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品對山貨極為喜愛，可對於山林已經說不上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而是但凡能不入山林，就一定不會往裏走，寧可繞路走得遠些。
    原因很簡單，對於不是自找生活在山中的人而言，實際上的山林與想象當中的差別那是相當大。
    蚊蟲多先不提，弄不好就會在裏邊迷路，而且有些山路過於陡峭，走起來十分危險。
    更何況這個時候的大山，如果不是處於必須翻越的要道，能特意開鑿的路少的可憐，甚至可以說忽略不計。
    相較於現代，九成九的山都是野山。
    即便是獵戶多的山，踩出的路也至多一人寬。
    而且就算前邊有人領著，如果不時刻盯著腳下，眼前便都是雜草，根本看不出哪山路。
    因此在黃品看來，沒什麽事隨意往山裏鑽，純粹是自找苦吃。
    但是這一次入山，黃品走起山路來格外的賣力，也沒有任何不滿。
    甚至看起來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不但隨走隨看，還跟個孩童一樣時不時的與領路的西甌人詢問些很簡單很幼稚的問題。
    例如爬一次山要多久，會不會累。
    是不是每一個西甌人天生就是山裏的獵手。
    是不是每天打獵都能吃上肉，西甌人是不是都願意過打獵的日子等等。
    而麵對黃品好似沒話找話一樣的問題，起初領路的西甌人還能耐著性子回答。
    不過隨著問題越問越多，越問越荒唐幼稚。
    領路的西甌人不但逐漸失去了耐心，還差點崩潰掉。
    語氣變得生硬不說，火氣也被勾了起來。
    再想起眼下的苦日子，全是拜秦人所賜。
    不管能說不能說得，領路的西甌人氣惱的夾槍帶棒都給捎帶上。
    可結果卻有些出乎西甌人的預料。
    提問的這個秦人聽了傳聲之人將他的話講過之後，好似根本沒聽出他話裏的惱怒。
    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不說，問題是一點都沒少。
    到了最後，領路的西甌人幹脆裝聾作啞起來，一聲不吭的隻顧前邊領路。
    黃品雖然有些意猶未盡，可想知道的已經差不多都給七拐八繞的問出來了。
    索性便不再繼續追問，將注意力都放在了觀察四處上。
    其實對環境的觀察，黃品並沒抱什麽希望。
    即便是原始山林，也同樣除了樹就是草。
    他又不是山裏人，看哪哪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隨著腳下的山路變得略微平坦一些後，一直往鼻子裏鑽的那股濃烈腐葉腐土的氣味猛得變淡了一些，一股草木灰的味道開始摻雜其中。
    這讓黃品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目光飛快地在四處來回掃視。
    “不用找了钜子。”
    在黃品問東問西的時候，墨房就隱隱猜出些用意。
    當看到黃品這個舉動，墨房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
    低聲笑著言語一聲，抬手指向密林的東側，繼續道：“離著還遠呢，得繞過東邊的山梁，才能看得真切。
    不過咱們不往那邊走，估摸著是看不到了。”
    黃品扭過頭看了一眼墨房，又將目光望向東邊，有些疑惑道：“看這意思你是知道草木灰的味是怎麽回事。
    可放火燒山好不容易得來的耕地，他們輕易地就帶你和墨連看過了？”
    “钜子就是心細，隻憑嗅到的氣味就猜個七七八八。”
    打心裏敬佩的萬分感慨了一句， 墨房繼續道：“離得稍微遠些，還沒去過那邊。
    不過聽張羅各部酋首來議事的介索萊說過這事。
    白忙領東邊的一些部族因獵物不夠而開始對山神不敬。
    燒了山林後不但可耕之地沒得到，連本就不夠的獵物也再沒處去打。
    如果能夠幫那邊鑿出的水井多一些，讓山上再次長出林子。
    東邊的部族對咱們采石的事就會同意的容易一些。”
    說到這，墨房竭力壓住笑意，對黃品攤攤手道：“能做出這種蠢事，钜子完全不必過分擔心。”
    摸了摸特意留出的短須，黃品邊再次邁步邊沉思起來。
    墨房與墨連還是年輕了些。
    這個介索萊的這番話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燒林子得來的空地，看起來應該是能耕種。
    鑿井恐怕不光是為了吃水，還是為了澆灌耕地。
    如果真的可行，就打算有樣學樣。
    不與墨房說實話，估摸著是想既讓山下承了情，也將各部繼續偽裝成吃不飽的狀態，降低對他們的戒心。
    而不管以鑿井取水灌溉是不是可行，再讓這些部族試下去，沒準真能開辟出梯田來。
    他火急火燎的行事，就算對了。
    再任由西甌人窩在山上，他開出的條件沒準就勾搭不出人來。
    不過能給不善耕種的西甌人逼成這樣，也能看出這些部落確實到了絕境。
    不然不會看著大軍進來後，連準備的幾個番禺部落首領都沒派上用場就輕易同意他上山議事。
    接下來的談判，或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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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黃品對墨房哂然一笑，道：“烏炭估摸二十日之後就能煉出第一批。
    下山後采鐵石的事你得抓緊了。
    一月後務必要鑄出趁手的農具出來才行。”
    墨房略微盤算了一下，點頭應道：“雖然不能大張旗鼓的采鐵石。
    可從山腳也陸陸續續挑了些鐵石，足夠冶出鍛錘。
    隻要大水錘頭弄上，西甌人再不阻攔采石。
    三座鐵爐至少日出一千五百斤鐵料。”
    說到這，墨房的神色變得有些疑惑，看向黃品道：“隻造鑄範的農具？直刀或是甲葉一樣都不鍛打？”
    黃品明白墨房在擔心什麽，擺了擺手道：“不用擔心朝堂那邊。
    陛下既然將嶺南交付給我，就全由我說了算。
    何況嶺南可沒有郡縣所轄的工室。
    而且眼下鑄出農具要比鍛打軍器的威力更大。”
    再次停下腳步，黃品轉過身望了一眼山下，沉吟了一陣道：“軍器並非一直都不鍛打。
    穀內的大軍會幫你采石一段時間。
    你自己盤算著工夫來吧。”
    墨房聽聞不打箭簇隻打直刀與矛頭，大吃一驚道：“钜子是真打算讓西甌人入屯軍？”
    黃品收回望向山下的目光，看向墨房道：“最先鑄出的農具就是用來收買人心的。
    待會兒見了那些酋首，我可是要拍著胸膛跟人家許諾。
    不然以你的本事，我還用得著再三叮囑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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