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劉章既然丟掉了之前表現出來的恭順，自然也就不會反複轉變自己的態度，雙眼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了曹啟一番，道。
    “老夫承認，你之前的話的確是有那麽一點讓人側目，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所謂天子，亦為人子，正所謂子不言父過，當著老夫一個外人的麵，公然詆毀自己的母親，這等事，也是身為人子當有的行為？”
    說著，劉章冷笑一聲，繼續道。
    “說上一句倚老賣老之言，老夫走過了六十幾個春秋，上至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如你這般的小伎倆，也想借著所謂的天子身份讓老夫心旌動搖不成！”
    麵對劉章的質問，曹啟雖然臉色發黑，但還是強忍著怒火反駁道。
    “姑丈誤會了，孤並無欺騙姑丈的想法，而且母後所做之事，以姑丈的手段，想必平日裏也都有所耳聞……”
    然而不等曹啟講完，劉章便開口打斷道。
    “若是如此，適才的蠢貨的評價就更不算冤枉你了，如你所言，汝母既以將皇城內外的掌兵之人都換成了孫氏舊部，那麽適才你又為何將之輕易放回東宮？豈不聞欲要撥亂反正，當以雷霆掃穴之勢，將一切不利因素迅速鎮壓的道理？”
    “還是說，你以為隻要取得老夫的幫助，便可在這小船之上做那揮斥方遵的帝王吧？如不出老夫所料，此刻或汝那位母後已經脫困，正帶著宮中羽林來拿老夫；亦或是……你母子二人隻是在互相配合著為老夫演了一場大戲罷了……”
    劉章說到這裏，艙內的一老一少盡皆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曹啟忽然笑了起來，並道。
    “嗬嗬，誠如母後所言，姑丈還真的是頭老狐狸啊……隻不過孤有一事不明，不知姑丈可否為孤解惑？”
    “說來聽聽。”
    劉章麵無表情的開口回了一句。
    曹啟聞言，看著劉章道。
    “孤聽聞姑丈常言，難得糊塗四個字最為難得，姑丈既然看得如此透徹，又何必拆穿呢？”
    劉章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難道老夫今日不去拆穿陛下的謊言，汝與汝母就能任老夫自行離去麽？”
    說著，劉章擺了擺手，繼續道。
    “汝母子二人，既然選擇了請老夫入宮，想必已經是下定決心要除掉老夫了，故而拆穿與否無非是選擇一個怎樣的死法而已，故而老夫今日入宮之前便早已心生死誌，與其臨死之前還要違背本心與爾等虛與委蛇，還不如說出來，也好讓痛快一些！”
    說到這裏，劉章似乎想起了什麽，眼中滿是探究的目光看向曹啟追問道。
    “說起來，老夫倒是很好奇，汝母子二人準備如何要了老夫的命？之後又如何向天下人解釋？莫要忘記了，老夫的子侄一輩可是大多都在軍中擔任要職，若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解釋，怕是無法善了呢……”
    “嗬嗬……”
    曹啟聞言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隨後開口道。
    “孤年幼之時常聽父皇講述一些姑丈的舊事，尤其是姑丈娶妻十位之事更是世人皆知，當然了，按照父皇的說法，此為姑丈的自汙之法。”
    “而正如姑丈之言，凡事皆有其兩麵性，的確姑丈此種行為打消了皇祖父的殺心，但正因如此，也讓孤與母後從中覓得了良機。”
    說著，曹啟突然向前探出身子，盯著劉章問道。
    “說起來，姑丈不是一直有派人探查父皇的死因麽？不知可有結果，是否需要孤為姑丈解惑一番？”
    劉章聞言眉頭一挑，道。
    “哦？如此說來，汝等這是為老夫與弟子準備了同樣的死法？”
    曹啟頷首，道。
    “姑丈當真才思敏捷，孤這才剛剛提及一點，不想就被姑丈察覺了，不錯！昔年母後得知父皇準備立儲曹承，便設計取了其性命，至於姑丈為何一直無法查明真相麽……嗬嗬……自然是因為此事涉及到了皇室一樁醜聞，想當初姑丈為了給父皇造勢，可是擺下了泰山封禪那等排場，而這樣一位千古明君，又怎麽可以留下為世人所詬病的汙點呢？”
    劉章聞言低頭沉思了片刻，忽然點了點頭，道。
    “所以說，並非是爾等將消息封鎖得有多好，而是除了少數經手之人以外，都被刻意抹去了留在世間的痕跡……”
    “姑丈所言甚是！”
    說著曹啟自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瓷瓶放到了桌案之上，道。
    “此物產於合浦郡，無毒，本是當地一蠻族用於激發牲畜交配之時所用，昔母後曾用此物於父皇醉酒之後假借醒酒湯之名送父皇服之，而後，父皇便雄風大振，夜禦十餘女官……這等死因，姑丈覺得又有哪一個知情之人，會與姑丈言明？”
    然而當曹啟看向劉章之時，卻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畢竟劉章聽到這些之後，就連表情都沒有過太多變化，隻是淡然的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吟了一句詩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倒是個風流的死法。”
    說完劉章抬頭看向曹啟，道。
    “那就將人喚出來吧，既然已經為老夫準備好了，總得讓老夫挑選一番，找幾個順眼的。”
    說完劉章似乎想起了什麽，又笑著補充道。
    “當然陛下也不必太過心痛，畢竟老夫年歲大了，少時又不曾習武，估摸著有三五人便能取了老夫的性命……”
    “嗯……”
    曹啟沉默了，麵對著如此坦蕩的劉章，倒是讓他有種奮盡全力揮出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的膩歪感，猶豫了一陣這才看向劉章試探道。
    “姑丈……願意配合？”
    劉章點了點頭，道。
    “老夫說了，此次入宮本就帶著死誌而來，既然汝等已經為老夫選好了這樣一個不痛不癢的死法，那又何必圖做掙紮呢？隻不過……”
    劉章看了曹啟一眼，道。
    “不知那位司馬丞相在此事之中，又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不知陛下可否讓老夫死前弄個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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