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林琅的要求，薑若白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苦笑，那笑容中有無奈，也有一絲早已料到的釋然。她輕聲道：“為你做事，可以。但我有幾個條件。”
    林琅神色平靜，仿佛早有預料：“但說無妨。”
    薑若白目光轉向那間簡陋的木屋，眼神變得柔和：“第一，屋內的兩位老人，於我有養育之恩。我要將他們帶在身邊侍奉終老。地點由我選定，在你需要時我自會出手。待二老壽終正寢之後，我才會正式回到天聖宗，聽候差遣。”
    林琅神念微動，早已將屋內情況探查清楚。那是兩位氣血衰敗、資質平平的普通老人，壽元將盡。他淡然道：“他二人雖根基淺薄，年事已高，但我可以為他們易經洗髓，脫胎換骨，引其踏入修行之門。不敢說長生久世，但延壽兩三百年，易如反掌。如此，你可安心？”
    出乎林琅意料，薑若白卻緩緩搖頭：“不必了。並非對每個人而言，修煉長生都是幸事。粗茶淡飯，安度餘生，於他們或許才是最好的歸宿。一種人，有一種活法。隻需答應我的條件便可。”
    林琅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堅持：“可。依你。”
    薑若白繼續道：“第二，不得限製我的自由，更不可暗中監視。我厭惡活在他人陰影之下之感。有事吩咐，我能力範圍內自會辦理。無事之時，我做什麽，去往何處，你無權幹涉。”
    這一次，林琅略微沉吟了片刻。給予一位相天師如此大的自由，無疑存在風險。但最終，他依舊點頭：“可。也應你。”
    這下，反倒是薑若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不禁反問：“你就不怕我借此機會遠遁星海，徹底消失？還是說，你自信無論我逃到天涯海角，都有把握將我尋回？”
    林琅聞言，卻是緩緩搖頭，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並非如此。我隻是……想不出你要逃走的理由。”
    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薑若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依附於我，都是你眼下最佳的選擇。你‘相天師’的身份，既是你的依仗，亦是你的枷鎖。此等能力，懷璧其罪。除非你甘願尋一處如這般的無名荒星，隱姓埋名，了此殘生，否則隻要你還想動用能力，或稍有顯露，終究會被其他勢力盯上。你即便機關算盡，可若麵臨的是天羅地網呢？這是你的宿命，避無可避。”
    “而跟隨我，”林琅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你至少能得到絕對的庇護，以及相對而言，最大的自由。我可以承諾，非必要，絕不幹涉你的行止。”
    薑若白沉默了下去，沒有立刻回應林琅這番直指核心的分析。過了片刻，她才抬起眼簾，說出了第三個條件：“第三，我需要無限製的資源供給，助我修行。並且，待你達成你想要的某個宏大目標之後，我要……掌控九聖大陸一半的勢力。”
    林琅眉梢微挑，反問道：“哦？你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麽？”
    薑若白坦然回答：“不知。但需要動用我之力，結合你的修為境界去圖謀的目標，必然不會小。待到那時，區區九聖大陸，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麽？分我一半，於你無傷根本，卻能換我傾力相助，何樂而不為？”
    林琅看著她那雙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忽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幾分欣賞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好！有魄力！這三個條件，我都應你了！”
    事情談妥，薑若白便道：“如此，請先回吧。我需要三日時間安頓二老，處理此地瑣事。三日之後，我自會前往天聖宗報到。”
    林琅也不拖泥帶水，頷首道：“靜候佳音。” 言罷，他袖袍輕輕一拂，身前的空間便如同幕布般被無聲撕裂，現出一道幽深的縫隙。他一步踏入，身影消失，裂縫隨之彌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待林琅的氣息徹底消失在這片荒蕪之地，薑若白獨立於風沙中，神情凝重。她閉上雙眼，纖細的手指急速掐動，周身彌漫起玄奧的推演波動，仔細感知著自身因果線與周圍空間的每一絲異樣。
    片刻之後，她緊繃的神情緩緩舒緩下來，輕輕籲了口氣。推演的結果顯示，她的身上、周圍，幹幹淨淨，沒有任何被種下追蹤印記或留下監視手段的痕跡。林琅似乎真的信守了承諾，給予了她所要求的“自由”與“不受監視”。
    “難道……他真的如此自信？”薑若白心中暗忖，隱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麵對一個善於遮蔽天機、趨吉避凶的相天師，竟敢毫不設防？
    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
    與此同時，已返回九聖大陸天聖宗大殿的林琅，正端坐於寶座之上。他攤開手掌，掌心之中，一縷微不可察、卻與薑若白同源的氣息正在緩緩凝聚，最終化為一顆米粒大小、晶瑩剔透的光點，在他指尖躍動。
    他確實沒有在薑若白身上或周圍布置任何即時監控的禁製，那太過明顯，容易被察覺，也違背了他表麵的承諾。
    但是，在他離開那顆荒星之前，以其二品聖境的莫測手段，早已不著痕跡地、從整個星球的環境以及薑若白長時間停留的那片區域，悄然汲取並濃縮了她遺留的、獨一無二的生命本源氣息。
    這顆光點，便是一個永久的、超距的定位信標。
    隻要薑若白不身死道消，神魂俱滅，那麽無論她未來逃到宇宙的哪個角落，隱匿於何等秘境，通過這顆與她本源緊密相連的氣息信標，林琅都能大致感應到她的方位。
    “絕對的信任，建立在絕對的控製之上。”林琅把玩著指尖的光點，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薑若白，你是個聰明人。但願你能一直聰明下去。”
    他給予的自由，從來都是有前提的。而這枚暗手，便是確保這盤棋，始終不會脫離他掌控的最後一重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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