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帶我去看看你的家嗎？”
    林昭語氣溫和道，他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和碧眼虎紋貓呈現同一個水平。
    它的眼睛很漂亮，像是翡翠一樣，但或許是經曆了如此恐怖的事情，翡翠之上蒙上了一層陰霾，看著人的時候多少有些陰氣沉沉。
    碧眼虎紋貓移開了視線。
    林昭的指尖輕輕拂過它的腮毛，“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
    它一切悲哀的源頭都是人類，卻又被芙芙所救，林昭知道，碧眼虎紋貓現在的心理一定很矛盾。
    “你如果信我，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芙芙緊張地眨眨眼睛，“小貓，小貓，相信哥哥，相信芙芙吧。”
    她聲音軟綿綿的，“哥哥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禦獸師，他一定會把那些壞蛋都抓起來的。”
    碧眼虎紋貓依舊有些遲疑，還有些茫然。
    就算抓起來了又如何呢？它的父母，它的兄弟姐妹再也回不來了。
    “後院的花田好看嗎？”
    林昭突然開口問道。
    碧眼虎紋貓抬了抬眼皮，咕噥了一聲。
    芙芙眼神飄忽，沒敢跟林昭說小貓說了什麽話。
    林昭權當沒看見，隻笑眯眯道：“那裏陽光很好哦，風輕輕一吹，花香四溢，如果你的家人屍骨收斂在花田下麵的話，它們也能每天看見花海，聞到花香吧？”
    “至少，它們的屍骨得拿回來吧？”
    林昭的話像一陣風似的吹進了碧眼虎紋貓的耳朵裏。
    它動了動耳朵，死氣沉沉的眼睛裏似乎多了幾分光彩。
    林昭眼中透出些憐憫來，他輕聲道：“我們去接它們回家吧？”
    碧眼虎紋貓眨了眨眼睛，遲疑著，用自己略微幹燥的鼻尖蹭了蹭林昭伸來的手。
    它轉頭看向芙芙，輕聲叫喚，似乎在說些什麽，似乎有些急切。
    芙芙認認真真地聽著，時不時嚴肅地點點頭，“噢～噢～芙芙知道了。”
    她仰頭，“哥哥，小貓說，它願意帶你去，現在就可以。”
    林昭笑了笑，“那就現在去吧。”
    他知道碧眼虎紋貓很急，也不說什麽先休整下的話。
    隻是出發之前林昭還是給禦協發了個消息，他算了算時間，覺得應該差不多。
    碧眼虎紋貓以前住的地方靠近市郊，那裏是工業區，有很多廠房，它的父母偶爾大膽偷竊的就是那些工人們帶來的食物，以及廠房附近那些便宜飯店的廚餘垃圾。
    林昭很早就聽說這邊似乎準備改建，很多工廠都趁早搬去了沿海地區，隻有僅剩的幾個當地老廠還在苟延殘喘，似乎是打算跟公家談判，多拿些補償。
    但那已經是林昭上高中時聽到的事兒了，等他來到這裏時，才發現這裏的環境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荒廢的廠房生長著密密麻麻的荒草，板牙鼠、魔鬃鼠四處亂竄，一個個瘦骨嶙峋，看人的目光警惕又害怕。
    廠房之間唯一的一條河流咕嚕咕嚕冒著泡，河水是渾濁的灰色，像是肥皂和垃圾糅合在一起後的產物，那些顏色鮮豔的垃圾像油畫一樣暈開，很緩慢地朝上冒著彩色的泡泡。
    有鱗骨鋒銳的灰魚在水裏起伏，那是即便在髒水裏也能活得很好的壬級水係靈獸巨骨豚魚，它們眼睛渾濁，嘴巴一張一合之間將那些泡泡都吸進肚子，隨後身體一沉，咕嚕咕嚕沉入河底，不見蹤跡。
    碧眼虎紋貓的目光掃過這些魚和鼠靈獸，目光嫌棄，它也曾想過為什麽這裏有那麽多魚和老鼠家人卻從不捕食，直到有一次它抓了一條新生的巨骨豚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撕下來它的血肉，它充滿喜悅地吞下，又在下一秒哇的一聲吐出來。
    巨骨豚魚分明才剛剛出生，那魚肉卻散發出一股腐肉的酸臭味，吃進嘴裏還能感覺到有蟲子在嘴裏蠕動啃食，口感極差。
    而那些老鼠——它們長年與這些工廠排出的汙水和化學試劑為伍，牙齒上帶著致命的毒素，極難捕捉不說，還容易中毒傷到身體根本。
    於是這些廠房的靈獸便與一岸之隔的飯店巷子裏的靈獸保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林昭微微皺眉，想的卻是魔鬃鼠是著名的毒老鼠，它有毒屬性，並不懼怕細菌和病毒，但它的毛發和血肉裏卻能隨著年齡增長一直儲存著它們接觸到的大部分病毒，是一種臭名昭著的病原體靈獸。
    這片沒人管製的工業區裏究竟有多少魔鬃鼠？簡直難以想象這裏對普通民眾的危險性有多大……
    碧眼虎紋貓熟練地帶著他們穿越一座廢棄的試劑廠，林昭抱起芙芙，穿過一地的碎玻璃，通過一座棧橋來到了對麵。
    因為工廠搬離得太多，這裏的飯店也跟著倒閉，隻剩下潦草幾個飯店還依附著殘存的顏料廠和家具廠、玩具廠留存。
    林昭去的時候，正有幾個消瘦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在飯店裏吃飯，他們一邊評判著如今禦獸師管理協會內部貪汙現象過多，又怒罵對岸島國居心叵測，又疑心自己同事是倭人派來的間諜，幾人情緒激動，一邊又深吸著氣兒，抿一口十塊錢一斤的白酒道一聲‘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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