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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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朝陽宮前鴉雀無聲,一切籠罩在死寂的氛圍中。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全公公手裏的明黃色聖旨,舌頭僵硬得吐不出一個字。

    嫡女越含玉?

    皇太女?

    大臣們擡手撫胸,另一隻手又去掏耳朵,我一定是耳朵出問題了,已經嚴重到幻聽了。

    長平公主一介女子,如何能入主東宮?

    陛下再怎麽荒唐也不會拿一國儲君開玩笑,所以一定是他們聽錯了。

    嗯,沒錯。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靖郡王最先回過神,眼珠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滾落,鼻孔憤怒地一張一翕,嘴唇顫抖齒關作響,唾沫飛濺地大聲喊道。

    “這份立儲詔書一定是假的,它是越含玉僞造的,是假的!假的!”

    “好你個全進寶,竟然和越含玉狼狽為奸,趁父皇卒中僞造立儲詔書,意圖篡權奪位,行牝雞司晨之事!”

    “來人,還不快把全進寶抓起來!”

    靖郡王麵目猙獰地叫囂著,尖利的吼叫驚得衆人猝然回神。

    所以......

    立皇太女是真的。

    長平公主即將入主東宮也是真的。

    “嘶——”

    大臣們倒吸涼氣,臉上青了白白了紅紅了紫,比開染坊還要精彩。

    這是他們今年......不對,這輩子聽過的最駭人聽聞的消息。

    靖郡王見禁軍毫無反應,急得直跳腳:“本王讓你們把全進寶和越含玉抓起來,你們都聾了嗎?!”

    禁軍動也

    不動,反而是全公公先有了動作。

    “靖郡王慎言,這份聖旨乃是陛下禦筆親題,諸位大人如若存疑,大可以仔細檢驗,一辯真僞。”

    靖郡王一個箭步上前,作勢要奪取聖旨。

    全公公手一擡,完美避開他的抓取。

    靖郡王大怒:“全進寶!”

    全公公徹底冷下臉:“還請郡王謹言慎行,您在外邊兒說了什麽,陛下可都聽得一清二楚。”

    靖郡王拳頭捏得哢哢作響,想要罵人,冷不丁對上全公公幽深冷厲的雙眼。

    事實證明,一隻老虎即便是老了,他仍然可以把敵人撕成碎片。

    一盆冷水兜頭而下,靖郡王如墜冰窖,呈爪狀的手竟下意識地收回,訥訥不知作何反應。

    戴澹離得近,把他的神態盡收眼底,心裏暗罵一句廢物,麵容嚴肅地走上前去。

    蔡文等人不甘示弱,紛紛上前查看。

    韓鬆順著人流施施然向前,眼裏閃爍著旁人看不懂的光芒異彩。

    很好,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

    經過多方驗證,大臣們得出這份立儲詔書的確是永慶帝禦筆親題的結論。

    靖郡王一係的大臣臉色難看至極。

    他們多年如一日地與對家爭鬥,鬥倒一個又繼續下一個。

    眼看永慶帝膝下隻剩靖郡王一個有本事的——寧王那慫包不足為懼——就在他們以為從龍之功唾手可得的時候,半路跳出個程咬金,輕而易舉地摘走了桃子。

    其崩潰與憤怒可想而知。

    陛下他莫

    不是腦子壞了,竟然立長平公主為皇太女?

    一個女人能做什麽?

    女人如何比得上男人?

    大越危矣!

    戴澹臉色陰晴不定,他猶不死心,視線越過全公公看向內殿。

    旁人不知,戴氏一族在越京盤踞百年,他本人又官至首輔多年,對明興帝時期的某些事情有所耳聞。

    永慶帝絕對不會立越含玉為皇太女。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越含玉一定聯合全公公在聖旨上動了手腳!

    “殿下,還請快快接旨吧。”

    順著全公公視線所及的方向,大家看到了長平公主。

    她著一身紫棠色裙裳,眸如星月,冷若冰霜。

    大臣們悚然發覺,他們竟不敢直麵長平公主的鋒芒。

    比起長平公主,暴跳如雷卻被全公公一個眼神嚇退的靖郡王活像個跳梁小醜,徒惹人發笑。

    這個認知讓所有人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看越含玉的眼神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畏懼。

    靖郡王擋住越含玉的去路,冷笑連連:“接什麽旨?父皇老糊塗了,諸位大人難不成也糊塗了?越含玉一個女人,她有什麽資格成為儲君?”

    越含玉微擡下頜,傲然冷漠,沉沉威壓直奔靖郡王而去:“越英叡,說話前先動動腦子,本宮是你親姐,父皇是你父親,二三十年的書都白讀了,連最基本的尊卑長幼都忘了。”

    靖郡王被越含玉的氣勢壓得觸電般抖了下,反應過來後惱羞成怒,揚起手作勢要教訓她。

    然而他連越含玉的

    頭發絲都沒碰到,就被後者輕飄飄撥到一旁。

    靖郡王身體不穩,趔趄著往後倒去。

    戴澹有心攙扶,奈何他本身年事已高,如何穩得住日漸發福的靖郡王。

    衆目睽睽下,祖孫二人雙雙倒地。

    大臣們:“!!!”

    戴澹一把老骨頭,摔得四仰八叉痛苦哀嚎。

    越含玉腳下微頓,不顧戴澹的掙紮與抵觸把他提了起來,冷冷看了靖郡王一眼,並不施以援手。

    不自量力。

    戴澹不著痕跡甩開越含玉,沉聲道:“雖然立儲詔書上的確是陛下禦筆親題,但本官完全有理由懷疑是長平公主和全進寶聯手逼迫陛下擬寫的聖旨......”

    越含玉置若罔聞,徑直走向全公公。

    她筆直跪下,高舉雙手接過聖旨:“兒臣接旨。”

    戴澹:“......”

    大臣們:“......”

    長平公主和廢後、戴氏並不親近,他們有所耳聞,卻還是頭一回親眼目睹。

    以前至少維持著表麵的平和,現在直接撕破臉皮了。

    戴澹臉色如何陰沉暫且不說,靖郡王雙目猩紅,似要將長平公主生吞活剝了。

    自古以來,兄弟閻牆不在少數。

    無論天家還是尋常人家,兄弟之間為了利益鬥得不可開交屬於很常見的事情。

    所以大家隻詫異了一瞬,很快冷靜下來。

    人群中,不知誰先喊了句:“微臣參見太女!”

    有一就有二。

    大臣們下餃子般相繼下跪,俯伏行禮,口中齊聲高呼:“微臣參

    見太女!”

    朝陽宮前烏泱泱跪了一地。

    齊呼聲震耳欲聾,響徹天際。

    滿朝文武向越含玉俯首稱臣,向她獻上敬畏之心。

    當然,靖郡王和戴家人除外。

    即使立儲詔書上的文字實屬永慶帝筆跡,即使越含玉即將入主東宮,他們也不會承認她這個皇太女。

    靖郡王咽下喉嚨裏的腥甜,秋風刮在臉上,比刀割還要疼。

    他還是不甘心,但也知道立儲一事再無轉圜的餘地。

    既然如此,那隻能從其他地方入手。

    譬如永慶帝。

    譬如他突發卒中的原因。

    靖郡王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巧合。

    在他看來,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謀已久。

    隻要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就足以讓剛登上頂峰的越含玉從高處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靖郡王不看全公公和越含玉,這兩人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多說無益。

    他看向百官,振振有詞道:“本王懷疑父皇卒中非意外而是人為所致,事關天子龍體,必須嚴查不怠!”

    衆人眼神逐漸微妙。

    都這時候了,長平公主已經接下聖旨,順利晉升為皇太女,靖郡王做再多也是無用功。

    立儲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得人盡皆知,除非有確鑿的證據,否則絕無逆風翻盤的可能。

    但一碼歸一碼,他們不看好靖郡王,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一介女子入主東宮。

    尤其是朝中的某些封建老頑固,家中女子不僅纏足,出門還要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發絲也

    不能讓外男看見。

    但凡被外人看到,他們就認為該女子失去了貞潔,結局要麽是驅逐到尼姑庵,餘生青燈古佛作伴,要麽遠嫁,且夫婿基本都是鰥夫、四五旬老男人、甚至是走卒販夫。

    越含玉成為皇太女,執掌監國之權,便意味著陰陽顛倒,牝雞司晨,對大越有百害而無一利。

    為此,他們甘願與靖郡王同仇敵愾,一致對抗越含玉。

    “郡王所言極是,老臣懇請太女徹查。”

    “不若由刑部與大理寺聯手調查,也好給滿朝文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

    他們可沒忘記,長平公主任禁軍副統領。

    要是讓禁軍參與調查,難保她不會讓禁軍渾水摸魚,偷偷動手腳。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鏗鏘有力的男聲此起彼伏,表達出來的態度格外堅決。

    越含玉似笑非笑睨著鬧得最兇的幾人,欣然應允:“準了。”

    接下來,便是刑部和大理寺官員的行動時間。

    在不驚動服藥後沉沉睡去的永慶帝的情況下,他們把朝陽宮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

    除了龍床上,床底、房梁都沒放過。

    到最後,還真讓他們發現了問題。

    趙院首經過再三確認,指著麵前的香灰說:“香爐裏的香料極有可能是導致陛下卒中的根源。”

    靖郡王欣喜若狂:“是越含玉!一定是越含玉!魯大人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把她抓起來!”

    刑部尚書魯寧和大理寺卿麵麵相覷,一時間

    沒有動作。

    靖郡王氣了個仰倒,還要再說什麽,卻被越含玉搶了先:“把接觸過香料的人全部抓起來,嚴刑審問。”

    魯寧不疑有他:“是,微臣這就去。”

    靖郡王快要氣死了,掉頭就走。

    接觸過香料的人並不多,加上全公公也就隻有十多人。

    刑部和大理寺聯合審問,隻一個時辰不到就出了結果。

    “啓稟殿下,負責製作安神香的宮女素梅招供,她是大魏細作,奉魏帝之命加害陛下。”

    越含玉點頭表示知道了,轉眸看向大臣們:“諸位可還有異議?”

    朝陽宮外靜得落針可聞,唯有呼呼風聲和靖郡王粗重的呼吸聲。

    戴澹不吭聲,臉色從頭至尾就沒好過。

    蔡文也不指望他說什麽,上前一步行禮:“既然是大魏陰謀,須得慎之又慎,還請殿下命人保護好陛下的安危,還有朝中政務......”

    越含玉從善如流道:“父皇臥病在床,本宮身為太女,自然要擔負起監國重任。”

    “另,本宮會差遣禁軍守好朝陽宮,任何進出之人都需經過嚴格盤查。”

    “趙院首,還請你盡全力醫治父皇,好讓父皇早日痊愈,重回朝堂執掌朝政。”

    “......”

    越含玉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得到諸多應和聲。

    “今日早朝作廢,明日照舊卯時上朝。”

    衆人異口同聲:“是。”

    大臣們各自散去,前去各部點卯。

    靖郡王咬牙切齒:“別太得意,我不會放過

    你的!”

    要是知道有這一天,他絕對不會放任越含玉替他前往雲遠府支援,讓她平白得了戰功,為立儲奠定基礎。

    “早知今日,我就該讓母後宰了你這個白眼狼!”

    “搶了親弟弟的儲君之位,越含玉你可真不要臉!”

    靖郡王低聲謾罵,腥臊的毒液從他喉嚨裏溢出,發爛發臭。

    周遭除了全公公,禁軍都是越含玉的人,自不必遮遮掩掩,受靖郡王的氣。

    越含玉一巴掌抽上去,靖郡王當場臉著地。

    “啊!”

    越含玉無視他的慘叫,冷質的嗓音穿透頭骨抵達意識深處。

    “父皇病重,無力教訓你,就由本宮這個姐姐代勞。”

    靖郡王下巴磕到水泥地麵上,半張臉都麻木了。

    擡手一摸,手指上全是血。

    嘴裏仿佛被含著什麽東西,吐出來一看,是兩顆門牙。

    靖郡王:“!!!”

    越含玉懶得搭理這蠢貨,側首看向靜立在一旁的全公公:“本宮有要事在身,你照顧好父皇。”

    全公公低眉順目:“是,奴才恭送殿下。”

    ......

    長平公主乘轎攆離開,全公公把生生氣暈過去的靖郡王送回郡王府,還貼心地安排太醫隨行。

    敲打了朝陽宮的宮人,全公公信步走進內殿。

    龍床上,永慶帝眼睛睜得極大,裏麵滿是怨毒與質問。

    他的病症極重,脖子以下皆不得動彈,嘴也歪了,涎水從嘴角流出,看起來狼狽極了。

    全公公擰幹帕子,細致地給永慶帝淨麵

    。

    “啊啊啊啊!”

    永慶帝說不了話,下巴還被全公公固定住,隻能通過喊叫發洩心裏的怨氣。

    全公公濺了一臉唾沫,依舊不見絲毫惱意,輕聲細語地說:“陛下可還記得永慶十年,戴家嫡長子當街縱馬,不慎踩死一對父子?”

    永慶帝努力回憶,但是一點都沒想起來。

    戴氏做過太多惡事,他也縱容包庇了太多次,記不清是哪一次了。

    全公公也不在意他想不想得起來,繼續說:“那是奴才剛相認不久的侄兒侄孫,奴才前一天才去看了他們,小侄孫還摟著奴才的脖子,一點也不嫌棄奴才是個閹人。”

    “結果第二天奴才就收到了他們父子死在馬蹄下的噩耗,當爹的五髒六腑都被踩爛了,奴才的小侄孫半個腦袋都沒了。”

    “奴才盼著您還奴才侄兒侄孫一個公道,但是您沒有。”

    “也是,賤民不值當,陛下您也有您的難處,奴才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麽都知道。”

    永慶帝嗬嗬喘著粗氣,瞪著全公公。

    這就是你背叛朕的理由?

    全公公把巾帕丟進盆裏,笑了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陛下您別怪奴才。”

    “殿下承諾過,事成後戴大人的項上人頭歸奴才。”

    “奴才家就還剩奴才一個,這輩子爛命一條,就指著為侄兒侄孫報仇雪恨。”

    “陛下啊,奴才也是有苦衷的,您可別怪奴才。”

    全公公端著水盆出去了,留永慶帝癱在龍床上麵如死

    灰。

    他忽然想到梅氏撞柱而亡前的咒詛,當時不以為意,誰料竟一語成讖。

    他命人草草了結縱馬案,還不是因為戴氏勢大,不能輕易得罪。

    朕是有苦衷的,永慶帝在心裏說。

    當天,永慶帝立儲的消息不脛而走。

    “公主?竟是個女娃?”

    “陛下怎能如此輕率,女人能成什麽事?”

    “女人怎麽了?長平公主可是領過兵打過仗的巾幗女英雄,不比你們男人差到哪裏去。”

    “就是!你們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人家配與不配,也不看看自已什麽德行,要是上了戰場,怕是還沒開打就屁滾尿流了!”

    “慫包一個,淨拿男人女人說事,給老娘滾遠點,別髒了老娘家門口的地兒!”

    婦人一盆洗腳水潑出去,把男人嚇得上躥下跳,罵罵咧咧跑遠了。

    幾個婦人相視一笑,神情中滿是暢快與興奮。

    “皇太女,一聽就很厲害。”

    “他們那些個臭男人總覺得女子不如男,可偏偏就出了個女太子,可不氣死他們!”

    婦人們哈哈大笑,笑聲洪亮,從街頭到街尾都能聽見。

    ......

    皇宮,冷宮。

    廢後戴氏穿著樣式老舊的裙裳,枯坐在屋簷下。

    秋風往她臉上吹,往日保養得宜的皮膚龜裂起皺,眼尾細密的皺紋讓她看起來宛若六旬老嫗。

    一牆之隔的院子裏,傳來宮人嘻嘻哈哈的說話聲。

    戴氏皺眉:“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嬤嬤你去瞧瞧,一群沒規矩的東

    西。”

    陳嬤嬤去了,很快跌跌撞撞地回來。

    戴氏從未見她這般失態過,心底湧現不祥的預感:“發生什麽事了?”

    陳嬤嬤麵無人色:“一個時辰前,陛下立儲了。”

    戴氏一喜:“立了誰?可是本宮的叡兒?”

    陳嬤嬤打著磕巴說:“立、立了長、長平公主。”

    “什麽?”戴氏目眥欲裂,尖利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越含玉?!”

    陳嬤嬤點頭。

    戴氏爬起來,一腳踢翻了凳子。

    “越信!”

    “好你個越信!”

    “你寧願立越含玉為儲君,也不願讓叡兒做儲君,你好狠的心啊!”

    戴氏指天罵地,半個時辰都不見消停。

    看守冷宮的老嬤嬤被她吵煩了,一腳踹開院門,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劈裏啪啦扇了戴氏幾個巴掌。

    老嬤嬤走了,戴氏捂著臉嚎哭不止:“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個低賤的奴才也敢對本宮動手!”

    “吃飯了。”

    兩份簡陋的飯菜送進來,戴氏欲拂落,被陳嬤嬤製止了。

    “娘娘多少吃點,百善孝為先,您要好好活著,待日後陛下殯天,大可用輿論逼迫殿下退位給王爺。”

    戴氏強打精神,捧起飯碗用飯。

    快要見底時,一張字條映入眼簾。

    戴氏忙環顧四周,確定無人才打開,看完後立刻吞了下去。

    她繼續吃飯,拚了命地往嘴裏塞。

    塞著塞著,戴氏噴笑出來。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咯咯笑聲在院子裏回蕩,引得同樣被打入冷宮的

    嬪妃跟著笑。

    老嬤嬤打葉子牌打得正高興,被這笑聲嚇了一跳,擼起袖子直奔戴氏的住處。

    ......

    太醫院全體太醫挨個上陣,什麽法子都試了,永慶帝仍然不見好轉。

    靖郡王一天八次往朝陽宮跑,均被全公公拒之門外,理由是趙院首叮囑過,陛下需要靜養。

    戴澹命人暗中散播皇太女性情暴戾,有磨鏡之好的傳言,朝堂上也堅持不懈地讓依附於戴氏的官員跟皇太女唱反調。

    令人大吃一驚的是,皇太女分明初次監國,卻在各方麵都表現得遊刃有餘。

    蔡文同齊沖感慨:“我似乎明白了陛下立太女為儲君的原因了。”

    越含玉在朝政方麵表現出來的敏銳令人心驚,一度讓人以為她並非深居後宮的公主,而是浸潤朝堂多年的老狐貍。

    這天,越含玉入主東宮的第五天。

    金鑾殿上,越含玉坐在龍椅下首的椅子上,姿態隨意,右手輕搭在膝頭,左手把玩著腰間玉佩的穗子。

    看似在走神,卻能準確點出大臣們言語中的每一處漏洞。

    早朝接近尾聲時,禁軍統領黃信慌裏慌張地跑進來。

    “殿下,大事不好了!”

    “宮中禁軍不知誤食了什麽,全體腹瀉不止,好些已經暈厥過去!”

    大臣們麵色微變,不約而同看向臉色發白的黃信。

    顯然,這位禁軍統領也中了招,隻是強撐著前來稟報。

    蔡文思忖片刻,出列揚聲道:“殿下,此事有異,必然有所

    圖謀。”

    越含玉眼睫低斂,默不作聲,似在思索著什麽。

    全公公的幹兒子,華公公離得近,隱約聽到皇太女喃喃自語。

    “來了。”

    話音剛落,金鑾殿外傳來一陣騷動。

    衆人循聲望去,殿外烏泱泱一群人,黑布蒙麵,手持兵器,渾身的煞氣叫人不敢近身。

    除了黑衣人,竟還有京衛指揮使司的人。

    那為首的可不正是新上任沒幾個月的京衛指揮使蘇升泰。

    “什麽人竟敢擅闖皇宮?”

    “沒看錯的話,走在最前的三人好像是靖郡王、首輔大人和......廢後?”

    “還真是他們,他們帶這麽多人出現在這裏,究竟想做什麽?”

    “莫非禁軍出事和他們有關?”

    “十有八.九,否則好端端的怎麽會成千上萬人同時腹瀉不止。”

    “沒了禁軍護衛,咱們又不是文武伯那樣文武兼備的文臣,吾命休矣!”

    ......

    就在大臣們議論不休的時候,靖郡王來到金鑾殿外。

    “越含玉,女子為君有悖陰陽之道,勸你還是識趣些,趕緊褪下你那身太女朝服,跪在本王腳下連磕一百個響頭,本王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戴氏輕撫著她精心梳理的發髻,陽光下鳳釵熠熠生輝。

    “叡兒你同她說這些作甚,斬草要除根,越含玉留不得。”

    她說著,目光投向龍椅旁衿貴無雙的年輕女子。

    這是她的女兒。

    她的女兒入主東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她卻被打入冷宮

    ,受盡欺淩。

    戴氏摸了摸右臉頰,眼裏充滿了嫉恨。

    昨夜她偷溜出冷宮,去禁軍夥房給他們的吃食下瀉藥,回來時被看守冷宮的李嬤嬤撞見。

    李嬤嬤見她深夜走動,不由分說打了她幾個巴掌,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等叡兒坐上龍椅,等越含玉和越信死了,她成為金尊玉貴的太後,定要讓李嬤嬤生不如死!

    和後宮裏的那些賤人一樣,統統削成人彘!

    戴氏叫囂著,全無一國之母的尊貴雍容,像極了街頭巷尾無家可歸的瘋婆子。

    反觀皇太女,她正襟危坐不動如山,眸光沉靜地遠遠看著戴氏。

    “我一直很好奇,永慶五年你設計讓我落入拍花子手中,而後又多年如一日地針對加害我,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

    “越英叡是你的兒子,難道我不是你的女兒?”

    戴澹心神一凜,暗道不好,欲出言製止戴氏。

    但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為什麽?”戴氏仰天大笑,形容癲狂,“當然是因為你和太.祖女帝一樣生來巨力,又和女帝同一天誕辰。”

    大臣中一片嘩然。

    “竟有此事?”

    “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太女身懷巨力?而且沒記錯的話,太女生辰分明在太.祖誕辰的前一天。”

    戴澹一顆心沉到穀底。

    該死!

    戴氏這蠢貨,被越含玉算計了都不知道,還反過來給她做嫁衣!

    “在本宮心目中,隻有叡兒才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你算什麽東西?”

    戴氏忽然想到

    什麽,哈哈大笑起來:“今日本宮心情好,不介意告訴你,本宮這些年對你做過的所有事情,越信他都知道。”

    越含玉淡定的表情終於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他一清二楚,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叫停過,而是冷眼旁觀本宮一次又一次地苛待加害你。”

    戴皇後撫了撫鳳釵,眼尾皺紋隨笑容加深。

    反正人都要死了,索性讓越含玉死個明白。

    還有越信,既然他絲毫不顧多年夫妻情分,為了雲氏那個賤人廢了她,就別怪她讓他聲名狼藉,遺臭萬年!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越含玉嗓音沙啞:“為何?”

    戴氏笑容加深:“自然是明興帝給子孫後代留下遺旨,嚴禁女子為帝!”

    “他明知你穎悟絕倫,遠勝過他的兒子們,可還是多年如一日地打壓捧殺你。”

    “越含玉啊越含玉,你千算萬算,可曾算到越信他對你從未有過骨肉之情?”

    金鑾殿上,文武百官一臉駭然。

    廢後說的這些話如同一柄榔頭當頭捶下,砸得他們眼冒金星。

    “這、這是咱們能聽的?”

    “事後我們不會被滅口吧?”

    “陛下竟然......明興帝竟然......太女可真是......”

    戴澹聽不清大臣們的議論,但透過他們的表情,依稀可以判斷出他們的態度。

    他恨鐵不成鋼地閉了閉眼,厲聲嗬斥:“閉嘴!”

    戴氏終究還是畏懼戴澹這個父親的,即便正說到興頭上,

    但還是訕訕閉了嘴。

    “諸位大人,女子掌權意味著陰陽顛倒,極有可能會導致國破家亡。”

    “本官並非不講道理之人,若主動投誠,王爺必將為其加官進爵!”

    有人心動了,但迫於無人站出來,隻能按捺心底的蠢蠢欲動,藏在人堆裏裝死。

    “說完了?”

    清泠泠的女聲響起,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靖郡王嗤笑:“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本王將她拿下!”

    即刻有黑衣人上前。

    “今日誰能拿下越含玉,本王就將她賞給那人做妾!”

    華公公冷汗直冒,眼神不斷瞥向皇太女。

    他隱約聽見皇太女嘖了一聲,喃喃低語:“看來是說完了。”

    越含玉擡手,手指纖細,指尖泛著健康的粉色。

    “啪、啪——”

    她輕拍兩下手。

    “你們說完了,接下來該本宮了。”

    伴隨著一聲巨響,皇宮上方亮起璀璨絢爛的火花。

    火花綻開,漸漸堙滅無蹤。

    戴氏心想,這火花若是在夜間燃放,必然美麗不可方物。

    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數以萬計的禁軍出現,迅速將黑衣人和京衛指揮使司的士卒包了個嚴實。

    戴澹臉色大變,眼神如利箭般射向越含玉。

    後者好整以暇地把玩著腰間玉佩的穗子,似有所覺地看過來,回以一笑。

    譏諷的,強大鎮定的微笑。

    戴澹摁住六神無主的戴氏,看向靖郡王:“王爺,成敗在此一舉,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靖郡

    王咽了口唾沫,高聲呼號:“殺!”

    話音落下,兵器刺入皮肉的“噗嗤”聲音響起。

    汩汩作響,攪著血肉貫穿。

    “你們在幹什麽?!”

    在戴澹驚怒交織的喝聲中,靖郡王驚恐地發現——

    京衛指揮使司的士卒在蘇升泰的帶領下揮刀砍向黑衣人。

    部分黑衣人揮刀砍向他們的同伴。

    不斷有黑衣人慘叫著倒下。

    殘肢亂飛,血流成河。

    一清瘦如竹的黑衣人殺人如同砍瓜切菜,頃刻間來到靖郡王麵前。

    長劍閃過寒芒。

    戴澹目眥欲裂:“王爺!”

    然而黑衣人隻用劍柄敲擊靖郡王的頭部,後者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黑衣人冷嗤,公報私仇地狠狠踹了他一腳,又照葫蘆畫瓢,敲暈了戴氏。

    接下來,是戴澹。

    戴澹身懷武藝,但終究年事已高,如何能與正值壯年的黑衣人匹敵。

    不過兩個回合,就被黑衣人踹了出去。

    戴澹捂著胸口,“噗”地噴出一口血,再無反抗的力氣,仰麵倒地一動不動。

    黑衣人穩步繞過他,拾級而上,來到金鑾殿門口。

    血腥的鐵鏽味道被風卷進大殿,黑衣人身上的煞氣也隨之而來。

    大臣們驚慌失措,紛紛往私下裏逃竄。

    “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逼宮麽?怎麽還起內訌了?”

    “這人怎麽直奔咱們來了?他是不是要殺我們?”

    “別過來別過來,我一把年紀殺了也不盡興,你可以殺王大人!”

    正往人堆裏擠,突然被推出來的王大

    人:“???”

    卻見黑衣人施施然走到殿中,長指一勾一挑,蒙麵的黑布滑落。

    “殿下,微臣幸不辱命。”

    俊美如儔的年輕男子俯身行禮,清朗的嗓音讓人聯想到冬日的第一縷陽光。

    有點好聽。

    有點熟悉。

    衆人壯著膽子看過去。

    那張臉,赫然是失蹤多日的文武伯——韓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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