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細雨隨風飄入窗。
    老宋怔了怔，剛想起身關窗，就聽四腳朝天開心玩著的小阿雲咯咯笑了起來。
    小家夥那兩隻小手不住在空中抓著。
    發現什麽都沒抓到，小嘴巴一扁。
    蘇塵將小阿雲抱起，從布袋裏掏出一把桃木劍給小家夥把玩，這才看向斜對麵。
    老宋忙朝身邊看去。
    戴著樹皮麵具，一身灰色麻衣的男人緩緩出現。
    黃南鬆和葛平安顯然也見到了，瞪大了眼，很快低下頭，不敢再看。
    蘇塵直視男人。
    他的臉被麵具擋著，但不妨礙從側麵看到鋒利的下顎線。
    喉結很大，麻衣是真醜。
    現在隻有辦喪事才會穿這種麻衣的，而且灰撲撲的，更醜了。
    頭發也很長，洗頭發也很麻煩的吧……
    蘇塵在觀察男人時，後者也在觀察蘇塵。
    很快，他笑著開口。
    “蜉蝣說你是個有趣的小子，我剛好有事路過，想著來看一看。”
    蘇塵笑：“蜉蝣前輩現在南下了吧？”
    “嗯，她又想了個劇本，說是要去南邊才好試驗。”
    男人說著又仔細看了看蘇塵，瞳孔微縮了下。
    “聽說你幫木老怪他們製住了半臉？”
    蘇塵眼睛微眯。
    “如果前輩說的是之前許寒荷的事，那隻是湊巧。”
    “謙虛了。”
    男人抬手，那手如枯木，表麵龜裂開，指節也十分粗大。
    他的手在桌麵輕敲了幾下，食指抬起：“但過分的謙虛，有時候很討人厭。”
    蘇塵麵色不變：“是嗎？”
    “所以前輩是遇見過過分謙虛之人嗎？”
    “很嫉妒？”
    老宋悄悄縮了縮脖子。
    這話裏，火藥味突然濃了起來。
    可別真發火啊。
    不然別說茶館不保，整條老街說不定都保不住。
    好在男人隻默了默，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察覺他離開，老宋依舊沒敢動。
    等了許久，才猶豫地看向蘇塵：“蘇，蘇道長……”
    “前輩已經走了。”
    “呼~”三道吐氣聲齊齊響起。
    黃南鬆還十分誇張地抹了抹額頭。
    “嚇死了。”
    “蘇道長，這位前輩說話怎麽夾槍帶棒呢？”
    葛平安點頭：“不過蘇道長也沒忍著，懟回去了。”
    蘇塵沒吱聲。
    他瞳孔縮起，一邊抱著小阿雲，一邊看著窗外的細雨。
    這位除祟組的資料裏有記載。
    南春。
    最初出現是在北宋，與那位宋徽宗交好。
    其後，也總現身於文人墨客周圍。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其肚量，還真如記載的那般小。
    這便氣走了。
    細雨漸漸小了。
    未幾，雨停。
    遠處有人驚呼彩虹出現。
    蘇塵扯起唇角。
    “今天倒是熱鬧。”
    老宋聞言，心立馬提起。
    有車緩緩在外麵停下。
    不是那種神出鬼沒，蘇道長都要喊前輩的老怪物啊？
    這就好這就好。
    老宋再度鬆了口氣，仔細看著那輛車。
    車是奔馳的，開車的司機十分講究地戴著手套。
    這做派……
    黃南鬆皺眉：“戴帽子就戴帽子吧，怎麽臉前麵還蒙個黑紗啊？不覺得晦氣嗎？”
    葛平安瞪他一眼：“你懂什麽？那是學的洋人。”
    老宋撇嘴：“窮講究。”
    話是這麽說，等看到下車的女人進了茶館，老宋還是笑著起身迎上去。
    迎麵一對上眼，老宋有片刻的失神。
    這女的長得有點子漂亮啊！
    不過他很快回了神。
    女人睨了他一眼，皺眉：“你就是蘇道長？”
    老宋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看你這氣質，也不像。”
    女人踩著高跟，穿著改良的旗袍，一步三扭地走到葛平安身邊：“你是？”
    葛平安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蘇塵。
    女人擰眉看向抱著孩子的蘇塵：“你？”
    蘇塵微笑，視線卻很快轉到跟在女人身後拿包的二十來歲女孩身上。
    女孩五官普通甚至有點醜，臉還很黑，上麵坑坑窪窪的，雙眼黯淡無光。
    蘇塵疑惑：“你怎麽會跟著她？”
    女孩怔了怔，笑笑：“報恩。”
    見女人掃了眼椅子皺眉，女孩忙上前，掏出手帕仔細擦了擦，這才請女人坐下。
    女人眯眼仔細打量蘇塵。
    看到臉她眼睛還亮了亮，視線下移，發現蘇塵衣服有點皺，而且還是普普通通的襯衫，立馬將手放在鼻子上，十分嫌棄的樣子。
    老宋和葛平安見狀就差沒翻白眼了。
    蘇塵倒是有耐心，問女孩：“你們來這兒是想算命還是看事？”
    頓了頓，他眯眼：“一般的事，應該難不倒你的吧？”
    女孩點點頭，表情有些為難。
    “葉小姐想來跟蘇道長求點東西，那東西我不會做。”
    “什麽東西？”
    女孩猶豫了一陣，擠出幾個字：“害人的。”
    女人聞言不滿地咳嗽了幾聲。
    “什麽害人的？”
    “隻是想讓那幾個賤人不能生孩子而已。”
    說著她惡狠狠瞪了女孩一眼。
    “你個廢物。”
    “說是來報恩，結果連煮飯掃地帶孩子都要手把手教就算了，還整天胡說八道。”
    女孩立馬低頭：“對不起葉小姐，是我的錯。”
    “哼，要不是看你長得醜，絕對入不了莊先生的眼，而且還不要錢，誰願意讓你留下？”
    “我告訴你，下回再敢這麽胡說八道，我打爛你的嘴。”
    女孩連連點頭：“我知道了葉小姐。”
    老宋葛平安幾人對視了眼。
    莊先生？幾個賤人？
    這女的該不會是有錢人養的……
    難怪這打扮和做派不搭，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
    幾人看向女人的目光很快帶上了鄙夷。
    蘇塵歎了口氣，看向女人。
    “抱歉，我這裏沒有阻人受孕的東西。”
    女人肯定：“你有。”
    蘇塵眼睛眯了眯。
    女人嘴角揚起，指了指邊上的女孩。
    “如果你不要錢，她可以用東西跟你換。”
    說著她身子緩緩靠前，得意地看著蘇塵。
    “你看出她是什麽了吧？”
    “她的葉子是寶貝，普通人吃了強身健體。”
    “你們吃了還能精純那什麽力？”
    蘇塵：“道力。”
    “對，看來你很清楚嘛。”
    “我知道，你要是給我那東西，會沾染業力，所以不會讓你吃虧的。”
    蘇塵臉色沒絲毫變化。
    他就那樣淡淡看著女人。
    “你知道她隻剩最後一片葉子了吧？”
    女人瞳孔縮了縮，身子往後靠：“最後一片就最後一片了唄。”
    “最後一片葉子摘下，她就變不成人了，隻能成為一棵草。”蘇塵提醒。
    女人抿了抿嘴唇，很快笑了起來。
    “當草也沒什麽不好的啊。”
    “而且她自己說了要報恩，又不是我求著她的。”
    “怎麽？你心疼啊？心疼你就不要她的葉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