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庭感慨中，鬆江府城隍跟何文庭微微頷首，身影消失。
    蘇塵已經帶著殘破的定冊寶書走鬼道去了海北。
    這裏的城隍之前被殘害地魂飛魄散，後來短暫地被除祟組接手過一陣子，如今倒是立了新的城隍，陰司也重新整頓過，儼然一副百廢待興之相。
    蘇塵隻匆匆掃了眼，很快往西。
    黃沙漫天，一片荒蕪。
    魔都的日暮到了這裏，依舊是白晝。
    蘇塵取出黃紙，書寫表文。
    黃紙燃燒，很快有陰差前來引路。
    鹽江府陰司裏。
    城隍陰鷙的一雙眼死死盯著頭頂。
    蘇塵到來都沒讓他的眼神挪動半分。
    隻輕聲道：“蘇大師，你總算來了。”
    “城隍大人一直在等我？”
    蘇塵抬頭。
    此處陰司的頂上，如星空一般，一顆顆螢石鑲嵌著，之間又有絲線互相牽引。
    仔細看去，螢石上寫著字。
    蘇塵粗略一掃，瞳孔一縮。
    在居中的一塊螢石上，他發現了自己的名字，而邊上，赫然是更多熟悉的人名。
    這鹽江府的城隍不僅僅是在等他，也在研究他。
    可鹽江距離翠城幾千公裏，一府城隍若離開管轄區域這般遠，實力怕是被削弱成了普通人，他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翠城城隍？
    必然是不能的。
    翠城城隍此前的隻言片語裏，對這位城隍十分不喜。
    那是有什麽朋友幫忙或者……
    組織？
    思緒收回，蘇塵取出定冊寶書。
    城隍這才看來。
    他抬手，生死簿飄到蘇塵頭頂。
    蘇塵微微眯眼。
    片刻後，將《聊齋誌異》這本書打開。
    很快，一縷縷氣息被生死簿抽出。
    與此同時，一幅幅卷軸被城隍投擲過來，卷軸打開，上頭赫然是一位位陰差。
    黃綠色的絲線深入書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蘇塵進進出出，將所有被困在書中空間裏的前任陰差帶了出來。
    隻是到底被困了許多年，他們都有些渾渾噩噩。
    鹽江府城隍掃視一圈，麵容上有片刻的動容，很快又嚴肅了起來。
    “麻煩蘇大師了！”
    蘇塵沒回答，而是默默將那殘破的定冊寶書堆在一起，放在城隍麵前的案桌上。
    “書墨如今在我家，也算是我與鹽江府陰司與這些陰差大人有緣罷，隻是……”
    “你好奇為何他們會被困在裏麵？而不是被吞魂或者魂飛魄散？”
    蘇塵頷首。
    城隍嗬嗬笑了聲。
    “定然是他們的詭計。”
    蘇塵不置可否。
    見他不信，城隍解釋：
    “當年整個陰司傾覆，陰司裏關押的邪祟連同陰差幾乎全部消失。”
    “兩百多年來我一直在追查，每次發現線索，線索便斷開。”
    他環視一圈。
    “在這陰司之內，有雙眼睛，一直盯著我。”
    “嗬嗬，真看得起我啊！”
    蘇塵再度抬頭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關係網。
    “那是一群瘋子，一群試圖挑戰天地規則的瘋子！”
    “他們罔顧性命，無法無天。”
    “而你……”
    城隍突然死死盯著蘇塵，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察覺到了嗎？”
    “你也許並不是你。”
    蘇塵心猛地一跳。
    然後就見城隍指著自己。
    “我也並非最初的我。”
    “這陰司，早就不是當初的陰司了。”
    “哈哈，沒了，都沒了！”
    “都是假的，都是瘋子。”
    “都是假的，都是瘋子！”
    懸浮在蘇塵頭頂的生死簿倏地飛了回去，一道白光從生死簿上射出，籠罩住城隍全身。
    狀若瘋狂的城隍這才漸漸平息下來。
    蘇塵擰眉。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
    城隍這才重新睜開眼。
    那雙眼裏再沒有之前的癲狂，而是帶著滿滿的疲憊。
    他開口：“蘇大師，天要黑了，回去吧。”
    蘇塵沒回話，盯著他看了許久，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手中功德凝聚，倏地打入城隍體內，蘇塵提醒：“與虎謀皮，必為虎所噬。”
    沉吟片刻，他道：“這些功德，加上生死簿的壓製，足夠你穩五年時間。”
    “五年後，我會來找你。”
    城隍倏然眯眼。
    可惜蘇塵的身影已經消失。
    再回到書店，裏頭隻卓誌輝遊學城小文警官三人。
    他們正在吃麵。
    卓誌輝一陣狼吞虎咽後，撇嘴：“遊哥我跟你說，你膽子大一點。”
    “不就是死屍嘛，不就是四十幾具嗎？那蘇道長帶出來的時候，屍臭都沒有，怕什麽？”
    小文警官點點頭：“而且屍體還是完好的，沒什麽傷口。”
    “我有一次出警你們是不知道……滿屋子蛆蟲亂爬，地上一攤黃白的黏膩液體，那味道臭的，我三天都吃不下飯。”
    遊學城擰眉：“小文警官，那你們也太不容易了吧？”
    “沒辦法，穿上這身衣服，就算人被片成幾千片肉，你都得一片片夾起來一一檢查，不能錯過任何線索。”
    卓誌輝豎起大拇指。
    “小文警官，咱們這沒有酒，以茶代酒，敬你。”
    小文警官擺擺手：“我就是打個比方。”
    “到目前為止，我也就那一次見到了大場麵。”
    頓了頓，小文警官補充：“這一次也算，就是不可怕。”
    “對對對，雖然一直有點冷，但挺有安全感的，”卓誌輝感慨，“蘇道長果然跟傳聞中一樣，太厲害了，嗖一下不見，嗖一下又出現。”
    “我跟你們說，要不是簽了保密協議，我肯定要跟我那些哥們好好說一說……咳！”
    猛地看到蘇塵，喝水的卓誌輝嗆到了，一陣猛烈地咳嗽。
    小文警官和遊學城察覺到他的視線有異，轉過身。
    蘇塵笑著上前，將書本還給小文警官，又在遊學城肩膀上拍了拍。
    遊學城渾身一暖，感覺書店都不陰森森的了。
    卓誌輝一邊咳嗽一邊站起身：“蘇，蘇道長……”
    蘇塵也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卓誌輝立馬不咳嗽了。
    “天黑了，早點回家。”
    “誒，好~”
    卓誌輝聲音剛落下，眼前一花，蘇塵的身影再度消失。
    小文警官摩挲著書一陣感慨。
    “看什麽武俠啊，要是能學會蘇大師這絕技……”
    “哎，我還是早點回家做夢吧，夢裏什麽都有。”
    卓誌輝嘿嘿笑著跟他擊了個掌：“小文警官，你還挺有趣的，以後有空一起吃飯。”
    “好，對了，留個bp機號碼，你消息這麽靈通，以後找你幫忙可千萬別推辭啊。”
    “沒問題！”
    兩人離開後，遊學城再度環視一圈書店。
    不知怎麽的，明明之前才感覺暖洋洋的書店，這會兒又開始陰森了起來。
    搓了搓手臂上剛生出的雞皮疙瘩，顧不得收拾那幾個碗，遊學城匆匆走出去關了店門。
    漆黑的書店裏。
    一道扭曲的黑影從窗戶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