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獨立在黑暗中，一圈銀白光環將大半個天空籠罩。
    被月光照亮的雲朵在大地上看去恰似黃昏。
    尤其是那些彌散又飄忽的雲層，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層霧氣似的，為那半亮的天空打上彩妝。
    很美，天空在夜景中緩慢流動，就像是時間在生命中逐漸消失。
    不同的是生命的消失看不見，隻在恍然的一次照鏡子中，一張與以往照片的對比中突然出現。
    它就那樣突兀的出現在生命裏，告訴你，時間已經過去，許久，許久，久到了自己都已經忘記。
    也許是下意識忘去，也許是太忙碌，總之，它是突然而又迅捷的。
    但風景不同，它緩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運動，哪怕在萬裏之外它激烈的無法想象，但在你眼中，它緩慢又清晰。
    是風告訴你時間，是景給予你答案。
    無風不成景，無景難看風。
    風景，風景，看風又看景。
    風是景的動，景是風的影。
    看景勿忘風，看風才看景，風在周身，景在眼內，四季不同，風也不同。
    於是消失的時間在眼中有了意義，在無窮天地麵前，人的一生成了生命的點綴。
    當生命看見天地之美時，便不會像野獸一樣隻為了口吃食奔波，當食物充斥味道時便不會隻為飽腹。
    當人類忘記時間時，便不會隻為忙碌。
    當生命察覺意義時，精神才會滿足。
    “很美吧。”常妃雪這樣說道。
    蘊星河輕輕點頭：“很美，許久未見了。”
    人去看風景時，喜歡用照片或是視頻記錄下來，在分享給他人。
    但這風景是不同的，意義也是不同。
    他們能看見的隻是一時之景，片刻之景，他們看不見風，也感受不到那一刻風在周身，在天地，在與萬物的互動。
    也看不見這一路的軌跡，那是寫在個人生命裏，生活中的痕跡。
    當人回想這一生時，這些痕跡如此清晰，才不會覺得生命如此空白。
    無意義的生活也隻有空白。
    當生命在離去時，最後充斥在腦海中的意義。
    那才是獨屬於個人，當時，最美的風景。
    一張硬盤的精彩在於存儲在內的資料，而不是一堆亂碼。
    那樣既浪費的時間，也浪費了生命。
    看著蘊星河眼中的神采，常妃雪有刹那迷失。
    “沒能讓你失望就好。”她這樣掩飾著說道。
    蘊星河隻是微微一笑：“不會，每一刻有每一刻的風景，每一處也有每一處的風景，至於好壞隻在個人。”
    “隻要願意，人可以抬頭穿過樹葉窺見天地最美的風景。”
    這樣說著，蘊星河打趣道：“隻要不是下雨天就好。”
    常妃雪有些沒反應過來：“下雨天不也是有獨特的風景嗎？”
    蘊星河啞然失笑：“可是落雨會掉在眼裏。”
    常妃雪忽然抬手想要打他，但又覺得不妥，於是開口道：“你這人說話真討厭，隻不過你剛剛說的風景倒是與星河劍尊說的類似。”
    蘊星河麵露好奇：“他怎麽說的。”
    常妃雪賣了個關子：“想知道啊？求我呀。”
    蘊星河語氣帶著點點疏離的味道：“你這樣，我突然不是很想知道了。”
    察覺到蘊星河故意帶著疏離打破了這份曖昧，常妃雪內心也有些惱怒，而更多的則是不服輸。
    “星河劍尊說，風景因人而異，這也是為何他會建立這裏的原因，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蘊星河被勾起了興趣。
    常妃雪悵然道：“天地之景在心，凡人觀之一瞬。”
    “有些傲慢不是嗎？”
    蘊星河詫異於常妃雪會說出這種話。
    “這不像是你該說出來的話，作為掌滅境，尤其是一界之主，傲慢是正常的。”
    常妃雪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一歎。
    遠處的那輪月亮也剛好穿過雲霧，在暗與亮的交界線中，半露霞光。
    ……
    是夜，光照蒼霞。
    夜在茫茫，風過林梢。
    在這裏沒有時間的概念，當天空的月光被朝陽逼退，也隻是預示著此地的主人想換種風景。
    但以交流賽為借口的切磋卻依舊要進行。
    在昏黃的天空即將吐露朝陽時，安南鬼鬼祟祟的找到了蘊星河。
    見來人，蘊星河開口問道。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安南鬼鬼祟祟的看了四周一眼。
    在這裏所有人的神識都被壓製到了極限，卻正好給了他機會。
    “之前與你一戰我收獲頗豐，所以這次來是想求道的。”
    蘊星河有些詫異，但還是讓他進了房間。
    這裏的人每一間房都能按照居住者的想法所改變，不管大小還是時間。
    因此許多人都會在比賽前閉關一番，調養好自己的氣息。
    而安南進入到蘊星河房間的瞬間，就看見一片曠野以及天空剛剛升起的太陽。
    星河劍尊喜暗，尤其喜歡星河流淌在宇宙中，所以蘊星河他們剛剛進入這裏時隻能看見那般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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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蘊星河這裏，安南卻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一間小房子，一片曠野，天空不算熾熱的陽光，尤其是輕輕拂過周身的微風。
    這裏的隻給了他一個感覺，溫暖舒適，與星河劍尊那宏大冷漠不同，那太過冷清和高傲了。
    完全沒有屬於人的氣息。
    至於在蘊星河這裏他很喜歡。
    “為什麽會選擇找我。”蘊星河這樣問道。
    安南語氣誠懇：“因為直覺。”
    “直覺嗎？行吧，我可以幫你。”
    安南沒想到蘊星河會答應的如此輕易，一時間竟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至於蘊星河為什麽會答應，很簡單，他在對方的本源中並沒有看見那不可饒恕的罪惡。
    他不苛求人不會犯錯，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沒人能不犯錯，隻要有底線，人便不會變成魔。
    見安南有些呆愣，於是他出聲提醒道：“所以你想我如何幫你。”
    安南聽見蘊星河的話語，又思考了起來，至於懷疑，沒有必要，既然做出了選擇，在沒有發現問題之前就沒必要想太多。
    所以他很誠實的答道：“我不知道。”
    蘊星河摸著下巴思考。
    “這到是個問題。”
    “這樣吧，你是想走單一的道，還是多的呢？”
    安南開始思考，或者說是選擇：“有什麽區別嗎？”
    蘊星河答道：“區別嗎？沒有，但從這一刻開始，選擇就已經開始。”
    “我從不替別人選擇，但我建議你可以問問自己的心，不要去多想，也不有其實憂慮，全然忘記一切情，一切外物，隻遵循自己本心。”
    蘊星河的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安南不自覺的閉上眼睛靜下心來，記憶在腦子不斷閃動，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去看自己的經曆。
    忽然，安南睜開眼睛，抽出了那把橫刀。
    這把刀是太初級的武器，也是都天愛給他的報酬，這把刀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生不可企及的寶物，哪怕是太初境的強者也不見得有如此武器。
    這也是他為何會選擇去直麵常妃月的原因。
    作為蒼然女帝，安南自然知道他的危險，但他這一生隻有去賭才有機會。
    與人賭命，與天賭命，如此他才能有一絲機會踏向高峰。
    隨著橫刀被他插在地上，微風浮動有漸化狂風之意。
    “我選，刃道。”
    堅定的聲音自安南口中傳出，他是太古霸體，但他的經曆並不足以支撐起這股霸氣。
    要想在泥濘中爬出，第一件事就是出賣掉自己的尊嚴，他早已出賣的幹幹淨淨，又何如有那股霸氣。
    而修羅道，雖然他最擅長殺戮，但殺戮並非他本心，隻是那一路的成長，他不得不拔出刀，不然就是他死，當道與心衝突，他還能走多遠，又是否會被修羅道所吞噬。
    至於狂道，自卑催生的狂，懦弱催生的狂，無助催生的狂。
    那不是狂，而是他無法直視的過去，隻有狂才能掩埋他所有情緒。
    所以他隻有刀，從始至終他就隻有刀，自拔刀那日開始，他就明白他握住了自己的命運。
    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手中這把刀，完成此道。
    蘊星河看著安南體內那不斷渲染的刀氣，抬指點在他的頭頂。
    “既如此，那就如你所願。”
    蒼白的刃氣撕裂四周，蘊星河開口，聲音宏大若天地。
    “你願拿什麽去換這道。”
    安南低吼出聲，渾身赤紅，血管如充氣般暴漲。
    “我的一切！”
    莊嚴而肅穆的聲音自蘊星河口中傳出，此刻恍若天地回音。
    “代價已成，此道歸極。”
    隨著蘊星河的話說完，那原本糾纏在安南四周的刀氣開始變得劇烈，如同狂風將要降臨這方天地。
    切割全身的痛苦自四肢百骸湧現，安南沒想到會這麽痛苦，仿佛剛剛隻是開始，現在才進入高潮。
    如果說凝道境在凝道改變身體時是一種極為舒適的感覺，那麽自蘊星河指尖湧出的氣息則是痛苦，那種強行改變全身的痛苦。
    由道所凝結的身體在極刃之氣的改變下仿佛又回到了還是凡軀的時候，死亡的氣息糾纏在心中。
    直到極致的氣息開始自他身體蔓延，鋒銳的刀氣將天空的白雲攪碎，將大地切割出無數線條組合而成的旋渦形。
    “散。”
    聚集到極點的刀氣充斥在這方天地的每一處地方，但隨著蘊星河說出散後，那原本將要穿透一切的刀氣開始消散，如同一朵潔白的花被風吹散，花瓣灑滿整個世界。
    因痛苦半跪在地的安南掙紮著起身，入眼處世界化作花海，他沐浴在其中，剛剛的痛苦在這股力量下化作無與倫比的舒適，他的身體仿佛在呼吸天地間的每一縷氣息。
    觀此一幕，安南雙眼緊閉，仿佛在此悟得了一式，這一式匯聚他所有感悟。
    橫刀在旁顫抖，在安南抬手間飛射而來，伴隨他身體微曲，雙眼緊閉，極致的鋒銳之氣開始匯聚在刀身，在他眼睛睜開的刹那，銳氣一閃而逝，橫刀隨之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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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刃—世界。”
    密集的刀氣如同狂風席卷世界，空間被切割成細小的白痕，隨著橫刀歸鞘，所有刀氣在此爆發，整個世界如同被一刀斬開。
    立定腳跟，安南輕吐出一口氣。
    “請先生為這副道體命名。”
    蘊星河摸著下巴思考：“要不……就叫極刃體吧。”
    安南抬手行禮：“多謝先生恩賜，今後但有需要萬死不辭。”
    但蘊星河隻是轉身接住一片花朵，任由它在掌中晃動。
    “刃道以極致的切割力和穿透力聞名，幾乎所有與武器有關的道都會輔修刃道。”
    “但主修這一道的人很少，在今日之後，刃道會因你而揚名。”
    刃道之上，極刃之道。
    最為極致的切割刀和穿透力，在無他道能有此力量。
    麵對蘊星河對他的期望，安南緊抿著唇忽然向前一步，單膝跪地拱手道：“希望先生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追隨你。”
    蘊星河轉身握著那片花朵：“你可想好了，跟著我會無比的危險。”
    但安南隻是低頭道：“我相信我的直覺。”
    蘊星河露出笑容將他扶起：“希望我不會辜負你的直覺。”
    接著蘊星河手中浮動一把泛著銀芒的小刀。
    “這東西給你，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
    安南雙手接下，感受著手中的那把小刀。
    蘊星河繼續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乾坤演武中獲得前三名。”
    隨著蘊星河說著，那把小刀如同融化的水滴漸漸融入安南體內。
    神識內，一把撐天接地的巨刃豎立在那裏，刀身上恍若浮現四個燙金的大字。
    「極刃歸藏」
    若流光化彩，隨著四大燙金的大字飛入安南識海，那把巨刃也落入橫刀內。
    安南眼中閃過銳利的光澤，咬破食指在刀身寫下兩個字。
    這兩字是他的期望，也是他的目標。
    刀名「重霄」
    自今日始這把刀就是他的本命刀，在以血刻字後，他要做的的第一件事就是養刀。
    刀不輕出，出則有衝天之勢，斷萬物之銳氣。
    而「極刃歸藏」第一式便是戮神鋒。
    戮神鋒，以意染刃，可傷神體，第一次，安南感受到了何為大手筆，大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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