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同悲同苦 同哀同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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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神采,燦若星辰,常妃雪笑了。
    萬古不世者,難當天下名。
    “我很好奇是什麽促使你做出了這個選擇,畢竟在我看來你之前似乎並不打算這樣做。”
    聽見常妃雪的話,蘊星河麵色肅穆。
    “人生在世總會身不由己,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遇見不想遇見的人,同樣也有人願意用生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貫穿自己的理想。”
    蘊星河並未說太多,見此常妃雪也停止了繼續詢問的打算。
    隻是蘊星河的雙眼不斷放空,像是看見了無數年以外。
    事實上蘊星河要做的已經偏離了原本的打算,但世事總是無常,或許在某個微小的瞬間就能讓一個人將之前的計劃完全打亂。
    至於蘊星河為什麽會突然做出其他選擇,是因為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了一個賭注。
    生命之高貴,在誠在靈。
    生命之高潔,在德在善。
    ……
    一日之前,因為摩崖石刻將這些人注意力吸引過去的原因,不同於身外身在摩崖石刻的複雜,蘊星河本體毫無懸念的到達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整片被劍氣斬過的廢墟,形成了一個十數光年的空洞,裏麵沒有一顆星球,也沒有一絲塵埃,隻有那殘留在宇宙的劍氣訴說著過往的激烈。
    蘊星河來到空洞的中央,戒指內的個人終端彈出提示。
    蘊星河抬手撥開空間,穿過維度在第七維度取出了另一份個人終端的本源。
    在通過驗證後,蘊星河翻看起了日誌。
    事實上蘊星河感覺到有些沉重,那如同烏雲壓在心頭的感覺讓人很不爽。
    或許是已經察覺到佩戴這個終端的人已經死亡的原因。
    隨著日誌化作數據流進入識海,蘊星河眼前的畫麵一變。
    那是李繼業剛剛來到陰宇宙的畫麵。
    因為蘊星河擋下大部分衝擊的原因,李繼業蘇醒的很快,當發現個人終端陷入靜默狀態時,他很警惕的繼續裝作昏迷。
    因為害怕被人發現,又或者太過警惕所以他並未動用神識讀取他人的思想,就連路過的老鼠他都沒有動手,隻是憑借著個人終端的微信息收集來了解當前狀態。
    在大約三個藍星日後,他了解了大概,也順勢蘇醒了過來。
    見他蘇醒,一位手捧著木碗的少女驚喜開口,在將木碗放下後立馬通知起了自己的家人。
    在茫然失措間她的步伐很快,但李繼業能清楚的看見她身體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產生的消瘦,以及那如同煙油般焦黃的皮膚。
    很快,少女帶著人進來,當時正值烈日當空,除了少女外隻有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和比她小一些的弟弟妹妹。
    她們手中還拿著揉搓的麻繩,老婦人更是用一截樹枝當做拐杖,迎著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李繼業向他們看去。
    那老婦人讓本就佝僂的身軀繼續彎曲,幾乎把頭磕在了地上。
    “見過大人。”
    老婦人一邊說著一邊用空著的手按著身邊的小孩往下跪。
    見此一幕李繼業似乎是沒反應過來一樣,立馬將她扶起。
    在李繼業的視角看去她們很矮,最高隻有一米四五左右,老婦人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灰黃色,上麵布滿了皺紋,像是一層皮裹在骨頭上一樣。
    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也不例外,臉上帶著幹裂,膚色蠟黃。
    李繼業將老婦人扶起,或許是感覺到李繼業沒有惡意所以老婦人杵著樹枝站起,口中連連道謝。
    她們在恐懼,作為戰士的李繼業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這個世界或許並不好。
    隨著他走出茅草屋,這顆星球映入他的眼中。
    烈日當空,樹木稀稀拉拉,遠處的山坡連同大地都是一片昏黃,隻有不遠處的田地裏冒著綠意,那是生命的色彩。
    鳥兒沒有下腳的地方所以都聚集在那棵孤零零的枯木上,還未等他走近,群鳥就被驚飛。
    很警惕的鳥,一定是經常被人打牙祭。
    這時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跟在他身後,想要開口卻不敢,李繼業不明白。
    在強行讓她留下後,李繼業順著道路走向了那片稻田,陽光還是那樣灼熱,絲毫沒有給人一點溫暖。
    酷暑中依稀可見人影在勞作,那股苦難的氣息隨著他看見一位老人而變得明顯。
    黝黑的皮膚,同那位老婦人一樣的瘦骨嶙峋,一頂茅草編織的帽子戴在他的頭上,半彎著腰揮舞著鋤頭。
    一下又一下,細微的雜草飛起,帶著些黃黃的塵土。
    李繼業走了過去,察覺到有人靠近,老人抬頭,在看見李繼業的第一眼就整個趴在地上。
    口中哆哆嗦嗦說著什麽,讓人聽不真切。
    哪怕不清楚老人說的什麽,李繼業也明白了為何會這樣,一定是他見過有人曾因為注視過自己這樣的人而死。
    良久之後,老人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說是站起也不恰當。
    因為他整個人就像被折疊了一樣,頭幾乎碰到了膝蓋,脊骨像是被一直壓迫以至於再也不能豎立。
    可悲可歎,尤其是那雙渾濁的眼睛泛著淚光。
    於是他不敢去看,不再言語,隻是繼續前行。
    炎熱的風化作荒草鋪在大地上,在幾個微風間深深地刺入肺裏,難以呼吸。
    抬頭去看,萬裏無雲,大日高懸。
    最後李繼業又回到那處人家。
    他詢問了很多,他們一一作答,但李繼業的心情卻愈加煩悶。
    這是一個被修士掌握的世界,他們隻有每月奉上供奉才能祈求雨水的來臨。
    以村為單位,根據供奉的多少,便下多少雨,不多一寸也不少一毫。
    所以村與村之間都在互相提防,生怕其他村的人搶走了掉落的雨水。
    將矛盾轉移至大眾,李繼業雖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也知曉是何等的大手筆。
    尤其是修士們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隻要有修煉天賦就可以成為高高在上的仙人,帶著自己的家人徹底擺脫苦難。
    李繼業深吸了一口氣,至少聽起來還沒那麽糟糕,像他這種衣著幹淨的人,哪怕昏迷村民也不敢招惹分毫。
    那是強壓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李繼業在村口等著,因為村長早已將他上報,現在他在等人來接他。
    遠處兩道飛虹顯現,身穿華麗衣袍的修士出現在天空。
    隨著兩人出現,所有人都跪地低頭,不敢直視分毫。
    李繼業飛至空中來到兩人麵前。
    “道友起手了。”兩人同時做了一個禮節,李繼業同樣回了一禮。
    接著李繼業隨著兩人離開,他並沒有選擇在當下報答他們一家。
    而是選擇以後。
    當恢宏的城市屹立在天空中,仙鶴穿梭於雲層間時,李繼業體會到了何為難以逾越的鴻溝。
    就像這雲層中的一座座天空之城一樣,凡人窮極一生也無法踏上來。
    至於科技,李繼業見到了,可科技並不服務於大地上的人們,他們隻屬於修士。
    如果說吃人有段位,那麽玄黃界的修士一定是最好的美食家,他們讓眾生心生敬仰。
    苦難由他們創造,沒什麽比自然更讓人敬畏,而他們操縱著自然的力量,風雨雷電,凡人隻能匍匐。
    不是沒有人想反抗,但他們沒有力量反抗,那些獲得力量的人都是選擇前往了天空之上。
    他在天空向下看時,看見了什麽呢?
    醜惡,普通人被生活壓的喘不過氣,醜態百出,斤斤計較,皮膚上刻滿了生活的苦難。
    而他們所種的仙食不能擁有分毫。
    地上有都城嗎?
    自然也有,那些有能力的,不擇手段,善於奉承的,知曉管理的,他們就是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
    這也是一開始村民不敢招惹李繼業的原因。
    城市車水馬龍,一片欣欣向榮,階級的劃分便是普通人難以越過的鴻溝。
    這就是命運。
    可惜,世人所不知曉的是,地上繁華的城市也不過隻是仙人的垃圾場。
    李繼業看見了什麽呢?
    是翻找著垃圾的人,還是沒有馬車高的佝僂身影在拉著車前行。
    是忍著痛親手鋸斷自己腿腳,還是削著木頭當做假肢。
    大地上的老人都駝著背,過度的勞累隻能換來苟延殘喘。
    科技不屬於大眾,因為人比機器更便宜。
    他不習慣這樣,因為他在聯盟從未看見這些苦難。
    那種痛苦根植在他內心,讓他難以呼吸。
    陽光啊,真是熾熱,將大地烤幹還不夠,還要人們的汗水。
    太陽也真是貪婪,蒸發完水分還不夠,還想要榨取人們的生命。
    修士來到他的身邊,對著地上的人們指指點點。
    他們享受他們的苦難,就像一場高傲的開場白。
    因為有著對比,所以他們才能傲然。
    他們是高天之主,可以隨意享用地上的果實。
    決定他們的生死,權力從未如此傲慢,欲望從未如此淡然。
    李繼業向四周看去,迎著他的目光,周圍的人都對他報以微笑。
    衣著得體,麵若姣好,就像是花朵對比地裏的蛆蟲。
    所以他們可以盡情嘲笑。
    所以他們可以隨意放縱。
    正如嬌豔的花朵永遠隻盛開在富饒的土囊裏。
    貧瘠的土地裏隻有自私的生命才能存活。
    本性隻決定你在吃人時是感到惡心還是歡愉而已。
    直到李繼業被他們帶著前往地麵。
    青樓,可笑的是青樓居然是城市中最為華麗的建築。
    裏麵燈光璀璨,散發著荷爾蒙的味道,每一縷光線都經過考究,極易引起人們的欲望。
    這裏是天堂,外麵連著一片賭場。
    外部腐爛的泥土裏埋葬著致幻的夢想。
    毫無疑問裏麵的人都很美,不管男女。
    雖然臉上都洋溢著熱烈的笑容,但李繼業能感覺到麵部下的掙紮求生。
    直到他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唯一方便快捷得跨越階層換取財富的就是出賣身體。
    不是出賣自己的,那就是出賣別人的。
    但原本屬於她們的財富卻化作一枚枚淨氣丹。
    因為她們對於修士來說充滿汙穢,隻有服用這枚丹藥才能潔淨身軀,保持容貌。
    所以她們賺取的都化作了一枚枚丹藥。
    你可以不買,但不會在有修士在來。
    李繼業看著周圍的人修士蜂擁而入,不管男女,一張手就攬過一大片。
    在剛剛神識收集信息之時,他也看見了一間間房間後的景象。
    淫亂的讓人惡心。
    他從未想過人類的色欲可以如此黑暗,血腥。
    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啊。
    逼迫眾生出賣自己的身體還不夠,還要靈魂。
    他站著沒有動,周圍的侍者也不敢有絲毫動靜。
    他想到,有的人一天就過完了別人的一生,有些人用一生也比不上別人一天。
    所以他輕歎了一口氣,語氣雖低卻響徹在所有人耳中。
    大修士,這是人們的第一反應。
    對於李繼業口中的這公平嗎?
    修士都有自己的回答,怎麽不算公平呢?
    修士口中的各種公平,出現在他耳中。
    讓他們活著,有機會取悅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好處和恩賜嗎?
    公不公平難道不是看天嗎?
    天要讓你隻能做凡人,怪得了誰。
    許多汙言穢語,許多陰陽怪氣。
    李繼業笑了:“你們說的對,天真的很公平,因為都隻給了你們一次生命。”
    陌刀出現在他手中,領域籠罩整個星球。
    心中不快何以解憂,唯殺可止。
    一場連綿天地的屠殺開始,修士的血液化作雨水滴落在大地,草木隨之生長,春風隨之誕生。
    對於坐鎮這顆星球最高隻有一階的修士來說,李繼業無疑擁有壓倒性的力量。
    他讓修士的鮮血重回大地,將力量重新還給世界。
    在途中他早已了解了玄黃界的大概。
    自然也知曉了自己在哪裏,西玄域臨近斑斕文明的地方。
    這片星空有一位劍首坐鎮。
    所以他救了這個世界的人,也變相的殺了他們。
    從一開始就沒了回頭路,李繼業知道。
    他可以袖手旁觀,但他做不到。
    憑什麽普通人就得搖尾乞憐,就得犧牲一切,就得親手送自己的女兒去賣身。
    何等殘忍。
    為什麽他們就非得跪在這一層層階級之下。
    憑什麽。
    就憑修士掌握力量。
    那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