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刀，割破漠北的蒼穹，卷著沙礫撲向那座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軍政大帳。帳外，軍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好似不甘被這天地的肅殺所壓製。
    大帳內，牛油燭火搖曳，昏黃的光在粗糙的氈毯上投下幢幢黑影，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壓抑的氣息。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端坐在帳中一角，他身形魁梧，臉上一道從眼角斜至下頜的傷疤，在跳躍的燭火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
    可那傷疤並未增添他的威嚴，此刻反而襯出幾分落魄。他身著粗布衣衫，衣角還帶著未洗淨的血漬與泥汙，與大帳中那些身著光鮮甲胄、配飾精美的波斯將領們形成鮮明對比。
    波斯軍主將卑路斯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他身材高大壯碩，臉上帶著草原雄鷹般的傲慢與不羈。
    手中把玩著一把鑲嵌寶石的馬鞭，時不時隨意地抽打在身旁的矮幾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每一下都似抽在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的心上。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就憑你這點人馬，也想跟著我們一起攻打漠北汗庭？”卑路斯率先打破沉默，聲音粗豪，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我看你是被汗庭逼得走投無路，想找我們當靠山吧。”
    帳內的波斯將領們聞言，頓時發出一陣哄笑。有的將領笑得前仰後合，甚至拍打著大腿；有的則用輕蔑的目光掃向莫賀咄侯屈利俟毗，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猶如被點燃的炭火，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怒火，緩緩說道：“將軍說笑了。我等雖兵力不及貴軍，但在這漠北多年，對地形了如指掌，與汗庭作戰也頗有經驗，若能聯手，定能事半功倍。”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試圖在這充滿輕蔑的氛圍中為自己和麾下將士爭得一絲尊重。
    卑路斯卻不屑地哼了一聲，馬鞭猛地指向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地形？經驗？我帝國鐵騎縱橫天下，還需要你這草寇來教我們打仗？
    你們這些叛軍，平日裏也就欺負欺負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真到了戰場上，能頂什麽用？別到時候給我們拖後腿。”
    這話一出，帳內的氣氛愈發緊張。莫賀咄侯屈利俟毗身旁的副將忍不住站起身來，手按在劍柄上，怒目圓睜，喝道：“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家可汗率領我們與汗庭浴血奮戰時，你們還不知在何處逍遙呢！”
    “放肆！”卑路斯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被震得跳了起來，“在本將軍麵前，哪有你這小卒說話的份兒！”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見狀，連忙起身將張猛拉回座位，同時賠笑道：“將軍息怒，我這兄弟性子急了些。我們此次前來，是真心誠意想與貴軍合作，共圖大業。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將軍海涵。”說著，他微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屈辱與不甘。
    卑路斯斜睨著拓跋烈，嘴角掛著一抹冷笑：“哼，看在你還算識趣的份上，暫且饒過他。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既然要跟著我們打仗，就得乖乖聽話。一切行動都得聽我指揮，若敢違抗軍令，休怪我軍法處置！”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咬了咬牙，拱手道：“全憑將軍吩咐。”
    他心裏清楚，此刻自己寄人籬下，若不隱忍，不僅之前的努力白費，還可能讓麾下將士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如今不比之前，幾次戰敗，讓他已經沒有與肆葉護對抗的資本。
    這時，一名波斯謀士起身，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要合作，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首領，聽聞你手中有一張汗庭在漠北的布防圖，不知可否讓我們一觀？”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心中一緊，那張布防圖是他費盡心思、犧牲了許多弟兄才得來的，是攻打汗庭的關鍵所在。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布防圖自然有，隻是事關重大，還需謹慎行事。待我們商定好具體的作戰計劃，再拿出來也不遲。”
    卑路斯臉色一沉，不悅道：“怎麽？你這是信不過我們？連一張布防圖都不肯拿出來，還談什麽合作？我看你根本就沒誠意！”
    帳內的氣氛再度劍拔弩張，波斯將領們紛紛對叛軍將領怒目而視，仿佛隻要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再敢說一個“不”字，就會立刻將他撕成碎片。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深知此刻已無退路。思索片刻後，他無奈地說道：“將軍誤會了，我怎會信不過貴軍。
    隻是這布防圖是我軍多年心血，實在不敢輕易示人。既然將軍想看，我這就派人去取來。”說完，他向身旁的一名親信使了個眼色，親信心領神會，匆匆走出大帳。
    在等待布防圖的過程中，大帳內一片死寂，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卑路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似乎對這一切都毫不在意；波斯將領們則交頭接耳，時不時用輕蔑的目光看向莫賀咄侯屈利俟毗，仿佛在看一個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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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親信返回大帳，將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竹筒遞給莫賀咄侯屈利俟毗。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小心翼翼地打開竹筒，取出裏麵的布防圖，雙手捧著走到卑路斯麵前，恭恭敬敬地遞上。
    卑路斯接過布防圖，隨意地展開看了幾眼，便扔在桌上，冷笑道：“就這玩意兒？也沒什麽稀奇的嘛。看來你們這些叛軍也就這點本事了。”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心中一陣刺痛，那布防圖上每一個標記、每一條線條，都凝聚著無數弟兄的生命與鮮血，在波斯人眼中卻如此一文不值。
    但他隻能將這份痛苦深埋心底，強顏歡笑道：“將軍慧眼如炬，這布防圖或許在將軍眼中不算什麽，但對我們來說，卻是至關重要。希望能對此次作戰有所幫助。”
    卑路斯沒有理會拓跋烈，而是轉頭對眾將領說道：“好了，既然布防圖也看了，我們就來商議一下作戰計劃。”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掛在帳壁上的一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前，用馬鞭指著地圖上的幾個位置，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作戰思路。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也湊上前去，認真聆聽。他發現波斯人的計劃雖然看似氣勢磅礴，卻忽略了許多實際問題，比如漠北複雜的地形，汗庭軍隊的特點以及後勤補給等。
    他忍不住開口說道：“將軍，依我之見，這作戰計劃或許還需斟酌。漠北地區沙海茫茫，水源稀少，若我們貿然深入，一旦後勤補給跟不上，恐怕會陷入困境。而且汗庭軍隊擅長騎射，機動性極強，我們需……”
    “夠了！”卑路斯不耐煩地打斷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的話，“我征戰多年，還需要你來教我打仗？你隻需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即可，少在這裏指手畫腳！”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的話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他滿臉通紅，卻又無法反駁。
    其實他還有一點沒說，就是大唐軍隊的存在。
    帳內的波斯將領們再次發出一陣哄笑，有的甚至大聲嘲笑道：“一個小小的叛軍首領，還想對我們將軍的作戰計劃指指點點，真是不自量力！”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緊緊咬著牙，心中的屈辱和憤怒達到了頂點。
    他恨不得立刻拔出劍來，與這些波斯將領拚個魚死網破，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衝動。他深吸一口氣，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暗暗發誓：今日之辱，他日必當加倍奉還！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卑路斯繼續自顧自地製定作戰計劃，完全無視莫賀咄侯屈利俟毗的存在。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隻能坐在一旁，看著闊闊出在地圖前頤指氣使，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在這場不平等的合作中，為自己和麾下將士爭取一絲生存的機會，同時也在等待著那個能夠讓他揚眉吐氣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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