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寨。
    扈莊主出來接到詹度，領他四處走了走。詹度對這裏的發展大為讚賞，放在內地或許不足道，在邊境有這麽一個寨子，曆任官員就下了番心血。
    詹度歎道：“我初為定邊通判，楊興武楊大人兩任定邊知州，潘易嶺潘先生一任定邊知州，扈大人更是一直做這清風寨寨主，這裏建設已是直追內地縣域，可讚可歎呀。”
    扈莊主回：“山野小民，懂什麽建設，不過是多聽聽南邊來的貴人。卻是我女兒那些堂內姐妹們各有手段。”
    詹度說：“小楊大人倒是娶了一堆賢內助。這裏漢族和橫山族群居，兩種文化交錯，也能如此和諧共存。在定邊聽得最多的發展才是硬道理這句話，是為明證啊。”
    扈莊主道：“詹大人，用山野人的話，得把日子過好才有奔頭。我那女婿發展才是硬道理這話怎麽聽都文縐縐。清寨簡單縮成一句話：過好自己的日子。”
    詹度微微點頭，這是最樸實的思想，人不就是為了過好日子。
    扈莊主指了指一個院子：“那裏就是潘易嶺家，上任定邊知州，這裏人感念他做大人時候的恩情，把路退出三米。所以那一街道看著有點大。”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潘易嶺被貶謫過後，最後會舉家遷到這裏，這裏有他這種士子的理想。
    扈莊主繼續介紹“原本金蓮夫人，哦，就是我女兒的房內姐姐，想把這些圍牆拆掉改成鋪麵，被我女婿否了，說沒必要與民爭利。連帶我們幾個大族都是照此辦理。”
    詹度點點頭指著遠方山腰：“那裏是？”那個位置得天獨厚，很是空曠，突兀的出現一大片建築。
    扈莊主說：“那就是定安專業學堂。大人要找韓公廉就在那裏。”
    詹度又是內心一歎，原本以為那裏是豪門貴族，沒成想清寨把最好的位置留給了學堂。
    扈莊主道：“最右側還留下一塊地，那裏打算建一些樓房，留給學堂教授。不過章程還沒定下來，還有就是得緊著學生開課先。”
    詹度問：“那左側呢？”
    扈莊主笑道：“左側不算清寨地了，那是已故官家哲宗女兒，長公主趙靈兒的地方。現在孟真人在那裏居住。”
    詹度不再詳問，事涉宮闈，這不是他能多問的。孟嬋兩度廢後，得以在邊境養老，不失為一個極好的處理方法。這裏雖然偏遠，卻也撐得起塞外江南的名聲。
    路過一處，詹度問“這裏是……”
    扈莊主道：“這是李格非家。”然後讓詹度往另外一邊看：“那裏就是天波楊府。”
    詹度明顯感覺這裏戒備要森嚴不少。中樞盛傳楊家要在定邊立族，這麽看所言不虛。這也是楊家在開封最差的一個口碑，這事涉武將跋扈。
    詹度不會在扈莊主麵前說這些，想一想也能理解，清寨有此發展，一定有外來資金大量湧入，朝廷並沒有偏幫清風寨，隻是照羈縻寨處理，羈縻寨又不是隻有清風寨。楊家這些家族舉家搬遷，投入大量資金，他們本能就不想為別人做嫁衣。
    詹度好奇問：“扈家和楊家在這裏如此處理關係，清寨寨主可是扈大人。我就是有點好奇，扈大人可以不答。”
    扈莊主卻沒藏著掖著，這事遲早的事。扈莊主說：“我兒子心向軍伍，他也沒這個治政能力。等我女兒和女婿的兒子出生再說吧。”
    詹度一聽就懂，扈莊主雖然說“再說”，其實這話已經說了決定。難怪扈家和楊家關係融洽。清寨發展顯然需要兩家齊心，這麽看這份親事更像和親。要論，大宋應該獎賞楊家。
    ……
    詹度看到韓公廉時候有些詫異，韓公廉老瘦很多，精神卻越發振奮，透露的是一種活力。
    韓公廉和詹度有過幾麵之緣，他們有個共同的身份，非進士出身，與工部多有交往。
    韓公廉此刻才知道定邊新任通判是他，詹度說道：“韓先生這是不聞外間事啊。”
    韓公廉說：“我一個告老的人，知道這些做什麽。能在最後建出這個學堂，已是足慰平生。”
    詹度道：“韓先生當年渾天儀這些不更是說此生無憾麽？”
    韓公廉笑回：“那是自己的事，這裏卻是幾代人的事。這個學堂要教我們這些人的東西，包括匠人，都說是奇技淫巧，我精於此道可不認！就該開堂授課。”
    詹度說：“匠人不是敝帚自珍？”
    韓公廉道：“那是怕徒弟搶了師父飯碗，這裏以先生待大匠，開的薪水可不低？飯碗有了就沒了後顧。”
    詹度點頭，是這個理。
    詹度行了一禮：“我來這實在是想請先生一起去趟鹽州，那裏有當年的鹽池，看是否能夠重修。”
    韓公廉搖頭：“鹽池歸內府鹽業，屬於皇宮內庫。詹大人，我在清寨都聽聞官家窮奢……官家追求享樂，大人不在開封不好勸，卻也沒必要熱心此事吧。”他一個老頭子不用過於追捧那個官家。
    詹度默然，他這一行怕是要落空。在這個學堂和鹽池之間，韓公廉選擇前者非常自然。
    韓公廉想了想覺得不能讓詹度太難堪，他們畢竟是舊識。他也不想這麽點事影響到定邊，怎麽說詹度也是通判。韓公廉說道：“鹽州有信傳來，要清寨學司派些人過去，裏麵也有大匠。我去和他們說說，看能不能過去鹽池一趟。”
    詹度謝過韓公廉，這已是私人相助。韓公廉開了口，那些大匠一定會聽，在開封他就是最看重大匠的工部官員。
    這時候，天波楊府一個小廝尋了過來，說道：“扈莊主，我家主母陳夫人聽聞定邊詹度大人來了清風寨，遠來是客，詹大人在？”
    旁邊詹度說道：“謝過夫人，隻是我和幾位先生有事。”
    小廝笑著說：“也請幾位先生過府用餐。”
    扈莊主和韓公廉沒有推遲，應了下來。詹度這才知道這些家族關係融洽，小廝隨口就替主人臨時邀約，這種情況經常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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