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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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浩遠沒聽懂:“啥意思啊。”
    校園傳說十句裏有一句是真的就已經很不錯,還是人影都沒有,跨服流傳的傳奇人物,兩年過去了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多少道。
    真實度完全不可靠,隻有傻逼才會信。
    謝景不與傻逼多費口舌,把電腦上播放的動畫片關了,躺在沙發椅的椅背上:“你們玩吧,我先睡會。”
    “別啊景兒,”寧浩遠挽留道:“這才幾點啊,馬上就二輪了,我們不能沒有你啊,我們年輕人要做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就要勇於做社會主義的守夜人。”
    謝景無動於衷,閉上雙眼:“熬夜容易猝死。”
    典型案例,謝景。
    再猝死一次,謝景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活。
    珍惜生命,人人有責。
    寧浩遠:“危言聳聽,我不信。”
    謝景攤攤手,突然想起來了:“對了,等下打群架的時候,記得多教訓教訓那個叫簷上歌的。”
    謝景一個遊戲小白,第一次對遊戲人物報以善意,留下來聽了一句話,就被無情的殺害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麽粉碎的。
    絕對不能姑息。
    寧浩遠有點遲疑:“不好吧,不是說那是七夜的小號嗎?萬一被報複了……”
    謝景非常不能理解對著一個名號戰戰兢兢的行為:“他又不順著網線過來掐死你。你趁亂丟幾個技能。”
    寧浩遠:“那可不一定,我聽我師父說,當初有人……”
    “停。”謝景及時打住,他不想再聽校園故事了,“不用打了。我真的睡了,晚安。”
    謝景側身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修生養息去了。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張憲斌踩著清晨的薄霧,腳步輕快的來到了辦公室。
    和辦公室裏每一位勤勞的園丁說了早安之後,張憲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裏掏出昨天收上來的答題卡。
    要開始改卷子了。
    在一班和二班,改卷子是一件身心娛樂的事情。
    這兩個班學生質量高,相應的,字跡工整、答題規範、正確率高。
    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在辦公室裏,假惺惺地歎一口氣,遺憾的說,唉,誰誰誰,又差一分就滿分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班和二班的老師在同一件辦公室,沒事就在辦公室裏互通消息。
    收上來的答題卡都是按照座位順序分布的,通常情況下,謝景的都是第一張,他的卷麵如同印刷的參考答案,非常賞心悅目。
    前天下午,一班的數學老師說,謝景的數學怎麽又考了滿分,雖然他答題步驟簡單粗暴,非證明題隻寫了答案,但是數學老師對他濾鏡非常深厚,所以又給了他一百五十分,貼心地在卷頭了寫了,以後記得寫步驟,還在上麵畫了一朵小花。
    前天晚上,英語老師說,謝景的英語考了146.
    昨天中午,語文老師說,謝景的語文考了125,發揮有點失常。
    現在終於輪到理綜了。
    張憲斌先把第一章卷子掀過去,從第二張開始。
    一分鍾之後,張憲斌皺起了眉頭。
    由於考試規模不是很大,選擇題不是機器識別,都是手改的。
    謝景的十八道單選題,對了兩個。
    張憲斌懷疑自己眼花開錯了,又對了一遍。
    還是隻對兩個。
    張憲斌看後麵的大題,字跡確實是謝景的。
    哦,那可能是答題卡塗錯位了。
    張憲斌拿著答題卡對著答案,就選擇題,反複檢查了十分鍾,最終確認謝景確實選擇題隻對了兩道。
    而且還不是全選一個答案蒙對的兩道,他的選擇題塗的非常認真,每一道題的答案都不一樣,連續兩道選擇題絕對不選同一個答案。
    張憲斌甚至發現,他後麵寫的滿滿當當的大題,都是在抄題目。
    張憲斌把謝景的答題卡從訂好的一遝答題卡裏拽出來,怒氣衝衝地找謝景算賬。
    早上七點,天已經大亮,陽光從走廊的間隙裏灑進來,整個騰飛園裏書聲琅琅,現在還是早自習的時間。
    張憲斌剛進門,一看沒找到謝景。
    走進一看,謝景趴在桌子上睡覺,他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柔軟的小紅毛陷進臂彎裏,襯得手臂的膚色更加細膩白皙。
    一天之計在於晨,竟然在早自習的時候睡覺,太不像話了。
    尤其是他旁邊還坐著沈晏清。
    成績兩位數的不良少年還知道背《赤壁賦》!
    “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聽聽多有感情,看看多有覺悟。
    張憲斌快要氣死了。
    從張憲斌沒進門的時候,沈晏清就看見了。
    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是每一個打群架的不良少年的必備技能。
    一班的走廊上貼著瓷磚,光可鑒人。沈晏清背書背無聊了隨便往門口掃了一眼,發現瓷磚上有陰影。
    不用想就知道張憲斌來巡視了。
    身為一個好同桌,此時此刻沈晏清必須化身成為一個偵察兵。沈晏清用手肘捅了一下謝景。
    謝景沒醒,迷迷糊糊,小小地哼哼了兩聲,扭過頭繼續睡了過去。
    少年的紅色的頭發毛茸茸的,睫毛卷翹纖密。
    但是現在不是看這個的時候。
    老張已經進來了。
    沈晏清再接再厲,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謝景一腳,飛快地說道:“老師來了。”
    這回謝景醒了,猛然從桌子上抬起頭:“臥槽,你有病?”
    “謝景!誰讓你在早自習睡覺了!”張憲斌走到謝景麵前,一聲怒吼。
    班裏的讀書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嚇了一驚。三秒鍾後,恢複讀書聲重新響起。
    謝景這下徹底醒了,和張憲斌麵麵相覷,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老師,早上好。”
    張憲斌捏著答題卡,黑著臉:“你跟我出來一趟。”
    謝景是真的困,不然在這種環境下他也睡不著。
    網吧的沙發椅眯一會還算可以,睡一晚上就有點難受,加上網吧的環境難以避免的有點吵,謝景一晚上都沒睡好。淩晨兩三點,謝景又懶得回家,最後還是在網吧湊合了一晚上。
    搞得謝景今天一大早就困得睜不開眼。
    說來也是,可能是上輩子謝景缺覺太多,這輩子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一半都是困的。
    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雜物間。
    還是那兩個熟悉的人。
    這次張憲斌沒有那麽好說話了。考的一塌糊塗的卷子張憲斌本來就非常生氣,到班裏看到謝景竟然上自習的時候睡覺,無疑是火上澆油。
    張憲斌把答題卡拍在雜物間的桌子上,怒道:“你這考的是什麽東西,十八道選擇題錯了十六道,大題全部照抄題目,普通班的吊車尾都比你考的多,謝景,你到底想幹嘛?你認真了嗎?”
    謝景交上卷子就料到會有今天,橫豎都是不會做,還能找什麽借口了。但是謝景總不能說,我我不會做吧。擱誰誰也不信,這不是驢人呢。
    事實擺在眼前,謝景閉麥不說話,專注挨罵,也不還嘴。
    可惜謝景對付老師經驗不足,這個樣子在張憲斌眼裏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張憲斌說著說著發現自己好像在唱獨角戲,謝景低著頭,既不附和,也不參與。
    他就像個局外人。
    就等著張憲斌先罵一頓,再喂雞湯,最後不痛不癢地回去了。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沒放在心上。
    張憲斌差點背過氣,指著答題卡怒道:“今天你不把這張卷子寫完,就別出這個門”。
    謝景真誠地說道:“我不會寫。”
    張憲斌顯然不信,往前走兩步,把身後的課桌騰出來:“就在這寫,什麽時候寫完了,寫對了,把錯題都改了,什麽時候回班裏。”
    謝景欲哭無淚。
    張憲斌回到班裏,沈晏清的《赤壁賦》背完了,換了《逍遙遊》。
    張憲斌走過來:“你把謝景的理綜試卷拿出來”
    沈晏清把課本放下:“我找找。”
    到了高三,每個人的座位上不僅要放各科的複習資料,自己買的習題集,老師發的半人高的試卷,還有從這兩年所有的教科書。桌麵上和桌肚裏根本裝不下,每個人都會桌子底下放一個塑料箱裝東西。
    沈晏清從桌麵上找到桌子下,最終從抽屜裏找到了謝景的卷子,交給了張憲斌。
    張憲斌剛出教室門,小葵花課堂又開課了。
    學校明令禁止不讓帶手機,一開學了群裏冷清不少。
    “謝景怎麽沒回來?”
    “大早上的老張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我還從來沒見老張對謝景說過重話。”
    “剛剛英語老師喊我去辦公室,我聽到有老師說,謝景的理綜,可能考的還不到一百分。”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千真萬確,不信你們等成績公布的時候就知道了。”
    理綜絕對不可能不到一百分的謝景現在對著一張理綜試卷愁眉不展。
    而且,這張試卷也不是謝景。
    沒署名,卷麵相當幹淨,隻填了選擇題,反正謝景也不知道對不對。
    早自習還沒結束,老張在教室和小雜物貨間來回巡視,暫時沒發現謝景的異樣。
    雜物間的桌子特別破,紅漆掉的差不多了,缺了一個角,上麵還有亂七八糟的刻痕。
    “xxx,我討厭你。”“xxx絕世大傻逼”
    非常具有時代特色。
    桌子上麵剛好是一扇窗戶,光線很好,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隔壁科技樓的星空頂,還有科技樓後麵的小花園。
    二樓還安了防盜窗,謝景非常想給自己點播一首,鐵窗淚。
    雜物間裏沒課本,沒教輔,沒參考答案,隻有一個謝景、一張試卷、一隻筆、一張桌子。謝景想破腦袋,也沒法讓記憶回到三年前。
    謝景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出這個房間了。
    張憲斌從班裏巡邏一圈回來,湊到謝景的麵前:“寫到哪了?”
    謝景隨口胡扯:“改了幾道選擇題。”
    卷麵剛好在物理上,張憲斌伸頭一看。全對,頓時心裏有點唏噓。
    別看現在的小孩態度不端正,逼一逼又不是寫不出來。
    張憲斌很滿意。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張憲斌:“請進。”
    沈晏清推開門,從外麵走進來:“老師,我好像拿錯了,這才是謝景的卷子。昨天走的時候好像就拿錯了。我書背完了,想看錯題,別人的卷子我用不慣。”
    張憲斌伸頭一看,果然密封線裏寫著謝景的名字。張憲斌點點頭:“你去換過來吧。”
    不是,手上這個卷子是沈晏清的?
    謝景記得很清楚,當時急著堵寧浩遠,是第一個離開考場的,反正他也不會寫。
    當時班裏沒人,他塞進桌子就走了。
    全程沒遇到沈晏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景還沒細想,沈晏清已經把謝景自己的卷子遞過來了。
    沈晏清也沒多說話,拿回自己的卷子就走了。
    張憲斌跟在沈晏清後麵,回班裏巡視早讀。
    換了一張卷子,該不會寫還是不會寫。
    “實驗室製備溴苯的反應裝置如圖下所示,關於實驗操作或敘述錯誤的是:”
    na2co3好像有點印象。
    k是啥?是淺紅色嗎?
    謝景覺得他可能是個文盲。
    算了,換一頁。
    謝景剛拿起卷子,忽然一張小紙從卷子裏掉到地上。
    謝景撿起來一看,小紙的標題是“陽城二中開學考理綜參考答案”。
    人在家中坐,答案天上來。
    二中每次考完試,都會先發參考答案,讓學生拿著試卷對著參考答案估分。理綜是昨天夜晚考的,答案可能是昨天晚上,也可能是第二天早上發的。
    反正和謝景沒關係。
    謝景不記得他見過。
    這個謝景見都沒見過的參考答案,出現在了他的試卷裏。
    試卷是沈晏清送來的。
    謝景一瞬間就打通了其中關竅。
    直接夾在卷子裏很可能被老張發現,沈晏清通過交換試卷,親手把參考答案遞給了謝景。
    過程曲折、心思複雜,謝景竟然品出了一點革命黨人地下交接情報的意思。
    就是這麽一張薄薄的、排版醜陋的紙,救謝景於危難之中,讓謝景如獲至寶。
    他才坐了兩天不到的同桌竟然這麽講義氣。
    真是人美心善沈晏清。
    有了參考答案之後,寫進寫卷子寫的很快。張憲斌來的時候,謝景就假裝看題,張憲斌走的時候,謝景就刷刷把答案抄到卷子空白的地方。很快就從小黑屋裏放出來了。
    謝景回來的時候,沈晏清正在整理錯題,聽見動靜頭也不抬地說道:“卷子寫完了。”
    “寫完了。”謝景站在過道裏,真心實意地說,“謝謝。”
    沈晏清抬頭,眉眼彎彎:“不用謝,改天請我吃飯就行。”
    謝景一口答應了:“行。”
    由於今天早上謝景的試卷暴露。張憲斌今天一天都對謝景格外關照。
    三節自習課,無時無刻不守在班裏,時不時還要走到謝景旁邊徘徊幾步,就差在謝景頭頂上按一個監視器,生怕謝景再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謝景這一天又累又困,一放學就回家了。
    夜晚十點多,謝景家裏照舊沒開燈,方婉舟和關欣應該都睡了。
    謝景把廊燈打開,扶著牆換鞋,轉身把鑰匙放在櫥子上,一抬眼嚇了一跳。
    方婉舟坐在沙發上,直勾勾的朝著謝景看。
    她在等謝景回來。
    謝景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點回家,走的時候還沒人起來,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睡了。謝景經常一個多月都不會和方婉舟碰麵。
    方婉舟竟然在等他。
    廊燈的光線不是很強,照不到沙發,客廳的燈光非常晦暗,顯得她整個人陰鷙又猙獰。
    謝景印象中,她這位關係淡薄的母親始終是落落大方的,美麗又從容,對所有人都笑的像一朵隨風搖曳的野百合,高貴又美麗。
    謝景從沒見過這樣的方婉舟,臉色黑的幾乎與昏暗的燈光融為一體。
    像個瘋子。
    兩個人一個站在玄關處,一個坐在沙發上,遙遙對峙,誰都沒有說話。
    謝景倒要看看,方婉舟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你翅膀硬了,學會不回家了?”方婉舟率先開口,聲音顯得有些粗糲。
    方婉舟竟然會問謝景為什麽不回家。
    謝景覺得太好笑了。
    謝景重生回來也就不到半個月吧,方婉舟竟然已經和他說了兩次話了,真是不容易。
    甚至還會質問謝景為什麽不回家,太令人感動了吧。
    謝景記得很清楚,在他高三的寒假那年,也有過夜晚不回家的時候。
    而且不是一天,是整整半個月。
    那年冬天特別冷,陽城沒有暖氣,學校放假放的特別早,張憲斌帶著班裏的幾個特等生,去隔壁市示範中學交流補課,半個月沒回來。
    謝景走到時候沒和任何人說,
    當時臨近年關,關博在外地忙生意,經常在他們家照顧的阿姨請假回老家過年了,新來的阿姨,不知道家裏還有謝景這個人。謝景回來的時候,房間裏落了一層灰。
    謝景從走,到回來,整整半個月,方婉舟沒過問過一句。謝景習以為常,他覺得是自己不夠好。回來把自己的房間打掃幹淨,又快快樂樂的過年了。
    真的很傻。
    謝景不想回答了,一切如常,把鑰匙放在櫥子上,轉身回房。
    “謝景!”方婉舟在背後吼道,“我問你話呢!”
    謝景停步,回頭:“您有事嗎?和您有什麽關係嗎?”
    方婉舟:“你怎麽和你媽說話呢?”
    謝景冷笑:“您不是說,您和我沒關係嗎?”
    方婉舟有點歇斯底裏:“你現在是什麽樣子,頭發、語氣、態度,人不人鬼不鬼,明天染回來,染成黑色,隻能是黑色!”
    “媽,你怎麽了?”關欣醒了,揉著惺忪地眼睛,赤著腳從房間裏走出來,“好吵,我睡不著。”
    方婉舟起身,走到房間門口,伸手把關欣抱起來,柔聲道:“欣欣乖,回去睡覺好不好。”
    那一瞬間,她又是那朵美麗芬芳的野百合。
    沒意思。
    謝景冷眼旁觀,轉身回房,鎖上了門。
    第二天一早,謝景來到了辦公室和張憲斌說,他想住校。
    張憲斌當時正在改剩下的一小部分卷子,問道:“你家不是就住在新城嗎,怎麽突然想住校。”
    謝景說:“宿舍離的更近,可以省下時間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