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殿之中瞬間倒向劉章的滿朝文武，曹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從來都不是父親認定的人選，或者說……
    所有的皇子可能都不是父親理想之中的那個繼承人……
    至少根據曹啟自己的觀察，他的那群兄弟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具有像父親那樣乾綱獨斷的氣魄與智慧。
    “是這個人的緣故嗎？”
    曹啟下意識的看向大殿之中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不過無論曹啟有什麽樣的想法，都顯得並不是那麽重要的，哪怕他是名義上的大魏天子也是一樣。
    年紀輕輕的他能夠坐上大位，本質上還是其背後的孫太後與朝堂上的部分官員的合力所致。
    故而就目前而言，真正決定一個政策能否開展與落實，真正的決策者，實際上需要看多方博弈的結果。
    而看看現在的朝堂，無論是以劉章司馬懿等人為首的革新派，亦或是相對較為中立的牆頭草都已經選擇了站在一起，同時代表著大魏軍事力量的將領也同樣選擇了向革新派靠攏。
    至於剩下的，就隻有保持沉默的少數守舊派了。
    大勢所趨！
    幾乎是可以這樣說吧。
    不過……
    對於孫太後以及她背後的外戚勢力而言， 局勢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按照孫氏一門的設想，無非是聯合弱勢的傳統世家共抗革新派係，通過地位上的優勢不斷刺激雙方產生矛盾與摩擦，進而去消磨掉雙方的力量。
    可現在這個局麵，又讓他們如何去坐觀河蚌相爭，做那獲利的漁翁呢？
    更有甚者，任由劉章一方勢力做大，怕是連現有的地位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孫太後隔著珠簾深深的看了劉章一眼，隨後硬著頭皮開口道。
    “列位臣工，侯爺之言固然在理，但老身以為，如此國家大事，理當謹慎行事，周尚書，著你仔細研究修築新路所需用度，除此之外，修路所需的各方協調也許提前做好規劃，至於核查全國土地與人口之事……當先發下訃告，征詢各方之意見，容後再行定奪。”
    聽到母親的話語，王座上的曹啟此刻也從回憶之中緩過了心神，趕忙道。
    “母後之言，句句直指朕之心意，朕尚年幼，平日裏多勞諸位卿家幫襯，麵對如此大事，朕心中實有不安，還是容朕三思之後再行議定吧……”
    說完曹啟目光轉向是儀，後者見狀忙道。
    “今日朝會到此為止，列位臣工，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劉章見狀，隻是抬頭看了看珠簾的方向，又看了看王座上的曹啟，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雙手抱拳躬身道。
    “臣，劉章恭送陛下，恭送太後。”
    眾臣見狀，有樣學樣的跟在劉章身後，同樣施禮道。
    “臣等恭送陛下，恭送太後。”n
    孫太後見劉章這一次沒有揪著自己幹政的嫌疑不放，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然而其隨即便是一驚，抬手摸向有些發癢的臉頰處，赫然發現，手心之上盡是冰涼的汗水。
    “想不到時隔多年之後，麵對此人，老身竟然依舊是如此不堪……”
    ……
    隨著天子曹啟與孫太後起駕離去，許多官員也是圍到了劉章身邊寒暄了起來，而劉章這一次也是難得的來者不拒，一遍隨著眾人向殿外走去，一遍麵帶笑容的一一回應著。
    直到，劉章與司馬懿踏入車廂之後。
    “你這倒是難得的變得圓滑了不少，莫不是上了年紀所致？老夫記得你以前對這些虛與委蛇的寒暄最是不耐。”
    司馬懿看著劉章如是道。
    劉章聞言，輕笑道。
    “今日目的已然達成，心情大好而已，更何況，接下來的變局，也需要那些人保持安靜，既然如此，又何必節外生枝的去得罪他們？”
    “這樣啊……”
    司馬懿想了想，頷首道。
    “不過還是無法改變你劉章也變得圓滑之事實。”
    劉章聞言，翻了個白眼道。
    “你說是便是好了……”
    一路上扯了些沒什麽營養的話，二人乘車重新返回到了司馬懿的相府之中，然而此刻在相府之中早已有人等候在大堂之中，而且人數看著還不少。
    司馬懿見狀，指了指後堂，道。
    “你們先聊，老夫去換身行頭。”
    堂上眾人聞言，紛紛抱拳見禮，目送著司馬懿離去，而這時劉章卻自顧自的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看向人群中的其中一人道。
    “公琰蔣琬表字），適才朝會上的記錄的文書取到了嗎？”
    蔣琬抱拳道。
    “回侯爺的話，已按照侯爺的吩咐送去管報那邊去了。”
    “如此甚好，公琰呐，這些年倒是委屈了你，細數這片天下，能在才能之上與你並肩之人，或難出雙掌之數，然則老夫卻是壓著你做了多年的史官，當真是難為你了。”
    “侯爺哪裏的話，一如侯爺當年所言，皆是為了天下也為了天下萬民，故而難免會有一些人多做些犧牲，而那個人未嚐不可是我蔣公琰？就如侯爺，不也是隱於許昌一晃便是二十年嗎？倒是那邊的李兄，平日裏倒是偶爾會借著酒勁抱怨幾聲呢……”
    “侯爺！休要聽這蔣公琰胡說八道，我李嚴可是時刻緊守與侯爺之約，多年來皆未曾輕舉妄動，就是……偶爾有些胸中苦悶罷了……”
    李嚴聽到蔣琬打趣自己，連忙開口辯解，然而到了最後，語氣之中也是難免帶上了幾分落寞之意。
    劉章聞言，點了點頭。
    他又何嚐不能理解李嚴等人的苦悶，這是個能人輩出的大時代，文臣武將多如高天之上的浩瀚星辰，試問這些人，誰又不想著一展自身之所學，將名字刻在史書之上呢？
    然而就為了配合劉章的整體計劃，如蔣琬、李嚴這些原本在史書上留下足跡的人，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在朝中去做了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吏，而且這一做便長達二三十年！
    毫不誇張的講，很多如他們相似的人，就這樣將自己最好的這一段年華，蹉跎在了日常繁雜瑣碎的事務之中……
    “正方、公琰，還有在場的諸位以及那些遠在它方今日不曾得見的許多與老夫誌同道合之人，這句話雖然遲了一些，但老夫還是想說，這些年諸君辛苦了，但這份辛苦決計不會白白浪費，一個月！”
    劉章抬起一根手指，一臉認真的開口道。
    “一個月之內，老夫誓與爾等將這片天地換成個全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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