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龐彤已經將話挑明了，劉章也就不再繼續藏著掖著，索性將眼下的局麵為夫人們簡單剖析了起來。
    “當下的局勢其實是有些微妙的，世家一方雖然對為夫恨之入骨，但過往的經驗會告訴他們背後說幾句抱怨的話沒什麽，可真要是徹底站在為夫的對立麵上，那就要做好被清算的準備。”
    “故而除非是有一個可以徹底將為夫這一派係的人釘死的機會出現，世家那邊是不會有人輕易下場的，換言之借機背後挑動為夫與陛下的關係才是他們想要做的。”
    “而陛下那邊……就是能否保下泰兒的關鍵了……”
    聽到劉章的話曹氏姐妹眼前一亮，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以兩家的關係那不是……”
    然而劉章卻是搖了搖頭，道。
    “你們想多了，對於一個合格的帝王而言，是沒有所謂親情的，不然你們以為自古以來的帝王為什麽要稱孤道寡？”
    歎了口氣，劉章道。
    “帝王之道，尤其是誌在天下的有為之君，親情非但不會成為他們包庇他人的理由，必要的時候，親眷之中若是有人違法反而還會成為其用來取信天下臣民的工具！”
    “這一點，史書上的先例可不止是一兩個那樣簡單的，不說太遠的，就說孝武皇帝時期吧，那位爺誅滅了多少親族之人？而為夫的真實份量在陛下麵前也頂多就比孝景皇帝時期的晁錯強點兒有限。”
    “那按照夫君的說法，泰兒豈不是……”
    “情況還不至於那麽嚴重，雖說陛下那邊或許會有借機立威的可能，但此事還是有那麽一些回轉的餘地的，至於關鍵點麽，便在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身上。”
    “夫君的意思是……曹叡？”
    劉章點了點頭，道。
    “沒錯，隻要曹叡不死，哪怕隻是暫時不死，那就意味著泰兒他們就是安全的。”
    劉章說著抬手摸了摸曹憲的頭，笑道。
    “所謂法度量刑，必有主次之分，現在要做的便是將曹叡鎖死在城中並查實案件始末，隻要曹叡做實了類似於謀反的罪名，那麽泰兒欺男霸女的事就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了，而後再盡可能的保下曹叡的性命，那麽被其牽連的泰兒，自然也就沒有了性命之憂了，最後，再由為夫在出麵自罰做做樣子，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眾口……”
    “就……這麽簡單？”
    眾女眼睛都瞪圓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劉章，而後者則是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簡單？隻是說起來簡單罷了，實際操作起來可是一點兒都不簡單呢……”
    劉章環視了諸位夫人之後解釋道。
    “先說達成此事需要動用的人力吧，虎衛營與許昌城內的郡兵就不說了，暗衛出了這麽大的問題，朝廷方麵為了確保不會造成更大的影響，所動用的兵力就決計不會太少，再加上調動各地郡兵用來防備暗衛可能的暴動，光是兵力方麵就差不多相當於一次全國級別的戰爭動員！”
    “諸位夫人之中也有不少人是了解軍中之事的，這種規模的軍事調動會產生多少的錢糧消耗就不用為夫細說了吧？”
    “再者，朝中可能產生的異動，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朝堂上以為夫為首的革新派與舊有派係必然會產生激烈交鋒，隨之而來的便是新一輪的利益交換，哪怕是成功救下泰兒，為夫估摸著之前在荊南四郡展開的開發項目也要分出去一杯羹。”
    “最後就是為夫這一次從荊州帶回來的那兩個人以及準備讓他們新組建的部門，說實話為夫當真沒想過，他們的首戰竟然會是為夫用來救自己的兒子，這可當真是……有夠諷刺的……”
    滿是自嘲的話中充滿了無奈，這的確是此刻劉章發自內心的感慨。
    輿論這東西本身就是柄雙刃劍，而被劉章寄予厚望的媒體，本來劉章是想要用來引導社會輿論風氣用的，可如今卻是有點兒以權謀私的味道了，這又如何不讓人心生唏噓之感呢？
    這一刻的劉章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身陷政治旋渦之中的人，哪怕是真的一心為國為民，也必然會沾染滿身的汙濁，就像是後世那句歌詞之中所寫：白衣過泥潭，怎敢說不染……
    不過話雖如此，劉章的這種感慨也就僅僅維持了短短的一瞬罷了。
    雖說做出來的事的確是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但劉章並不後悔，畢竟這件事本身帶來的影響同樣是具有兩麵性的。
    如果說壞的一麵是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這好處也同樣是不少的。
    首先，用一個足夠博人眼球的熱點話題會讓馬謖與楊儀二人的工作展開順利不少，畢竟沒有什麽能夠比這種方式更加能夠快速積累聲望與流量的方法了，甚至做好了，就連組建部門的所需的宣傳費用都能節省不少，並且此舉同樣可以提高曹衝對新部門的重視程度。
    其次，對於劉章個人而言，所帶來的也不僅僅是緩和了家庭矛盾這麽簡單，同時此舉還是劉章借機丟給曹衝與那些朝堂舊勢力的一顆定心丸——他劉章也是有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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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關於這一點，劉章自身也是早有察覺了，從曹操開始，曹氏一門對劉章的態度一直都是有那麽一點曖昧不明的，直白些講的話就是既用著也防著。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就像宋朝的嶽飛與韓世忠二人，同樣是抗金英雄，為何二人的下場是截然不同的？
    拋開小人的攻訐，嶽飛在人性的層麵上幾乎是毫無破綻的，而相反的韓世忠卻是每當宋高宗趙構問起之時，其總是會開口索要田宅，來顯示自身的“貪得無厭”與“市儈”，姑且不論韓世忠此舉究竟是出自本心還是刻意為之，但這樣的做法的確是成功的做到了讓趙構安心。
    而這樣的例子也並不止嶽飛獨有，還記得原本的曆史上曹操攻破下邳城之後欲收高順時郭嘉是如何評價的嗎？明麵上雖然是在問曹操麾下的將領如何自處，但實際上講的其實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那就是，一旦曹操任用高順，而軍中又沒有能夠在個人魅力與能力上與之匹敵者，那麽對於曹操而言高順必然會成為一個尾大不掉的隱患！
    這便是人性，一個在人性層麵沒有缺點的人，本身就是其自身最大的缺點，正所謂人無完人，從自然規律的角度出發，沒有缺點與弱點的人，其本身要麽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要麽就是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怪物”……
    而不湊巧的是，劉章的行為本身就是在向著“怪物”的方向上狂奔著……
    “想要做些實事的話，或許必然就要先將身上塗滿汙泥呢……”
    這一刻，劉章怔怔的看著麵前的空氣，有些失神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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