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鹹陽入冬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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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的第一場雪,便將鹹陽塗抹惡成了隻有黑白兩色的水墨畫。
    不過畫卷好看倒是好看,冷也是真冷。
    好在火炕與火牆已經在鹹陽流行了兩年多。
    管是家底厚不厚,冬日裏能救命的東西,家家割掉二兩肉也要砌了個。
    無非就是樣子分個好看難看,用料也分個有高有低。
    且又一次托了安國侯的福,烏薪燒煉的法子已經傳入各縣的工室。
    而順帶著烏薪引燃不善是如何奪命的,也已經傳開。
    旁處如何不知道,而內史郡誇張一些說,但凡有個山包都能刨出些烏薪。
    當然,再怎麽容易得,有大秦的律法懸在頭上,也沒人敢擅自去挖。
    不過各縣廷的工室老早就已經開始籌備,除卻精煉過的烏薪,尋常的也備了不少。
    售賣的價格與木柴相差不大,甚至還要更低些。
    對於把一個半兩錢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普通黔首而言。
    自然追求的是怎麽省錢怎麽來,烏薪可比木柴耐說多了,會不會熏出一身的衝鼻味道根本不在考慮的範圍。
    而小縣如此,都城鹹陽更是不必多說。
    不管渭河兩岸的勳貴還是黔首,上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
    鹹陽城的雪下的雖大,天變得也更冷,可窩在屋裏的炕上或是依偎在火牆旁,還是暖人的緊。
    甚至屋外冷風的呼嘯,聽起來都極為悅耳,邊聽邊生出陣陣的愜意。
    而尋常人家如此,身為大秦掌舵人的嬴政自然也不會落下。
    雖說原本也凍不著,可流行的玩意兒怎麽能不試試。
    離著政事殿不遠的寢殿不但早就砌了火炕,黃品在臨去嶺南之前還把殿裏的窗格都上了晶瑩剔透的水玉。
    白日裏陽光能透過窗格散進來,不用再總是敞開殿門不說,光是這個明亮勁兒就讓人沒來由的心情大好。
    若是再躺在炕上,曬著陽光,更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不過嬴政在沒得到鹹陽城內各閭凍斃的數目之前,並沒心思隨意躺在炕上享受。
    一個多月的將養,雖說不再眩暈,可嬴政能察覺出身子骨比之前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坐上不到半日,身子就開始沒力氣,如同大病初愈般虛弱。
    而這種虛弱不但沒能讓嬴政橫下心來好好的仔細將養,反而生出一股時不待我之感。
    好在各處的上計已經都改為紙張書寫,不用再頻繁翻動簡冊。
    寢殿窗格上了水玉,也不再如以往那麽累眼。
    勉勉強強還能應付下來。
    而自嬴政回到鹹陽後就伴在左右的蒙毅,對嬴政的狀況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更知道嬴政頻繁的看著殿外的落雪是為了什麽。
    可麵對嬴政的強撐以及對黔首的掛念,蒙毅既心疼又無奈。
    他太了解嬴政的性子,嬴政想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擋,除非途中知曉了所做之事是錯的。
    不然誰勸都沒用,甚至是越勸越來勁兒。
    隻能是時不時的起身到殿門看一看,或是安排個郎官再去催一催。
    得了確切的數目後,好讓嬴政趕緊歇下。
    好在楊端和做事從不拖遝,得了消息將尉衛軍都撒出去協助鹹陽縣廷。
    在第三次踱到殿門時,數目總算是被呈上來。
    不過當看到行文上寫著各閭無一人凍斃,蒙毅臉上先是一陣錯愕。
    緩過來往下繼續看了看,得知具體的緣由,臉上又布滿喜色。
    “陛下,快歇下吧。”
    轉身快步回了殿內,蒙毅先是語氣透著輕快的勸慰一句。
    隨後將行文遞給坐在案幾之後的嬴政,蒙毅臉上露出笑意繼續道:“經縣廷與尉衛軍挨家詢問,因上秋時就開始籌備烏薪,雪後沒有一個凍斃之人。”
    聽了蒙毅給出的結果,嬴政沒有再打開行文,而是起身走到不遠處的火炕上,踢掉鞋子躺了上去。
    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以及身下傳來的暖意,讓疲憊不堪的嬴政舒坦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對蒙毅招招手示意過來,嬴政扭頭將目光盯向窗格上的水玉。
    咧嘴無聲的笑了笑,神色跟個開心的孩子一樣對蒙毅道:“鹹陽近百萬眾,雪後卻無一凍斃,朕比三皇五帝也不逞多讓了吧。”
    不過能有這樣的結果,嬴政自然知道與黃品有極大幹係。
    話音落下後,嬴政腦中就閃出黃品的那張臉。
    而一想到黃品,自然又想到了陽滋。
    這讓原本神色還極為開心的嬴政立刻癟起嘴,不等蒙毅答話,語氣透著不滿的繼續道:“虧我還怕他吃虧,結果這小子的手倒是真快,陽滋連身孕都有了。
    想想就讓人氣惱,而且越琢磨越覺得這小子是故意的。
    我這身子骨變弱,有一半是因為那小子。
    弄出些冬日裏取暖的法子,那是再應該不過的。”
    嬴政這個話茬,讓蒙毅嘴角向下搭了搭,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
    這話他根本沒法接。
    黃品在旁的事情上會膽大包天,但在女色上絕對讓人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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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一次就有了身孕,那就一定是一次。
    可陽滋畢竟是陛下最喜愛的,看哪都覺得自家女君最好,是身處居中而自迷。
    自然不會信隻是一次就有了身孕,而是黃品真有那個色心。
    另外,身子再次染疾,那也是因為完全不聽勸,大小政務非要親自過一遍。
    所以這話茬怎麽接都不對。
    硬說黃品不好,良心上過不去不說,嬴政也未必是真心斥責。
    若是說問題出在嬴政這,這又不是國事,純是在找不自在。
    不過不接話茬又不是那麽回事,這個不接,指不定下一個話茬更難接。
    蒙毅腦中飛快地轉動一陣,有了主意。
    說黃品是佞臣的,要麽是不知道黃品都為了大秦做過什麽,要麽是別有用心說瞎話。
    前者不管,後者能說出這話來,無非就是怕黃品會入了相府。
    且行事膽子大到沒邊不說,還盡是常人難料的行事之法。
    放著這個長處不去用,那真是白瞎了黃品獨有的才情。
    最主要的是,他勸不動嬴政,黃品卻未必不能勸動。
    因此,蒙毅走到火炕旁,坐在炕邊黃品特意送來的踏凳上,眨巴眨巴眼睛道:“陛下斥責的輕了,依臣看,該全是那小子的錯。
    嶺南如今已經有了些意思,與其讓他繼續留在那邊,還不如調回鹹陽為陛下盡力。
    況且陽滋趁這個時候回來,也最為合適。”
    “聽起來是在說那小子,實則也是在責怪朕。”
    蒙毅了解嬴政,嬴政又何嚐不了解蒙毅。
    聽不話中真正的意思,嬴政語氣透著蕭索的感慨了一句。
    略微沉默了一下,將一旁的軟枕拿過來墊在背上,嬴政看向炕邊的蒙毅,輕歎一聲道:“朕何嚐不想讓兩個小人兒伴在左右。
    可凡事有始有終,半途將那小子招回來不是明智之舉。
    且看那些傳信,看似大半年間嶺南就有了大變化。
    可其中的凶險與不知費了多少的心思也寫的清清楚楚。
    更何況他能開口要額外的調撥,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我懷疑他出了惦記適伐山以西,對夜郎與滇國那些西南夷也動了心思。
    可卻有人偏偏就是裝糊塗……”
    說到這,嬴政察覺出有些跑題,而且再說下去讓蒙毅更沒法接。
    況且就相府使得那些手段,對黃品也根本沒用。
    收聲後,嬴政擺了擺手,改口道:“不說那些事小可卻讓人不舒坦的事。
    那小子圖謀不小,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單是派些宮裏的穩婦過去,還是太虧欠陽滋。
    且以那小子的性子,怕是陽滋連與白玉平起平坐都難。”
    抬手揉捏了一陣眉心,嬴政哼了一聲繼續道:“擬詔,桂林公主不畏艱辛遠赴嶺南教化世人。
    無愧宗室之身,也更當鼎力相助。
    賜劍、盾、戈、鈹各一,意為禮、義、忠、信。
    以揚我大秦風貌禮俗乃至家室和睦之世風。”
    頓了頓,嬴政對蒙毅一挑眉,極為孩子氣的叮囑道:“你單給那小子傳信。
    告知嶺南上至他這個安國侯,下至隸臣妾,世風家俗上都要受陽滋的教化。”
    對這個結果,蒙毅是想破頭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賜下的那四樣,完全是為了怕陽滋受冷落,甚至未必沒用來壓製賜給黃品的那柄天子劍的意思。
    在河西時,他是親眼見著黃品待塔米稚是什麽樣的。
    嬴政完全沒必要這麽做。
    而且有了這道詔書,沒準和睦之家也要因此而鬧起來。
    純粹是沒事找事。
    有心想要開口勸勸,可嬴政一副護著小雞的老母雞的樣子,蒙毅又沒法張嘴。
    誰還不是個阿翁呢,心疼自家兒女又能有什麽不對。
    隻是這事全是由他而起,若是不多嘴,也就沒這個詔書。
    算是對給黃品幫了個倒忙。
    不過好在隻是禮俗之事,黃品應該能應付下來。
    嬴政看到蒙毅居然沒勸說而是點頭應下,抿嘴笑笑道:“不替那小子說話了?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繼續說。
    告訴他白玉所誕下子嗣,不論男女,取名皆為破邪。
    陽滋所誕子嗣,不論男女,皆名為破佞。
    若是兩個小小人兒今後沒有取名之能,陣可是定要收拾他。”
    不等蒙毅應聲,嬴政收了臉上的笑意,語氣平淡道:“有人總拿國債是債,而是債就要還來說事。
    朕也不能不當回事,該仔細看看借債來的財帛是不是用到了該用之處。
    開春後朕要再次巡遊。
    你與楊老將軍先通個氣,先做些巡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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