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太後那失魂落魄的的樣子，劉章忽然從心底生出些許不忍。
    不過這倒不是他的聖母心泛濫了，更多的其實是帶著一種名為自責的情緒。
    誠然，在原本的曆史上眼前的女子結局也算不上多圓滿，但那本身與劉章無關，倒是當下的悲劇，卻是由他一手促成的。
    而若是將這個問題仔細剖析，就會引發出一個值得人深思的問題，那就是——為了集體的利益，真的可以犧牲掉個體的利益麽？
    關於這個問題，劉章前世的時候一直是持肯定態度的，至於原因麽，他並不是那個為了集體利益犧牲了太多個人利益的個體，或者說，至少在那個時代裏，像是劉章那樣的普通人，即便是有勇氣為國犧牲，也沒那個資格與機會。
    好吧，至少那種需要奉獻個人生命的情況，一般人在通常情況下，是沒什麽機會的，至於原因麽……
    英雄是楷模也是榜樣不假，於社會輿論層麵而言，也都呼籲向英雄學習，但假如人人都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嗬嗬，那可就會讓某些人晚上睡不著覺嘍……
    啊……跑題了，說回到眼前的這位孫太後身上。
    從劉章個人角度上出發，對這位孫太後是有所虧欠的，若非當初劉章一時突發奇想的想要利用江東孫氏作為曹衝的勢力，那麽這位孫家大小姐大概率也不會成為曹衝的妃子。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這話不對，都當上皇後了，無論是地位還是其他，難道還不夠彌補孫大小姐的損失麽？
    其實不然，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尤其是作為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小姐而言，榮華富貴與地位真的那麽重要？
    古語雲：無情最是帝王家。
    這可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而若是再仔細看看史書上關於這位孫小姐的記載，其實就不難發現，其本就有諸如刁蠻任性的標簽，但就是這樣一個之前受盡萬千寵愛的女子，最後的結局卻是在“夫人城”孤獨終老！1
    如何，有沒有一種這孫小姐是那種在反抗封建壓迫的婦女形象？
    而很顯然的，將這樣一名女子推入“深淵”的，並造成如今這場悲劇上演的，恰恰就是劉章這個始作俑者！
    誠然，劉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與民族，但大義卻並不是可以壓迫他人的理由，這就像那個很經典的問題一樣，若是殺一人可救百人，你殺不殺？
    這就是自願為大義獻身與借大義之名逼迫他人獻身的差別了。
    而這……也正是劉章從某刻開始隻穿黑衣的原因之一，那代表著他所背負的罪孽，也是時刻用來提醒自己不可懈怠的警示！
    至於下令滅了倭人導致生靈塗炭？
    嗬嗬，他們還不配，或者說，若是隻看那事兒，劉章或許會弄件紅袍對自己的行為以示嘉獎也不一定呢……
    劉章在這邊內心戲看似不少，但在現實之中也不過是幾息的時間而已，不過也正是出現了這幾息的時間，讓那位大魏的少年天子下定了決心。
    隻見曹啟沉思了一陣之後忽然抬頭看了看劉章隨後又深深的向了自己的母親，緩緩開口道。
    “母後難道不知……正是先秦嫪毐壞了宮中禮法，故而才有了這內官需受淨身去勢之苦麽？”
    說著，曹啟忽然不自覺的一邊嘴角翹了翹，不過那一抹不太和諧的笑意很快便被其壓了下去，扭頭看向劉章之時又道。
    “姑丈，此雖國事，亦為家事，尋宗正執法自無不妥，但若是傳揚出去未免影響皇室聲望，不如待驗明正身之後，低調處理之，何如？”
    劉章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後頭也不抬的問道。
    “太後之事，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曹啟雖看不到劉章的表情，但也未曾多想，直接道。
    “前漢孝武皇帝。”
    劉章瞬間明白了曹啟的意思，漢武帝在位時期，曾一度受困於朝堂上兩大外戚勢力的黨爭，其中一方便是以其母王太後與其舅舅武安侯田蚡為首，而另一方則是以其表叔魏其侯竇嬰為首。
    二者相鬥的起因與孰是孰非姑且不論，單說在此事的處理過程之中，漢武帝的手段堪稱權謀之術的教科書級別的範例，至於結果嘛……
    魏其侯竇嬰因“偽造聖旨”被斬首示眾，武安侯田蚡則於次年病亡於家中，而漢武帝的生母王太後，則是在事件之後，徹底困守於東宮……
    “幽禁麽……”
    劉章抬頭看向東宮的方向，一時間眼中多了幾分感慨之色。
    “臣並無異議……”
    劉章躬身抱拳，如是道。
    “姑丈快快免禮！”
    曹啟連忙上前攙扶，而二人不知道的是，一旁原本一臉惶恐的孫太後，此刻卻是在眼中爆發出一抹怨毒至極的目光如刀一般刺向劉章與曹啟！
    而當似有所覺的曹啟轉頭之際，孫太後卻是一如方才那般，宛如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曹啟見狀，皺了皺眉，吩咐道。
    “母後近日身體欠佳，且送歸東宮休養。”
    “喏！”
    隨著孫太後被幾名宮女護送離開，曹啟厭惡的看了看被兩名羽林衛看押的那名宮人，揮了揮手。
    “帶下去！”
    “喏！”
    做完這一切之後，曹啟這才重新看向劉章，語氣輕鬆得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開口道。
    “侄兒心中可是一直有許多問題想要與姑丈請教，今日終於有機會達成所願了。”
    說著曹啟看了看劉章之前所坐的那張桌案上杯盤狼藉的景象，笑道。
    “看樣子姑丈今日也已是酒足飯飽，不若隨侄兒書房一敘如何？”
    “臣，劉章，謹遵陛下旨意。”
    此刻的劉章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桀驁不馴，真的就像一位朝中老臣一般。
    隻不過……
    “有意思，這皇室內部的權力之爭永遠都是如此的毫無親情可言呐……隻是不知這對母子還能給老夫帶來些怎樣的驚喜呢？”
    劉章如是想到。
    適才孫太後那惡狠狠的目光曹啟沒能看到，可劉章卻是盡收眼底呢……
    “姑父請！”
    曹啟伸出的手掌打斷了劉章的思緒，其有模有樣的同樣躬身一抬手臂道。
    “陛下請！”
    ……
    至於當朝丞相司馬懿？
    還在天淵池邊吹風呢，至少此刻場中之人，並無一人關心這位三朝老臣的心情與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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