著蘇塵的側臉。
    她感覺自己應該生氣，被這般欺騙。
    並且在人前，自己說了做了那麽多不合時宜的話和事。
    可是細想一下，蘇塵已經救過自己兩次。
    陳肅的身份一次，真正的身份一次。
    好像該生氣，卻又生氣不起來。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陳肅一直會想要贏過我。
    我與他之間，並沒有什麽交集。
    他最多就是聽聞過我，不會有那份執念才對。
    現在也想明白了。
    原來不是‘陳肅’這個身份想要贏過我，而是你蘇塵想要贏我。”
    柳星晚把之前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通通聯係了起來。
    原本說不清沒理由的一些事情，全串起來了。
    為什麽陳肅對孫雪蓉很討厭。
    為什麽陳肅對雲陽宗的那片荒野很了解，對雲陽宗也比較熟悉。
    一番話後，兩人之間又是沉默。
    周圍偶爾有一些蟲鳴聲，稍稍讓兩人沒有那麽尷尬。
    柳星晚心裏想了很多很多，此刻，她準備問出來。
    “蘇塵，你恨我嗎？”
    被突然這麽直接的追問，讓蘇塵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
    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說實話，其實有些恨”
    “有多恨”
    柳星晚稍稍朝蘇塵挪了挪，眉眼之間，好像多了些幽怨。
    包括語氣當中，也是帶著些怨氣。
    被這話問的，蘇塵感覺更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像還不如沉默。
    “那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還救了我兩次。
    你這麽恨我，可以名正言順看著我被妖獸所傷，殞命。
    這不更遂了你意嗎？”
    柳星晚似乎是不準備饒過蘇塵了，言語間一直追問著。
    “也沒有那麽恨，就隻是生氣。
    也不至於希望誰殞命在妖物手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柳星晚的星晚，此刻頭上明月都亮了好多。
    柳星晚更能看清蘇塵臉上表情。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靠得有些近。
    對於蘇塵，柳星晚心裏也有了自己的另一份認識。
    在知道蘇塵就是陳肅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
    當初對蘇塵的諸多看法，盡數都是誤會。
    並且在察覺到不對勁之後，雲陽宗的高層還在各種狡辯。
    其中典型，就是自己師尊孫雪蓉。
    柳星晚心如明鏡，此刻她一切都明白了。
    在年中大比上，蘇塵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證明了自己的修行天賦。
    在雲陽宗多年，宗門就完全看到蘇塵的天賦潛力。
    孫雪蓉狡辯著，說蘇塵品德品行不行。
    仍舊抓著蘇塵貪搶功勞的那個點不放。
    此時此刻，一切也都真相大白。
    蘇塵就是陳肅，是需要雲陽宗請來協助處理妖物危機的弟子。
    既然會主動請陳肅來，那自然就是完全承認陳肅在應對妖物上的能力。
    那對於蘇塵所有質疑，也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當初那場夏末清剿，蘇塵的貢獻高於她柳星晚，也並沒有什麽可奇怪的了。
    柳星晚知道，蘇塵所言都是實話。
    這世上有很多狠厲陰毒之人，但蘇塵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心不夠狠。
    柳星晚看著蘇塵，好一會兒才開口“謝謝”
    也休息了有那麽久了，兩人隨之繼續往回走。
    看著蘇塵的身影，所以一開始在年中大比時，她就沒有看錯。
    回去的路上，柳星晚要比之前話多了很多。
    “你為什麽用給自己杜撰一個身份啊？
    有意想要幫我們的話，用蘇塵這個身份不行嗎？”
    蘇塵回頭看了看柳星晚。
    “我以蘇塵的身份來，雲陽宗怕是都不會讓我進山門吧？
    而且我信不過有些人。
    若是我以蘇塵的身份來，某些人很可能會用些陰毒的手段對付我。”
    柳星晚很想反駁，可她知道蘇塵說得一點沒錯。
    她那位師尊，很明顯就幹得出這種事來。
    “宗門以前能夠一直那般平穩，所以，都是因為你”
    聽到這話，蘇塵也不否認。
    “我去到天罡城後，也才發現雲陽宗問題很多。
    當時在雲陽宗，前線弟子所得的功勞貢獻，逐級上報。
    這個上報的過程中，貪搶功勞的事情，才是頻頻發生。
    甚至領隊弟子攬功的行徑，都已經成了合理的規矩。
    靠著這些規矩，雲陽宗的許多優秀的探查弟子，都離開了。
    至於我，算是給雲陽宗支撐了兩年。
    當然，我也是離開之後，才知道雲陽宗的防線已經到處裏漏洞。”
    那兩年裏，前沿防線幾乎盡數是捷報。
    前沿防線不停地往前推，甚至能夠得到一個雲陽百裏無妖的稱呼。
    “你當時為什麽不與宗門高層解釋”
    “我怎麽沒解釋？
    可雲陽宗給到我的回答是，你和傅劍雲兩人，確認我貪搶功勞貢獻。”
    感受到蘇塵的目光，柳星晚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臉別過去。
    事實確實如此。
    當年柳星晚聽說有人的貢獻高於自己，下意識地就認為是有人貪搶功勞。
    “我的解釋，哪有你們的判斷更被人信服。
    何況那孫雪蓉也認定了是我的問題，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
    但我對她最大的厭惡，是在我離開雲陽宗之後，還到處汙蔑於我。”
    聽到蘇塵這一番話，柳星晚心裏更多了好些愧疚。
    一直在為雲陽宗出力的弟子，最後得了一個這個待遇。
    想想，宗門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也都在情理當中。
    兩人一路往雲陽宗前線的位置走去。
    柳星晚的話好像一直沒停。
    各種應對妖物的法子，都能在蘇塵這裏得到求證。
    在年中大比看到蘇塵時，她隻覺得蘇塵的相貌俊逸，但看著仍覺得厭惡。
    可是今日再看蘇塵，怎麽看怎麽好看
    對一個人的認可度，竟然也是會影響顏值判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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