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太子不刹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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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雲的西域王府,可算是擺脫了自己要謀反的嫌疑。
    可是,東宮的太子呢?
    太子東宮空氣中浮動著柳絮與血腥氣。東宮偏殿的銅獸香爐裏,蘇合香混著龍涎香的氣息愈發刺鼻,李承乾捏著鎏金盞的手指關節發白,琥珀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漣漪。
    窗外傳來更夫梆子聲,三更天的梆子敲得人骨頭發顫,仿佛在為這場注定顛覆大唐的密謀倒計時。
    \"殿下,京畿十六衛已布下暗樁。\"侯君集解下玄鐵護腕,青銅獸麵在燭火下泛著幽光,\"末將親率的右武衛,今夜子時便能控製玄武門。隻要陛下踏入東宮,我們...\"他忽然噤聲,目光掃過屋內屏風後藏身的暗衛。
    經過多日的準備,太子這邊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漢王李元昌將腰間玉玨重重拍在案上,青玉與檀木相撞發出悶響:\"何須如此謹慎?陛下既已聽信太子要造反的讒言,要廢儲君之位,我們還怕什麽?\"
    他腰間佩劍隨著動作輕晃,鎏金吞口折射出冷冽光芒,\"我麾下三百死士,此刻已在掖庭宮牆外接應。\"
    李承乾猛地起身,玄色錦袍掃落案上的奏章。燭火被帶起的氣流攪得明滅不定,將他蒼白的臉映得忽陰忽晴:\"慎言!那是父皇...\"
    話音未落,喉間泛起鐵鏽味——這些日子徹夜難眠,心火早已將肺腑灼得生疼。他扶住桌案穩住身形,指腹觸到案上那封密信,暗衛送來的密報墨跡未幹:\"陛下已與長孫無忌等人密議多時,西域王府不會加入到宮鬥中來。
    太子東宮的形勢更加危急!\"
    侯君集單膝跪地,鐵甲摩擦地麵發出刺耳聲響:\"末將追隨陛下南征北戰,卻見如今陛下聽信奸佞,竟要廢黜嫡長子!殿下若再遲疑,明日宮門外等待的,恐怕就是帶刀宿衛!\"
    他身後的親衛握緊刀柄,甲胄縫隙間滲出冷汗,在青磚地上洇出深色水痕。
    殿外傳來更漏聲,李承乾凝視著牆上的《秦王破陣圖》。畫中騎射的青年將軍意氣風發,正是十五年前平定劉黑闥時的李世民。
    那時他尚在繈褓,被乳母抱在城頭望見父皇凱旋,金盔銀甲映著夕陽,恍若天人。而如今畫中之人,卻成了橫亙在他登頂之路的最大阻礙。
    \"傳我令。\"李承乾突然轉身,袍角掃過案上堆積的《貞觀政要》,\"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即刻封鎖朱雀大街,右監門衛大將軍楊師道率部控製西市。待父皇明日辰時來東宮,以三聲更鼓為號...\"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喉結劇烈滾動。
    李元昌拔出佩劍,劍鋒削斷案角:\"太子太過優柔!當年父皇晉陽起兵時,可曾有半分遲疑?\"劍鋒上倒映著李承乾扭曲的麵容,\"今夜就該直搗太極宮,將陛下...\"
    \"住口!\"李承乾抄起案上的青銅燭台擲出,燭台撞在柱上迸出火星,\"他是我父皇!我要的是...是讓他看清真相!\"
    滾燙的燭淚滴在手背,他卻渾然不覺,\"隻要控製住太極殿,我便能當麵向他呈交那些構陷我的奏折,還有...\"他突然掀開暗格,取出一卷泛黃的詔書——那是武德九年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前,高祖李淵親筆的\"太子監國詔\"。
    侯君集瞳孔驟縮:\"殿下是說...效仿當年?\"
    \"不!\"李承乾猛地捶案,\"當年父皇是清君側,我要的是自證清白!\"
    他抓起詔書在眾人麵前展開,\"這詔書證明,高祖曾屬意父皇監國。如今我若效仿,便是以子逼父,天下人...\"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
    殿外傳來更夫梆子聲,四更天了。侯君集起身靠近燭火,端詳詔書良久:\"殿下,此詔雖能證明先帝遺意,但陛下若不認...\"他忽然壓低聲音,\"不如先控製住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有這些肱骨之臣在手,陛下投鼠忌器,自然會聽殿下解釋。\"
    李元昌冷笑:\"等控製住朝堂,陛下還不是任我們擺布?\"
    他把玩著手中玉玨,\"我已安排死士扮作西域商隊,明日在西市製造混亂。屆時陛下必然派禁軍平亂,我們便可趁機...\"
    李承乾突然按住他肩膀:\"記住,不得傷父皇分毫。\"他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東宮飛簷在月光下如蟄伏的巨獸,\"若能兵不血刃,我願隻做監國太子。\"
    更漏聲再次傳來,已是五更天。侯君集展開長安輿圖,用朱砂筆在太極宮、玄武門、東宮之間劃出紅線:\"子時右武衛換防,寅時控製承天門,卯時完成內城布防。待陛下辰時抵達東宮...\"
    他的筆尖重重戳在太極殿位置,\"末將率三千精騎自玄武門入,與李安儼部合擊,半個時辰內必能控製中樞。\"
    李元昌將佩劍拍在輿圖上:\"我率死士從掖庭宮翻牆而入,直取中書省。隻要控製住三省衙門,就算房玄齡長了三頭六臂,也翻不出天去!\"
    李承乾盯著輿圖上的太極殿,那裏用紅筆圈出的區域,此刻仿佛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淵。
    他想起前日在承慶殿見到的太子妃,她捧著藥碗的手在顫抖,腹中胎兒已經五個月了。若今日失敗...他不敢再想,抓起案上虎符擲向侯君集:\"一切拜托將軍了。\"
    更夫梆子聲驚破黎明前的寂靜,侯君集接過虎符,金屬涼意透過掌心:\"末將定不負殿下重托。\"
    他轉身時,瞥見李承乾腰間玉佩——那是長孫皇後臨終前親手所係,溫潤的羊脂玉此刻蒙著一層血色般的霧氣。
    長安城的晨鍾即將敲響,太極宮的銅漏仍在緩緩滴水。李承乾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忽然想起幼年隨父皇狩獵時,那隻被圍獵的白鹿。它困在箭雨中的眼神,竟與此刻銅鏡中自己的眼神如此相似。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侯君集的馬蹄聲已踏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這場注定改變大唐命運的謀劃,在黎明的薄霧中悄然展開。
    而太極宮內,李世民正在批閱奏折,案頭放著最新的密報:\"東宮異動,太子或有不軌。\"他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玄甲軍令牌,忽然輕笑出聲:\"乾兒,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