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道：“這是兩碼事，勞役該補就補，現在要說的是軍司收購，價格出現倒掛，這筆虧空怎麽計？今年豐收，要是這筆收購太大，沒人墊得起。”這不是吃大戶能解決的，要是形成慣例，楊家不是朝廷，沒那麽多銀子來調配。
    這裏麵有個根本問題，楊家是無權設置常平倉之類的機構，囤積糧草，平抑糧價的，這會觸及中樞官員敏感的神經。現在能做的是通過軍需今年把這筆糧食吃進去，軍隊用掉。作為平民百姓，又一定會賣出大部分多餘的糧食，換購其他商品。
    潘易嶺這時候過來了，這段時日他在清風寨養得可以，回複了不少生氣。
    潘易嶺這十多年做的都是親民官和事務官，這是他和這裏在座的文人最大的區別，庶務在士子眼中怎麽都低賤不少。太多文人想為民請命，卻忽略政策的持續，必須接地氣，讓大部分人的得利，要不，哪怕這次幾個大家族掏了銀子出來，也不可能維持長久。
    潘易嶺問：“你們在商量糧食的事吧。”幾個人都點頭。
    潘易嶺道：“定價可以由定邊州確定，這個價格可以高點，但不需要全部由軍司收購，軍司可以收購一部分，場麵做足。這個價格是為定邊最低底價，既最差的糧食也不能低於這個價格。開放所有商家參與收購，定邊因為規定了略高的限定價格，又不會去補償各家虧損，但可以以此做記錄，給予入定邊關稅優惠，商品進入的優惠，如此就能循環出來。”
    幾個人還在沉思，潘金蓮眼睛一亮已然動容，這是一個極有可能成效的商業方式，平民百姓以相對高的價格出售糧食後，手裏就有銀子，就要買商品。買賣糧食的家族多半有商業存在，起碼定邊的很多家族就是如此，楊元奇一直限定了定邊土地兼並，定邊有權勢的家族要想過好日子，多半都有商業作為副業。現在各家有個稅務減免方式，一定會去收購糧食，而且會足額報到官府，以便讓自己的商品減少成本，也促使大家借這次機會從外運來商品。繁榮的商品輸入還能讓價格打下來，讓民眾得到實惠。甚至因為糧食報稅，後續官府也能清楚誰手裏糧食多少，這是一筆多得的方案。這也不再需要楊家去說服其他家族，這是一個大家都能得利的方案，讓糧食、商品和銀子都流動了起來。
    廳內幾聲長歎，蘇迨拱手：“潘兄，當年我父親說你一版進士，天天去做勞麽子庶務官，看來……唉……佩服！”
    李格非頻頻點頭，郝然道：“中樞待久了，清談過甚啊！”
    潘易嶺說：“潘家本就出自商家，我在茶馬司待過一段時日，對采買采賣多有了解，不過是我曾經這個官做得銅臭味重了些罷了。”
    蘇過接口：“潘兄自謙，你這是為民謀利啊！”
    韓公廉說：“現在正在要討論的是，糧食和稅賦如何以恰當的比例抵扣。”
    薑唐佐笑道：“有了這個大方向，這倒不是大事了，甚至實在不好算，暫時全免，給一個最高的額度，慢慢確認後大家補繳都行。”
    陳氏開心的道：“親家公，就該早點把你邀來。”
    潘金蓮接口說：“前天在娘家我和父親就論過這事，父親，那時候你也不說下的，女兒聽聞李叔說這事，可是把一群人都喊來，又不敢告訴那幫將門。”
    潘易嶺回：“我也是剛剛想起，省得你回娘家吃個飯也不展眉宇。”
    陳氏道：“親家公，你不出來做點事可惜了喲。”
    潘易嶺道：“親家母，我自己事自己知，家中瑣事繁忙，是得先好好理一下的。”潘家不僅有他，還有大房和三房，他們都以他為尊，他這段時日的確頹廢了。
    潘金蓮趕緊接口：“父親想休息好好修養就是，我這幾天還是過去陪你，不過你可得給我多說說哩。”
    潘易嶺苦笑：“你也取信給你堂哥近柊，勸他有些事早做決定！當年潘家涉走私，他爺爺都能拿得起放得下，何論這麽點困境，重新來過就是。”
    潘金蓮應下。
    張清這時候道：“軍司采購糧食，無法衝抵，稅賦折算可以用糧食計，多給我們一些。”
    潘金蓮道：“可以在其他物資采購上做衝抵，不增加糧食本身。”
    張清點頭，這也可以！有了這個說法，軍司可能還不想隻采買一點糧食呢，要是最後討論出的稅率抵扣有利可圖，糧食甚至都能一定的漲價，不需要硬性規定，起碼作為軍司就願意買點糧食抵扣其他物資花費。楊家軍一年的軍費預算可不少！
    這是後世有記錄的楊家議事的雛形！是時，兩代家主均不在場！
    ……
    太原。
    楊元奇看到這則消息概歎，所謂智慧，古人一點都不缺，事實上，大宋真正缺的是“格物”，既科學技術！一個經濟文化商業達到巔峰的時代，怎麽會缺這類治政理念和想法。
    李清照說：“潘姐姐這是家學淵源啊！”潘金蓮在商業上才能無人有異議。
    楊元奇道：“商業在於流通，潘叔深得精髓。”
    李師師說：“潘叔閉門修行怎麽都可惜了，起碼讓他去學堂上幾節課啊。”
    楊元奇道：“有道理，你們想辦法求金蓮去，讓她加把勁呀。我這個老丈人推一推，他就往前走了！”潘易嶺就是這個性子，麵冷心熱，別看他對楊家不加言辭，真有事求到他，他硬著頭皮又會幫著解決，這可是當年他知定邊最大的無奈，他鬥不過家裏的夫人和在外的女兒！
    這個時候，大宋已經出現紙幣，遠方的開封，一個關於紙幣的使用方案已然成型，隻是可惜後麵用得太爽，在得利的同時過於放寬限製，沒抑製其害罷了。
    此事後續發展，當時廳中人都未預料，甚至有家族去旁邊州府買糧進來，要不是定邊沒有漕運，這種風氣會更甚。整個西北糧價暴跌，周邊有些運輸成本不高的地方，定邊就有家族去把糧食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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