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南鬆緩緩搖頭。
    “歹竹裏還真出了好筍了。”
    季國文點頭，旋即又是一陣歎息。
    就是因為太好了。
    才會輕易被家人拿捏。
    他看向蘇塵：“蘇道長……”
    後者擺手，示意他別說話。
    都說算命是為了趨吉避凶，但有些人性格使然，即便有心躲避，最後還是甘願沉淪。
    小傑自從知道他大學畢業兩年後還是會自殺，印堂的死氣更多了。
    但剛才說這話，死氣並沒減少，也是要近期自殺的跡象。
    他現在就想看看，他還會不會再度改變心意。
    梁茂山猶豫著看向張美麗。
    張美麗的表情有片刻的鬆動，很快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又淩厲了起來，惡狠狠扭頭看著蘇塵。
    顯然還是不甘心。
    老太太倒是一如既往想以和為貴。
    “茂山，美麗啊，小傑都這麽說了，這事就算了吧啊。”
    “咱們今天來這的目的，不就是小傑不想吃藥嘛，小傑都同意了，挺好的。”
    張美麗輕哼：“他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能辨什麽是非？老公，去派出所！”
    “媽！”小傑難以置信看著她。
    “這會兒知道喊媽了？”張美麗嗤笑，“之前不是隻會嚇唬我嗎？”
    “我告訴你小傑，我可是你親媽，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懷胎十月，痛了整整一天才生下你的，別說我打你，就算把你大卸八塊，你也得受著。”
    張美麗越說越得意。
    以前這臭小子隻會默默自殘，今天居然敢笑得那麽滲人，簡直就是在挑戰自己的權威。
    就算現在她不想追究這蘇道長的責任，也得做個樣子出來，給他一個教訓，看他以後還敢反抗不。
    她沒發現。
    端坐的蘇塵嘴角忽的微微揚起。
    老太太聽張美麗說要大卸八塊，忙勸著：“美麗你別胡說，什麽大卸八塊？幹嘛這麽嚇唬孩子？”
    梁茂山心很大：“媽，你都說了那是嚇唬了，小傑又不是傻，不會聽不出來的。”
    話說完，他掃了眼小傑，發現他再度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行了，我去派出所，你們看著小傑啊。”
    遠處有車聲傳來。
    小傑猛地抬起頭，他看了看梁茂山，又看看張美麗，再看看老太太，嘴角勾了起來。
    黃南鬆和季國文下意識側開身子，躲避行駛過來的麵包車。
    然而小傑卻猛地躥了上去。
    “砰！”
    麵包車急速刹車，司機麵無血色呆呆地看著被撞出去兩三米的小傑。
    許久，他才抖著手開車門下來。
    張美麗老太太他們全都驚呆了。
    茶館裏的老宋葛平安也忙出來查看情況。
    直等黃南鬆他們小跑著過去查看，季國文喊人打120，梁家人才回過神。
    “小傑啊！”老太太幹嚎了聲，眼白一翻，直接暈倒。
    張美麗也腿軟，但她還是撐著膝蓋努力走到小傑身前，看著他塌陷的胸腔，不斷嘔血的嘴，腦門上的血洞，眼前一陣眩暈。
    梁茂山呆呆走過來，俯身將小傑扶起，發現他上半身似乎無骨一般想滑落，忙緊了緊。
    “救護車，快打救護車啊，小傑，小傑你別嚇爸爸，小傑……”
    小傑努力衝他笑了笑，吐出一口血。
    他艱難地轉頭，看向張美麗。
    “媽，你說生我的時候很痛，想讓我大卸八塊……”
    “有比被車撞痛嗎？”
    “有的話，算我還債了。”
    “我不欠你了。”
    說完這話，小傑放鬆了表情，遙遙看著依舊坐著的蘇塵。
    無聲地說了聲謝謝，然後緩緩閉目。
    他的胸膛漸漸停止了起伏。
    梁茂山顫抖著手探到他的鼻下，手一抖，終於還是哭喊了起來：“小傑，小傑你醒醒啊，小傑……”
    張美麗不信，也過去試探了下鼻息。
    她身子一顫，很快雙手抓住小傑的胳膊，用力搖晃了起來。
    “你不許死，誰準你死了？”
    “我不答應，你是我生的，你的命就是我的，你有什麽權利死？小傑你給我醒來，醒來！”
    ……
    她搖晃了半天，小傑再沒睜眼。
    張美麗恐慌心悸。
    猛地，她想起之前小傑為了蘇道長妥協，再度威脅起來。
    “小傑，你要死，我們就去告那個蘇道長，我們要告到他傾家蕩產，讓他家破人亡，你聽到沒？”
    小傑緩緩從身體裏飄出。
    隻來得及看一眼近乎破碎的身體，就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扯到了蘇塵身邊。
    他對上蘇塵的視線，驚訝了瞬，很快低頭道歉：“對不起~”
    他本來想忍一下的，想著回家後就找機會自盡，但……實在忍不住了。
    蘇塵搖頭。
    “你爸媽奈何不了我的。”
    “還有，恭喜，你解脫了。”
    小傑：“謝謝。”
    一道陰影出現在身側，小傑身子一顫，下意識要跑，卻被勾魂索索住。
    “別怕，他是帶你去陰司的，”蘇塵說著看向陰影：“煩請幫我多照看一下這孩子。”
    話音落下，一縷金光射向陰影。
    陰影飛快凝實，露出牛頭來，甕聲甕氣地跟蘇塵道謝。
    “去吧。”
    蘇塵擺擺手，小傑很快被帶走。
    全程旁聽的季國文搓了搓手臂。
    發覺不再冰冷，悄悄鬆了口氣。
    眼見有人將老太太扶起，使勁掐了掐她的人中，老太太幽幽轉醒，回過神後飛快撲向小傑，他歎了口氣。
    “現在哭有個屁用。”
    側身，見老宋含著梅出嚼吧嚼吧。
    “看什麽看？”
    “我跟你說小季，當爸媽的別覺得兒女是自己生養的，就能為所欲為。”
    季國文茫然地眨眨眼。
    “老宋，我沒這麽覺得啊！”
    冤枉啊！
    他家那臭小子也不服管啊。
    女兒就更別說了，每次回家都給自己帶豬蹄，這麽孝順的女兒我寵都來不及。
    老宋將梅肉吞下，吐出核，望著那頭總算死心，呆呆放開兒子的張美麗。
    想了下，他走過去。
    “命根子走嘍，這下你總算如願以償了吧？”
    “折磨自己兒子，逼得他自殺也要逃離你。”
    “你這樣的毒婦，我這輩子也隻見過你這一個。”
    他還想再說，被黃南鬆扯走了。
    “老宋你瘋了？”
    “他們孩子死了正傷心呢，你這時候過去刺激他們，上趕著被打吧？”
    老宋沒好氣：“我就是不甘心。”
    “憑什麽死的不是這女的？”
    “那麽乖巧又有毅力的孩子啊。”
    “蘇道長說他以後能考上大學，指定也是個學習好的孩子，就這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