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個星球還不夠，死亡連綿一整片星空。
    期間有不少修士願意追隨他，可都被他拒絕，他沒有理由讓他們走在一條注定死亡的路上。
    所以他騙了他們，告訴他們自己隻是去做一件事，做完就回來了帶領他們。
    人類不缺反抗，但缺少希望。
    當希望萌芽，一種信仰的力量便開始滋生。
    成神的途徑之一，眾生信仰。
    僅僅半月，數百星球被他清洗。
    自然也迎來了圍剿。
    當西玄域的修士無法抵抗時，便不斷被上報，直到驚動了天劍宗的附屬宗門。
    秩序級的修士出現，也就是太初境。
    李繼業並未召喚鎧甲，也沒有動用任何屬於聯盟的物品，他隻靠著自己的力量，因為他不能暴露出絲毫有關蘊星河的事。
    所以他隻有逃竄。
    在往斑斕星域的方向逃離。
    當他千辛萬苦來到雙方交界的星空時，迎來的卻是輝光神教的修士。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有些星球內會有億萬輝光之神的雕像。
    傳教需要他人苦難。
    沒有什麽會比玄黃界對於億萬輝光之神的好處更大。
    因為祂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麽，其餘神明需要耗費神力滿足信徒，而祂在與星河劍尊合作時，隻需要教眾付出力量偶爾展露神跡，順便發點吃食便可收獲大量信仰。
    星空的廝殺讓李繼業繼續逃離，隻不過這次他卻是去往西玄域。
    一個璀璨而耀眼的計劃在他心中萌芽。
    一場盛大而又恢宏的死亡在向他走來。
    做自己的戰士，敬畏信仰。
    他的理想就是他的信仰。
    為理想而死沒什麽不可以。
    當他明白以他自己的力量無法拯救這個世界時，他就有了一個計劃。
    他縱然可以找無數借口來逃避，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看著人們受苦。
    但他沒有。
    所謂強者就是直麵問題，而不是逃避。
    所以他做了一場豪賭。
    真是卑鄙，這是李繼業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的評價。
    為了自己的理想而用生命綁架他人的道德。
    不可謂不卑鄙。
    又是兩月過去，星空中流傳著他的傳說。
    一種名為反抗的思想被人散播。
    他們無懼死亡。
    戰爭是文明最完美的催化劑，唯一的缺點就是死亡。
    此刻的李繼業正在一片碎星帶中，坐在一塊不算太大的太空岩石上。
    陌刀被他插在身旁，他口中咬著繃帶右手正在往左手上纏。
    遠處幾道流光飛來，混合著一些找到和發現的聲音，一道道陸續流光出現，像是一片星係群。
    神識橫掃星空，繃帶被纏緊，個人終端被他取下隱藏起來，右手一提陌刀站起，腳下岩石被他踩碎，整個人往人群爆射而去。
    燦爛的刀芒掠過星空，鋒芒倒映遠處的恒星。
    修士結成大陣包圍，等待著強者降臨。
    李繼業抬手對準恒星一握，碎裂的恒星爆發能量衝刷星空。
    那原本足以存在數十億年的恒星被突然捏碎，化作一道光芒斬過星空，修士結成的大陣四分五裂，被光芒斬過的修士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焚盡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星空無聲，止於規則。
    萬千靜默，極道斬魄。
    急忙趕來的太初境修士看著被斬殺一空的玄黃界修士勃然大怒。
    虛幻境的投影出現將這片星空籠罩。
    他何等自信狂妄，將自己的力量布滿整個星空，在高處漠視著李繼業。
    見此李繼業笑了，帶著嘲諷的笑。
    因為眼前的修士就像是個超大號氣球，他感覺自己隻需要輕輕一戳他就得炸開。
    “瞬滅。”
    橫刀立馬，陌刀直斬而下，突然出現的身影讓太初境修士驚疑，可刀光一閃，太初境修士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一刀斬碎。
    李繼業往屍體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唾沫，看著高居在天上的神明。
    五階的修士終於要出現了，他們終於願意放下自己的高傲“下凡”。
    傲慢，世人稱其為第一罪。
    為何？
    傲慢有很多解釋，但真正的本色卻是，人隻能以自己的視角出發，因此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
    這股傲慢與生俱來，所以被稱為第一罪。
    麵對五階修士，李繼業自然不是對手，但他有手段。
    神國投影出現，天空飄起花瓣，世界陡然一變，殺機驟現。
    李繼業手中陌刀浮現血紋，燃燒本源，這並非是生命之火，卻依舊是生命的璀璨。
    “修羅戮。”
    血光滔天，領域融入刀內，這兩個多月以來斬殺的生命何止億萬。
    這一刀匯聚了所有被斬殺生命的力量，將整個刀身都染成為血紅。
    一道斬破天空的刀芒飛出，將整個世界分為兩半，刀落在五階修士的脖頸，鮮血飛濺。
    擦去刀身上的血跡，衣袍獵獵作響，此刻在星空中他遠比太陽閃亮。
    極致升華的生命，無限攀升的意誌。
    當死亡成為一種必然，李繼業坦然接受這一切。
    遠處星光匯聚，整個星空都在這股力量下臣服。
    星河劍尊出現，作為西玄域絕對的主宰，任何一絲微小的動作都逃不開他的眼睛。
    一位掌滅境修士的隕落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這個螻蟻居然敢挑釁他的權威。
    罪無可恕！
    星光一閃，化作長劍飛射，下一秒就出現在李繼業麵門，劍氣爆發，雜亂的斬過星空，看不見絲毫顏色。
    波動平息，李繼業全身滲血，身上的傷口密密麻麻幾乎將他的染成一個血人，就連手指都被斬斷一半。
    隻有那雙眼睛已經透著光澤，那是對於玄黃界注定被覆滅的堅信。
    他死在了這裏，以如此淒慘的模樣。
    隻不過哪怕是死，他也是聯盟的戰士。
    作為聯盟的戰士，絕不退縮，絕不逃避，絕不投降。
    於是他往星河劍尊衝去。
    眾神驚訝於他居然活著，卻漠視他的存活。
    心髒跳動猶如戰鼓，心中怒吼宛若雷鳴。
    紅星燦燦，耀若星輝。
    戰歌奏響，聯盟永存。
    此刻血染星空。
    “螻蟻之舉！”巨劍出現在星空，蕩滅十數光年。
    巨劍淩空，螻蟻衝擊巨樹。
    李繼業眼中倒映著巨劍的輪廓，身軀逐漸消失。
    看著這個世界他充滿了絕望，但他最後卻帶著笑意。
    「我救不了這個世界，但有人能救。」
    「原諒我的卑鄙……」
    有時候結果如何早有預示，正如星河劍尊第一次沒有殺死李繼業一樣。
    來自眾生的反抗也注定不會消失，生命隻缺一個希望。
    最後的最後，李繼業隻留給了蘊星河這麽一句話，像是獨白又像是遺憾。
    「他們說理想主義者死於理想，我想沒什麽比這更好了。
    我看見了這處世界，當他們向我伸出手時我明白了他們需要解放，我將踐行這項崇高的事業，哪怕為此犧牲在路上，如果可以，別讓我的理想死掉。」
    畫麵消失，這片星空隻有蘊星河，一道身外身消失前往斑斕星域抹除先前虛宇纖流所留的痕跡。
    良久的沉默，壓抑的怒火。
    他應該感覺很悲慘吧，作為聯盟的戰士卻不能穿著自己的鎧甲戰死。
    個人終端閃爍，傳來玄一的聲音。
    【星主，希望你能理性一些，將自身安全放在首位，未來我們自然能清算他們。】
    麵對玄一的勸解，蘊星河平淡開口：“玄一你知道怎麽樣才能成為一個人嗎？”
    一個恒久的話題，詢問人工智能怎麽變成人。
    數據流閃動，傳來玄一的回答：“學習人類，成為人類。”
    “很標準的答案。”依舊是平靜的語氣，但玄一總感覺有一絲森然。
    “如果拋開碳基生物的標準，那麽肉體與機械並無不同，哪怕是人的思考也不過是計算器的反應，其實並無不同。”
    “這樣看起來人又怎麽算是人呢？哪怕是人追求的道德標準，也不過是可以寫進程序的準則。”
    蘊星河悠悠長歎。
    “世間所有都在成為人。”
    “而人呢，什麽時候又成為了一個人呢？”
    “是情感，當人擁有了情感，那麽人才成為了一個人。”
    人類因夢想而偉大，也因情感而升華。
    成為人類本身就是一件不亞於成為神明的壯舉。
    【所以星主，你也擁有情緒嗎？】
    蘊星河點了點頭：“我隻不過是一個擁有力量的普通人，自然也有喜怒哀樂。”
    玄一的語氣未有波動，卻充滿好奇。
    【我們以為你是絕對理性的代表，擁有著普通人類無法企及的智慧。】
    蘊星河伸手彈了彈玄一的信息窗口：“不要過度神話一個人，在修心的路上，不能有無法放下的偶像。”
    “所謂偶像是聚集了你心中所有美好的存在，可世界卻讓你見證黑白，不妨越過心中的偶像，走出心中的那座大山，獨我者，方知我為我。”
    “至於無法觸摸的悲傷和遺憾……”蘊星河思緒穿越許久之前。
    “其實這種感覺我並非沒有過，隻不過長大了我又忘記了。
    我記得我小時候的家鄉有一處小山坡，每當夕陽落下時都能看見黃昏。
    能清楚的看見太陽落在那片山後，整個天空都隨著陽光的離去而逐漸變色。
    每當夕陽落下時，我總是依依不舍，直到天空又變回黑色。
    我那時在想啊，明天又會是怎麽樣呢？
    明天的陽光還是今天的陽光嗎？
    人類為什麽不能飛翔呢？
    為什麽不能觸摸到天空，握住太陽呢？
    那時很多很多疑問，就連襲來的悲傷也被天地淹沒。
    直到我被城市的鋼鐵森林覆蓋，再也沒時間去看那緩慢又快速落下的夕陽。
    隻能在偶然間看見雲層的變化，仿佛昭示著當下又是遺憾。”
    蘊星河虛構了一條李繼業的時間線，講述了他的由來。
    收尾工作已經完成，蘊星河身形逐漸透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