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看似一片祥和景象。
    翰林院書畫局張擇端收到一個邀約，顔樓徐婆惜，微微苦笑搖頭。
    徐婆惜是城外祈福觀守衛官魯智深的娘子，曾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其中有一次還是專門過來他家中拜見。徐婆惜來尋他隻為一件事，邀他北上清風寨，那裏設有定安學府，想重金請他去做教授。韓公廉和他曾有交集，為此韓公廉還專門有私人書函給他。隻是張擇端有大事未了，一直未應這個約。
    ……
    顔樓。
    徐婆惜見張擇端進來，起身見禮，略有歉意的說：“今日約張先生來，非是不懂先生所言，實在情有不得已，所以在顔樓這個小間請先生來，聽歌善舞，就當休息一日。”
    張擇端心裏舒服很多，他的確有點不耐，徐婆惜找了他兩三次，他已是言明自己確實京中有事不得離開，定安學府他也聽人說過重技藝，對於他們這類人真的是個好地方，書畫在士子集團中始終為小道。
    徐婆惜道：“昨日收到我家公子來信，他極少對人有如此重視。想著在此之前張先生已是拒絕，公子來信又不能不處理，隻得邀先生來顔樓小坐，備薄酒表歉意，也完成了公子所托之事。”
    徐婆惜把一封信送張擇端手裏。
    ……
    信不是很長，落款是楊元奇和張小娘，張小娘曾在太醫局有任職，和他有過一麵之緣，這個安排卻也合適，裏麵有些言語也出自她本人。信中沒有說太多定安學府的事，隻是提及以筆作畫刻下風景，不如以現實作畫刻下萬裏江山。
    張擇端內心一動，他的大事其實就在這裏。他不知道為什麽楊元奇突然會有此言，他以開封作畫《清明上河圖》，已經有五年，總會有人知曉。但是心情呢？以現實作畫刻下萬裏江山，他懂這句話的意思，甚至是身心的共鳴。五年來他製作一件事看這個開封，畫這個開封。初時他非常悠然自得因為開封的繁華，後麵卻是越畫越心驚，他能看到他表裏的繁榮，也能看到內裏的虛弱不堪，五年足夠他印證自己心中的結論，這是一個腐朽的城市。
    張擇端內心非常煎熬，他應該把他所看所思畫進圖中嗎？這是一副趙佶都在等著的長篇巨畫。
    張擇端對徐婆惜道：“你家公子在開封應有很好的前途，他為什麽非要去西北掙命。”
    徐婆惜直言：“他不喜歡開封，他說開封超過一百萬人，大家關注的卻是塔尖那部分人和事。開封是官家的開封，是皇親國戚的開封，是書香世家的開封，是將門商賈的開封……卻唯獨不是百姓的開封！”
    張擇端拱手：“不看顔樓歌舞也罷，謝謝你家公子提點。”
    徐婆惜說：“信我可沒看，他提點了什麽？”這話說出來她麵不改色，隻是沒蓋紅印封口的信她怎麽可能不看！
    張擇端微笑離開！
    ……
    崇寧年間，翰林院書畫局張擇端獻《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寬24.8厘米、長528.7厘米 ，絹本設色。作品以長卷形式，采用散點透視構圖法，生動記錄了大宋都城東京又稱汴京）的城市麵貌和當時社會各階層人民的生活狀況，以描述當時開封的繁華。
    清明上河是當時的民間風俗的節日集會，人們藉以參加商貿活動。全圖大致分為汴京郊外春光、汴河場景、城內街市三部分。在五米多長的畫卷裏，共繪製了數量龐大的各色人物，牛、騾、驢等牲畜，車、轎、大小船隻，房屋、橋梁、城樓等各有特色。
    趙佶大喜，他對書畫極有研究，造詣非常高。這幅畫和他想象中的開封幾乎相同，不過是把一段時間的盛況用寫意手法融入畫中。
    趙佶讓人把張擇端傳來宮中。
    張擇端以畫作諫，提出對城防、安全、交通等諸多社會問題的憂慮。
    畫作中，在商業繁榮的表麵之下暗藏玄機，明線下交織著一條令人心悸的暗線，同時又是一幅帶有憂患意識的“盛世危圖”。通過表現驚馬闖郊市為伏筆，鋪墊出全卷矛盾的視覺中心，船與橋的險情和橋上文武官員爭道交織成的矛盾高潮，還有前後出現的軍力懈怠、消防缺失、城防渙散、國門洞開、商貿侵街、商賈囤糧、酒患成災等場景。
    張擇端跳過那些良辰美景、繁華寫意，直接道出其畫中呈現的一些社會頑疾，為此畫他遊弋開封幾年，當無虛言。開封這個大宋的中心，沉浸在濃厚的商貿氣氛中，在一片繁華的掩蓋下，內裏早已破敗不堪。城防、消防等形同虛設，兵營改成飯館酒樓。大量運糧的官船用去運送花石綱，使得糧食運送出現問題。私船趁機而入，並漸漸把持住了城市的糧食市場，進而操控糧食價格。冗稅製度激發了官民之間的對立情緒，畫中多處官員和平民之間發生爭執。城市內部明顯官衙周邊倒更加混亂，遠離豪門大族人流卻多了分和諧，城市管理已然混亂。
    ……
    這實在是趙佶不想聽到的，對比整副畫作，這不過滄海一粟，張擇端過於誇大其說。
    張擇端言道：“以筆作畫寫實，臣如何誇大，畫中景象隨處可查實，臣又如何自圓其說。”
    趙佶擺手：“你要有本可上奏，你以畫哄我歡心然後再解析些許微末小事。心思不存，此畫你幾年心血而成，我不來罰你，收起你的心思就好。出去！”
    ……
    是日，趙佶召張擇端入宮解析畫作。對於畫中所述不堪直麵，官家極其不喜，逐張擇端出宮廷，將畫作束之高閣。
    ……
    《清明上河圖》為國之重寶，現收入國家曆史博物館，此畫裝裱後掛與中央大廳。因其收錄楊家，掛之楊家中廳，畫中有那個人親自提筆：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幾個字寫得很大也很醜，卻被後世所有文人墨客追憶，有言：這才是書法最美的樣子。畫以字貴，字以畫美！字可得其形，更該表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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