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無人在意的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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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李幼白用劍橫推過去的時候,在人群與馬隊裏撕出血口,沒有任何人能夠攔得住。

    大抵上,就是普通人和高手直接的區別,境界低上一些的,在人群裏橫衝直撞一段時間就會失去該有的氣力和戰鬥力,而當境界足夠高深以後,人數的優勢,在高手麵前就顯得不那麽厲害了。

    賊寇這邊,跟隨著坐山豹殺過來的賊兵腦子都還沒完全轉過來,帶頭大哥就好像被砍死了,看著龐大的身軀重重倒地一時間懵在原地。

    山路後頭,不清楚前邊狀況的賊兵還在推擠著往前,遵循坐山豹臨死前的命令喊殺衝鋒,哪怕坐山豹的死震住了一片人,可在黑夜裏,這樣的事情並沒有讓所有人第一時間知曉和分辨。

    火把的火光下,被拉長的黑影飄忽不定,李幼白手裏提著劍立在人群中央,在她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牆,坐山豹就躺倒在她腳下,不同人帶著不同目光,咬牙切齒,或是眼底裸露出深深的恐懼。

    “放下兵器留你們一條活路。”李幼白掃視眾人,幹冷聲音裏滿是威脅之意。

    聽聞此言,拿刀的賊人臉色變換,左看右看,並無人帶頭放下刀兵,稍過片刻之後,啊的一聲衝著李幼白劈砍過去。

    躲在山上圍觀了整個過程的衙差與民兵們,這時才被賊人的喊叫喚醒,真正的高手距離他們實在太過遙遠,當看到那個小姑娘隻身一人撞進人堆,卷出一片殘肢斷臂的時候,哪怕身為友軍心底也是駭然之色。

    他們離得遠,看得更為清楚,隨便的一劍,就能切死砍死大片大片圍攏過來的人,如同砍瓜切菜,這種人居然還是同伴,在短暫的害怕以後便是成為慶幸,讓人十分安心。

    以至於等賊人們喊殺聲再次響起想對小白姑娘不利的時候,他們當即端起火槍,隨意瞄了兩下,就朝著黑漆漆的人群將子彈全部傾斜而出。

    麵對潮水般圍殺而來的賊兵,李幼白胸口處的天書金芒大作,她不想再多費動作殺人,猛地把手中無名插進地裏,虛手一握,前一刻還欲撲殺向她的賊人統統瞬間從頭到腳被壓成肉餅,骨裂的刺耳聲響與**爆漿炸開的碎肉在人群裏飛濺開去。

    幾名跟著前方弟兄舉刀殺去的賊兵,眼前出現的,隻是看見那位兄弟的身子不知怎麽就忽然被某種東西壓下,噗的一聲,粘稠的液體甩到他臉上,可能意識到了什麽,前衝的腳步瞬間僵持住,視線慢慢下移。

    火把照明下,那人早已成了一灘肉泥,若不是有衣裳能夠分辨出來,否則壓根看不出來腳下的這團肉沫是什麽東西

    “鬼”

    “鬼啊!!”

    如此一幕,距離同伴最近的賊人難以想象如此恐怖的事,跟著坐山豹殺來的氣勢在幾經碾壓下早也沒了那般旺盛,又見同伴莫名其妙身死,那恐怖之狀簡直駭人聽聞,再也忍耐不住心頭慌亂,驚叫著丟掉刀劍扭頭就跑。

    霎時間,隊伍的士氣終於崩盤瓦解。

    她這招肉餅**就是發揮了禦物術的極致,將整個人的身體看做一個物體就很好操作了。

    李幼白怎可能讓他們全部輕易逃離,再次引動天書將逃跑的人絆倒,摔飛,卷住雙腿砸進人群裏,同時向後招呼一聲,躲在山道上打黑槍的衙差和民兵們大喊著衝下山來。

    跑到近處,抬起槍托就往地上想要掙紮起身的賊兵招呼過去,哀嚎與求饒聲此起彼伏。

    三百多號人的匪隊,兩邊其實還未真正交兵,李幼白衝殺進去攪死一批,槍林彈雨下,黑夜裏能夠造成的致命打擊很少,大多數都是吃了子彈仍舊是留有行動能力的,而這部分人則逃跑不了,剩餘起碼還有兩百多人,被恐懼衝昏頭腦以後,差不多就作鳥獸散烏泱泱的朝著來時的路上奔逃,踩死踩傷數也數不清楚。

    李幼白沒有全留的打算,俘虜一批,用作娘子後續離間的手段。

    天還沒亮,衙差與民兵們將逃不掉的人全都看押起來,大概有五十多人,其中更有吃過槍傷難以走動的,幾十把火槍指著他們,命令站成幾排,馬不停蹄往泗水縣回去。

    夜裏的動靜為實驚動了不少人,商戶們紛紛派人出來打探消息,有些甚至自行出來站在街邊,看到押回來的賊兵時,多半就推測到究竟發生了何事,亦是不敢聲張言語,害怕惹上禍端。

    李幼白留下部分人繼續看守泗水縣,帶上其餘人,押著俘虜即刻啟程連夜返回水龍崗,等當天明的時候,一行人終於趕到山崗後山,放哨的莊民見到李幼白,二話不說就把人放了進來,並立馬叫人前去通知蘇尚。

    蘇尚從山崗外回來,摘掉遮在臉上的布團,又洗過手,聽著江大寶闖過來的消息,出聲問道“昨夜段鶴年果真派人過去了?”

    “聽白姑娘說是的,來了三百人左右,打死一個賊頭,抓了五十號人,剩下的跑了,白姑娘果真神勇,帶著一百不夠的兄弟打贏了三百人的隊伍!”江大寶喜上眉梢,說起話來就跟報喜訊一樣。

    蘇尚聞聲心情難掩不安,昨夜叫相公前去也已是無奈之舉了,幾方人馬,能夠以武力左右戰局的存在就隻有相公一人,雖說比平日裏相公表現出來的水平很高,可麵對幾百人馬,蘇尚心裏也是沒底的。

    問了一句以後,蘇尚懷著忐忑的心不自覺加快腳步,議事廳外頭圍了些人,抓回來的俘虜被押走,護送賊人的衙差和民兵們正坐在地上吃著膳食,沒見到李幼白的影子。

    蘇尚過去慰問了一下昨夜參與守備泗水縣的衙差和民兵,許諾下好處以後就匆匆走開了,祝家莊主樓議事廳裏,蘇尚進去時,看到相公正相安無事的坐在木椅上吃著飯食。

    看她衣著,盡顯風塵,想得出,昨夜是非常急切行事,戰局已經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隻差殺招和將軍,誰走錯一步都要滿盤皆輸。

    蘇尚在門口站了會,沒有去向李幼白打招呼,見到她沒有受傷以後心情安定轉頭就去往了關押俘虜的地方,今天,還有好多事情要操辦下來。

    水龍崗外邊,徐虎和段鶴年收兵以後開始休息,同時也是在密切關注著山崗裏的動靜,等聽到斥候來報,說蘇尚又抓了幾十個俘虜,看方向,是從泗水縣那地方押過來的,徐虎就知道,昨天夜裏,段鶴年偷襲縣城的事情是告吹了的。

    他冷笑一聲,有點幸災樂禍,而當徐虎臉上剛露出笑意的時候,就很快僵硬下來,立馬叫來山寨中的軍師,他記得,昨日,回來的弟兄有人說,那孫文興早就倒戈到了蘇尚麾下

    “大哥的擔憂屬實多慮,孫文興乃泗水縣煙草大戶,那蘇尚將煙草全燒顯然不留後路,可要知道,那些田產出來的煙草,經過加工售賣可是價值數萬兩不止,這一把火,可是把真金白銀全燒沒了,此事很難作假。”

    “不錯,大哥不擔心,有我等坐鎮保準萬無一失。”

    幾名軍師分析後很快得出了結論,出言勸慰徐虎,他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又問道“依你們看,這水龍崗,我們再打多久能拿下?”

    軍師們互相對視,胸有成竹的笑說,“昨夜是蘇尚兵強力壯鼎盛之時,奮戰一夜,別看他們守了下來,但士氣和實力肯定還是不如我們的,繼續打下去,最多五日就能拿下。”

    他們說著話語頓了頓,建議道“不過,最好還是圍而不攻,讓他們自耗糧草,往南運糧的路是有,但肯定要蘇尚多費心神去尋縣城裏的商戶遊說,同時還要注意沿海神出鬼沒的倭寇海賊,此時我們見縫插針從中作梗,多有好處,到時蘇尚定然難以抵抗。”

    “圍而不攻要等多久?”徐虎沉聲道。

    “不好說,就看蘇尚能堅持多久不露出破綻,十天半個月肯定是要有的,觀他們行事也頗有章法,也許能夠堅持一個月以上。”軍師們想了想回複道。

    徐虎非常不滿意的擺擺手,“這怎麽行,一個月以上這麽搞下去,山寨還怎麽賺銀子,那麽多商戶,老板可等不了那麽久,東州的路已經被那鳥毛燕王給堵了了,南州這邊的人更是杯弓蛇影,多有怕死的人,見到東州形勢,也有批商人不敢過來,僧多粥少,時間一長可就輪不到我們吃飽飯了。”

    軍師們沒有辯駁,聽徐虎口氣,肯定是要繼續打,那就沒有多說的必要了。

    段鶴年這邊,早上過去不久,就有兄弟連滾帶爬的回來,報告了戰敗的事,聽聞手下得力打手坐山豹身死,段鶴年氣得跳腳。

    時至今日,真正的江湖好手已經很少了,高手多是去高門大戶充當門客,護衛,流落民間的,都是些犯過事沒有去路的人,隨著習武越來越難,武人更是越發稀少,能打的就更少了,死一個坐山豹,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又有好手投奔。

    “他們有多少人?”段鶴年詢問那名嚇得麵無血色的嘍囉。

    “好像,好像就十幾個,我我不知道啊,就就看到有個小姑娘衝過來,然後山豹哥就死了”嘍囉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恍恍惚惚的樣子,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一個人打你三百個!!”段鶴年咆哮出聲發了火。

    平日裏議事的心腹過來,仔細向那名顫顫巍巍的嘍囉問話之後,得知了大概過程。

    便道“頭領息怒,早就聽聞這叫舞劍仙的女娃娃能打,看起來是個用劍的高手,不過的話,其實還是山豹輕敵被率先斬首導致軍心大亂,我們被抓了一批兄弟,跑回來的方才數過,也就折損了一百多個人手而已。”

    聽得這話,段鶴年心情稍安,同時還很是疑惑,“為什麽這人身手了得,卻不在水龍崗廝殺而是在守備泗水縣?”

    “巧合吧,可能也是讓蘇尚想到了,她帶人前往水龍崗,後方絕對空虛,叫個武林高手坐鎮,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nbp;我們不過是剛好碰她槍口上了。”

    段鶴年冷哼一聲,“既然如此就不玩虛招了,和徐虎全力猛攻將水龍崗打下,看看這蘇尚還有幾斤幾兩。”

    往後兩日,為避免蘇尚能使用祝家莊的鐵炮,徐虎和段鶴年依舊選擇夜裏進攻,雙方死傷慘重,就像這邊說的那樣,蘇尚護衛著的祝家莊,人數頹勢在戰場上已經顯現出來了,繼續打下去,不過是布祝宏後塵。

    但就在第三天早晨,突然發生的一件怪事讓賊頭們都摸不著頭腦。

    先是有底下兄弟說,昨夜進攻時,看到有同伴自相殘殺,悄悄砍掉了自己人的腦袋,這種事情是沒辦法證實的,而且危言聳聽,這人立馬就被嚴厲警告了。

    同樣的事情,在段鶴年這邊也上演了一遍,有俘虜被放回,然後高呼自己沒有背叛,但是隊伍中,有人已經全部招供而且投靠蘇尚了。

    午時,大夥吃飯的時候,有人驚聲尖叫,尋聲而去,就見營地裏用來燒飯的灶台底下,有一張被人刻意藏起來的紅紙,眾人過去一看,駭然發現,上頭寫了個明晃晃的官字,聯想到前幾日的毒粉,幾乎所有人都立馬將肚子裏的飯食給吐了出來。

    本來都是些極為瑣碎的小事,可當數目多起來以後,就不得不層層往上報去,再次驚動了徐虎,令得他汗毛都立了起來,後知後覺,趕緊加強了軍紀並且叫人去通知了段鶴年一聲,今夜暫時修整不在進攻。

    同樣的,段鶴年這邊也是發生了一件件大小難辨的事,起因是因為有人說孫文興叛變倒戈,這些計謀,以及為何李幼白會待在泗水縣,事情聯想起來,倒有幾分合理的解釋,不過段鶴年可不會被如此簡單的計謀給擾亂陣腳,今夜,他就派人去將孫文興叫過來,畢竟他與蘇尚對壘過,或許更清楚這些小手段應該怎麽解決。

    然而,也就是同一時刻,徐虎的營地這邊,陡然加強起來的軍紀戒備令得所有人猝不及防,本來已至深夜,由於沒有進攻,許多人都是差不多睡下了,而當傳令的賊兵到處傳訊時,卻偶然撞破了一件事。

    有名兄弟腰上掛著一顆同伴的人頭,正從營帳裏跑出,被傳令的兵卒瞧見,於是,騷動就發生了,各種喊叫,打殺,衝突就爆發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圍追堵截。

    那個腰間掛著人頭的賊兵橫衝直撞,砍傷了幾個不明情況的兄弟,隨後被包抄過來的小頭目打倒,最終退無可退的被死死圍困在角落逃也逃不掉了。

    火把照過去,發現是自己兄弟,而他臉上是歇斯底裏的表情,一手拿刀,仍是沒有放棄抵抗的趨勢。

    估計是知道自己逃不走,又避不了一死,他高高舉起人頭,大聲喊道“我沒辦法了,家中老母和孩子的住處被官府的人找到,是你們先當叛徒的,怪不了我,上山當賊遲早是有這麽一天,朝廷,官府,也不是個東西,以前要是能吃飽飯,誰願意上山當賊!!”

    他罵完以後,將手裏的刀放到自己脖子上,繼續高呼說“我叫張二,我叫張二,你們要是能回去一定要轉告蘇尚,我殺人投名了,投名了啊!!”

    剛剛喊完,張二就很果斷利落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割開了自己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死得很是壯烈。

    看得許多人心頭震顫,不明所以的人也都是跟著完全怔住了。

    黑暗的夜空下,一個人的死亡平平無奇,總會有那麽幾個這樣的人,家裏人沒有跟著來到黑虎寨,在更好的地方生活,哪怕沒有,也照樣會有人鋌而走險的去做這些事情。

    因為一時義氣,因為躲避官府追捕,想吃香喝辣而聚集在一起人,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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