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她看著柚柚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看著傅硯辭雖然沉默卻明顯放鬆的姿態，看著鹿悠茗臉的笑容……
    這些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扭曲的心上。
    “臭烘烘的小賤人……”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柚柚那張燦爛的笑臉上，眼底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嫉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毀滅欲。
    “笑吧……使勁笑……”
    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神經質，摳著窗台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指尖甚至滲出了一絲殷紅。
    “等……來了……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小賤種……你的笑聲……太刺耳了……”
    餐廳水晶燈流淌著暖金色的光，將長條餐桌上的骨瓷餐具映照得溫潤如玉。
    空氣裏浮動著食物誘人的香氣。
    清蒸鱸魚的鮮甜——
    西蘭花炒蝦仁的清爽——
    還有小火慢燉的菌菇雞湯的醇厚——
    柚柚穿著幹淨的小熊連體衣，端端正正地坐在特製的兒童餐椅裏。
    小短腿懸空，有節奏地輕輕晃悠著。
    她麵前的小碗裏，米飯堆成可愛的小山丘，上麵點綴著翠綠的豌豆和嫩黃的玉米粒。
    鹿悠茗坐在柚柚旁邊，眉眼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她用小銀勺從精致的燉盅裏舀起一勺嫩滑的蝦仁蛋羹，小心地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吹。
    確認溫度適宜了，才將勺子穩穩地遞到柚柚粉嫩嫩的嘴邊。
    “柚柚乖，啊——”
    柚柚很配合地張開嘴，“啊嗚”一口，精準地叼住了勺子。
    嫩滑的蛋羹和彈牙的蝦仁滑入口中，她滿足地眯起大眼睛，小腮幫立刻鼓了起來，像一隻藏滿了鬆子的小鬆鼠，歡快地咀嚼著。
    左側臉頰上的小酒窩隨著咀嚼若隱若現，嘴角還沾了一點點金黃的蛋羹漬。
    “慢點吃，小心燙。”
    鹿悠茗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用餐巾細致地替小團子擦去嘴角的痕跡，眼神裏的寵溺幾乎要滿溢出來。
    主位上，傅安端著一碗湯，卻沒喝。
    他的目光越過湯碗氤氳的熱氣，牢牢地黏在柚柚那張吃得無比滿足的小臉上。
    尤其是她鼓鼓的腮幫和那個沾著米粒，顯得格外生動的小酒窩上。
    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紅木桌沿上輕輕敲擊著。
    餐桌上其樂融融。
    傅硯辭安靜地吃著飯，動作斯文優雅，偶爾抬眸看一眼妹妹。
    傭人們安靜地侍立一旁，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傅安的喉結幾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
    他看著柚柚又張開小嘴，等著鹿女士喂下一口蛋羹，終於忍不住開口。
    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柚柚，”
    他指了指柚柚碗裏那幾顆飽滿粉嫩的蝦仁。
    “這個……蝦仁，是叔叔剝的。”
    他刻意在“叔叔”上麵加了重音，目光緊緊地鎖住柚柚的小臉。
    下午的時候他收到了鹿女士的消息，是一段語音。
    點開之後，一聲軟軟糯糯的“媽媽”讓他耳朵癢的厲害。
    柚柚喊媽媽了，那他是不是——
    柚柚正咀嚼著，聞言茫然地抬起小腦袋，大眼睛裏還帶著點食物的滿足感，懵懂地看著傅安。
    小嘴邊上，那點蛋羹漬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空氣安靜了一瞬。
    然後，柚柚咽下嘴裏的食物，小奶音又甜又糯，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和……
    鈍感。
    “謝謝叔叔。”
    她說完，還對著傅安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帶著小酒窩的笑容。
    “……”
    傅安指尖敲擊桌沿的動作，瞬間僵在了半空。
    那根修長的手指懸停在紅木桌麵上方幾毫米的地方。
    他臉上刻意維持的溫和表情凝固了一瞬。
    叔叔……
    這個稱呼像一根小小的刺，紮在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帶著點酸澀的疼。
    傅硯辭垂下了眼睛，內心一點也不心疼傅安，甚至還有點想笑。
    活該！
    你指望一個三歲的寶寶猜你的心思？
    你怎麽不直接上天呢？！
    鹿悠茗喂食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有些擔憂地看了丈夫一眼。
    隨即又心疼地看向小團子，柔聲道，“柚柚，他是……”
    就在這時。
    “咕嚕嚕——”
    一聲異常響亮的腸鳴，突兀地從餐廳入口處的樓梯陰影裏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聲音來源。
    樓梯的陰影裏，傅嘉佳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裏。
    她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幹裂。
    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餐桌的方向。
    釘在鹿悠茗給柚柚擦嘴的那方潔白手帕上。
    釘在柚柚碗裏堆得高高的，傅安親手剝的蝦仁上。
    釘在柚柚那張露出幸福模樣的小臉上。
    她在這裏站了很久。
    看著鹿悠茗溫柔地喂食，看著柚柚晃著小腳丫吃得香甜，看著傅硯辭時不時對柚柚的關注。
    前世的冷眼，今生的失敗，被送走的恐懼，還有此刻翻江倒海的嫉妒和饑餓感……
    所有負麵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轟然爆發。
    “裝！裝什麽乖！！”
    一聲尖銳刺耳，帶著破音和哭腔的嘶吼猛地炸開。
    傅嘉佳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瘋獸，猛地從陰影裏衝了出來。
    她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目標明確地衝向餐桌。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她衝到柚柚斜對麵的位置，兩隻小手猛地抓住麵前那個盛著半碗米飯的精致骨碟。
    “你也配吃這些！！”
    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尖叫，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骨碟朝著柚柚的方向掀了過去。
    “嘩啦——砰！”
    瓷碟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裏麵剩餘的米飯和幾根青菜飛濺開來。
    “哐當。”
    旋轉的瓷碟重重砸在柚柚身後的牆壁上，瞬間碎裂成幾片。
    飛濺的細小瓷片甚至有幾粒彈到了柚柚的餐盤邊緣。
    “啊！”
    柚柚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巨響嚇得渾身一抖，小臉瞬間煞白，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驚恐的淚水。
    小嘴一癟，發出短促的驚叫，下意識地就往旁邊傅硯辭的方向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